“走吧,初初。”
隨著季亦安那一通電話通知直升機過來,周圍已經迅速部署好,顧慈念一出來周圍就幾十個槍孔對準他。
“停止!停止開槍!”陸舟看到他挾持的宋初,立馬下令。
宋初踏出去,回頭看了站在身後的季亦安一眼。
他愛的人從前過的是這樣在刀尖上過活的日子,少年屠龍必定和惡龍糾纏。
從前季亦安想過,當宋初真屠了惡龍,她會不會也一並長成鱗片、獠牙,成為下一條惡龍。
他以為這條屠龍之路如若成功只有兩種結果,少年屠龍歸來仍是少年;少年屠龍化身下一條惡龍。
可現在他卻忽然想到還有另一種結果——少年與惡龍同歸於盡。
季亦安幾乎是在宋初回眸的那一眼瞬間明白了她想做什麽,他的思緒幾近停止,被震驚和恐懼定在了原地,什麽都說不出來,也什麽都來不及說。
宋初在那一眼決絕後就沒有再回頭,一如早上出發時的季亦安。
她和顧慈念一起坐上直升機,飛機搖晃著起飛。
季亦安整個人都處於高度緊繃狀態,完全想不出有什麽更好的對策,隻下意識地做出行動——他猛地衝出去,在石墩上蹬起一腳,一把抓住了直升機早已降下來的軟梯!
底下被狠狠一個重力一拽,直升機向下一墜。
顧慈念往底下一看,劈手拿出腰間的槍砰砰砰地對著季亦安連發。
宋初反應過來後一顆心跳到嗓子眼,撲上去就搶顧慈念手裡的槍,被他一把甩開,額頭重重磕了一下。
軟梯本就易晃,再加上巨風,季亦安整個人都狼狽不堪地掛在上面,只有兩手抓著梯繩,雙腳懸空,好在這樣的晃動倒讓子彈很難打在他要害。
“宋初!!”季亦安喊了一聲,雙臂用力,終於攀住了上一截梯繩,腳也終於踩上支撐物。
他一手抓緊軟梯,另一隻手拿槍,瞄準飛機的發動機就一通掃射。
機底的鐵板很快就被打成一塊凹陷,子彈幾乎都落於一點,水滴石穿一般,眼見著就要打進裡側的發動機裝置。
“跳!宋初!”
宋初沒猶豫,直接從飛機上一躍而下——
季亦安又一槍終於打破發動機,直升機響起紅色警報鈴,很快就更加搖搖欲墜。
他聽到槍中喀嚓一聲,還有最後一發子彈了。
季亦安瞄準一臉猙獰的顧慈念,對方的槍口也對準他。
這不是季亦安第一次被槍口瞄準了,心底波瀾不驚,按下扳機。
“砰——!”
“砰——!”
子彈穿過皮膚釘入骨肉的瞬間,季亦安聽到底下陸舟的聲音“安全!”——宋初跳下飛機時離地十幾米,他在第一次喊宋初名字時做了一個“解救人質”的手勢,於是一躍而下的同時,四名隊友從暗處衝出,穩穩接住了墜落的宋初。
這回防彈衣沒起作用,鮮紅的血液暈染開來,迅速沾濕了他的衣服。
而他那一槍穿過顧慈念的掌心,劇烈的痛意讓他瞬間松開**,急促的兩下紅燈閃爍後,轟然一聲——!
爆炸聲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火光乍亮,瞬間眼前一白,失明與耳鳴同時出現,其他的什麽都看不見,什麽聲音都聽不到,從高空墜落下去時,只能聽到心底傳來的聲音。
那個滋滋哇哇質量不太好的監聽器裡傳來的輕佻聲音:“那個男人,我看上了。”
那個赤誠、顫抖又帶著不易察覺的乞求的聲音:“我想要你。”
夜晚被一雙濕漉漉的手拽進床畔,貼上來的微涼的紅唇:“我教你接吻。”
囂張跋扈,指間飛快轉動刀片,一臉坦然,仿佛那些傷害都不存在的:“初初姐這次替你報仇。”
“我不走。”
“如果你回來,我就嫁給你。”
“如果你回不來,希望今晚能給我一個你的孩子。”
“再見,季隊長。”
所有細碎零散的聲音都交織傳來,輕佻的、無畏的、顫抖的、虔誠的,這些聲音鋒利如刀,剖開了季亦安逐漸飄遠的意識,掀起了遇神殺神佛擋殺佛的勢如破竹的氣勢。
有人撲上來抓住了他的手,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順著唇瓣滑入,他嘗不出味道,只有縈繞全身的血腥味。
“季亦安!!”
他忽然在飄遠的意識中聽到新鮮的一個聲音,絕望痛苦,在爆發中帶著更深更沉的情感,讓他在失去意識的同時還被砸得斷壁殘垣,兵荒馬亂。
他使勁想睜開眼,卻無果。
可耳畔傷心的哭喊仿佛如有實質,包裹住他心臟的筋膜,細密無聲地黏住了所有縫隙。
他已經看到了那一扇透著刺眼光芒的門,一步步走去,卻被身後的哭喊聲拉扯著不得不一步三回頭。
***
“如果天總也不亮,那就摸黑過生活;
如果發出的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覺無力發光,那就別去照亮別人。
但是——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
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
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更有熱量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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