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叔。”宋初跟他抱了一下。
“走,飯菜我都做好了,上去吃吧。”
兩人一同走上二樓,門一開就是撲鼻的菜香,全是家鄉的味道,紅燒肉、酸菜魚、三鮮湯、蒜泥生菜。
“今天店裡沒人啊?”宋初問。
“這不你要來嘛,今天我暫停營業了。”
宋初笑笑,拉開椅子坐下來,面前的一桌子菜都色香俱全:“這些菜都是你親手做的啊?”
“是啊。”
“改天有空你教教我吧。”宋初笑著,“我還什麽都不會做呢。”
“行啊,你有空就來叔這,肯定把你教會咯!”
鄭國立笑得眼角都是褶子,這些年都在這裡當個好脾氣的廚子,把他早年前那些凌厲的鋒芒全給磨平了,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個挺慈祥的大叔。
“快吃,快吃。”鄭國立給宋初碗裡夾了幾筷子,“對了,你爸這些年還好吧。”
宋初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父親到底如何:“挺好的,我也好久沒回去了。”
“過年回去嗎?”
“回的。”
“欸,你爸這些年也不容易,前半生都衝在前線,現在才稍微安穩些當上了部長,可近年來毒販越來越猖狂,他也是操不完的心啊。”
宋初淡淡:“是啊,小時候我就不常能見到他。”
“那時候啊。”
鄭國立思緒飄遠了,穿梭過二十幾年的光陰,眼底噙著些許溫柔。
“你爸在你小時候給你買過一個粉色的蝴蝶結發卡,你應該不記得了吧,你挺小時候的事了。”
“記得。”
宋初幾乎沒怎麽回憶就說,宋誠送過她的禮物屈指可數,那發卡就是其中一個。
那之後不久,宋初就被送去了師傅那,粉色發卡也被她一並帶走,戴了好幾年,後來琛琛沒了,師傅沒了,宋初又被送去英國。
粉色發卡也就在穿山越嶺、隔山跨海的旅途中早就不知被她丟到了哪裡。
“那是我和你爸出完任務的那天晚上,一起喝了點酒吃了點燒烤,在一個小攤前給你挑的。”
宋初靜靜地聽著。
“我記得他那時想挑一個黑色的,我就說哪有小姑娘戴黑顏色的,你爸還挺得瑟地說他家姑娘那麽漂亮,什麽顏色都能戴的好看。”
宋初低低地“嗯”了一聲,對這段故事,她陌生得很,對這樣的父親,也陌生得很。
可當她想回憶一下她心中的父親到底是什麽樣的,她卻忽然發現父親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模糊不清了。
“不過他後來還是挑了粉色的。”
“你爸動手能力不如我,不會燒飯,給閨女梳頭髮都不會,還是請教的我,拿咱們隊上的緝毒犬那毛練了好一會兒。”
宋初:“……”
聽起來好像挺不值得感動的。
可宋初那些塵封許久的記憶,久到她自己都以為早就已經忘了,卻在這一刻悄悄見了一層微光,風一吹,把那沉甸甸的灰塵全數拂去了。
她想起來,她爸把那個粉色發卡給她後,似乎的確是想要幫她梳頭的。
但是他的手又大又糙,用力也不知輕重,宋初被他扯得腦袋不斷向後一頓一頓,最後他也沒成功,歪歪扭扭的辮子,還有好幾撮掉在外邊。
宋誠想要重新給她梳一遍,可宋初不樂意了,直接跳下椅子再也不讓他碰自己腦袋了。
可見,拿緝毒犬的毛當親女兒的頭髮來實踐是會遇到大挫折的。
宋初眨了眨眼,小口嚼著紅燒肉,面上沒什麽表情。
就像是天生在情感上缺了一根神經,感受不到任何波瀾似的。
“您還知道怎麽梳長發呢。”宋初隨口說。
鄭國立沉默下來。
他一個在外打打殺殺的緝毒警,怎麽會懂給女孩梳頭髮的呢,無非是老婆懷孕時就興衝衝地要學,還學了好幾種梳辮子的方法,想著以後可以變著花樣來哄女兒。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年廚房的油煙沾久了,他的瞳孔有些發黃,淡淡的血絲蛛網似的,漸漸低垂下去的腦袋像一株沒了生命力的野草。
他眼角有些泛紅,乾澀許久的眼睛似乎也哭不出來,隻熱熱的難受。
有些真相說出來他又怕宋初也會難受,所以話在他嘴邊滾了圈,到底沒說出來。
他隻搓了把臉,深呼了口氣,扯出一個半苦不苦的笑:“我手巧,學這個也快些。”
宋初卻在他那個笑中突然明白過來了。
滿心歡喜的期待著女兒的出生,為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卻在喜悅終於要結出果實時全數被砸爛了。
她難以想象得知那個噩耗時的鄭國立會是什麽樣的。
“叔,其實我爸那次幫我梳頭髮還是沒成功,梳得亂七八糟的根本不能看。”宋初看了他一眼,語氣平穩,“所以你要是不介意,你幫我梳一個吧。”
“啊?”
鄭國立愣了愣,下意識抬眼去看姑娘那一頭柔順光亮的長發,可以看出是被精心打理的,還帶著非常好聞的洗發露香味。
他局促地蜷了下手指,擺著手拒絕:“別別,我這剛做完菜手都有油味兒,哪能碰你的頭髮。”
“這有什麽關系。”
宋初堅持,直接把手腕上的皮筋扯下來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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