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來,走到宋初背後,小姑娘的頭髮很滑,在指間有些冰冰涼涼的,跟他們這些男人又刺又硬的頭髮不一樣。
讓他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因為用力克制自己情緒,鄭國立的肩膀微微聳著,不再寬厚甚至有些瘦骨嶙峋的臂膀支楞出來,看上去像坍弛的古樹。
宋初抿唇,她不想去觸碰別人心底的創傷。
她無意窺視,也不知如何紓解。
發絲被人輕柔地束起,鄭國立理順發絲的手指都在輕顫。
宋初佯裝不知,繼續吃著菜。
直到鄭國立終於艱難地倒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呼出來的氣息尾掉都染上了難以抑製的哽咽,他已經不再特別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僂著。
終於替宋初梳完了頭髮,他把那一尾辮子重新理了理。
情緒也已經再也忍不住。
他抬手緊緊地擋住了眼睛,泣不成聲。
第36章 第三十六滴毒
宋初幫國立叔把廚房垃圾拎到樓下的大垃圾桶扔了,她拍了怕手,雙手揣著兜,慢吞吞地踱步到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買飲料。
她在貨架周圍逛了一圈,挑了瓶柚子茶,又在冰櫃前挑挑揀揀拿起一盒雪糕。
付過錢,宋初把柚子茶放進塑料袋掛在手腕,挖了一杓雪糕塞進嘴。
頓了頓,她又拿出手機,避開雪糕上的緬甸字符給遠在首都的親爹發了張照,又發了條信息:我下周回家。
那頭宋誠很快就回復了一條語音。
宋初一邊推開便利店門一邊放到耳邊聽。
“好,機票買好了嗎?英國現在不是挺冷的你還吃冰的。”
宋初嘴邊的笑意在觸及與她擦肩而過走進便利店的男人時停頓了下,她邊回復邊扭頭看過去。
方才走進便利店的男人戴了頂黑色帽子,單眼皮,眼神低垂卻狠戾,有點眼熟。
宋初不動聲色地將外套帽子蓋過頭頂,打開前置攝像頭自拍一張,照片背景是那男人。
她把照片給季亦安發過去:“那男人很眼熟,記得是誰麽?”
季亦安的電話沒過三秒就打過來。
“喂。”宋初未語先笑。
季亦安劈口就問:“你在哪?”
“國立叔那邊啊。”
“你別亂走,這人應該就是‘藍太陽’在中國與陳裕固的交接人,上回我們在玉料店見過,我後來也跟蕭岩確認過了。”
“唔。”
宋初用肩膀夾著手機,被雪糕凍了下牙齒,漫不經心地問。
“蚯蚓還在那,他怎麽會回撣邦?”
“你別管這個,快回國立哥那。”
宋初笑了笑:“這麽擔心我幹嘛,我是這麽衝動的人麽?”
“你不是?”
“……”宋初輕輕嘖了聲,余光瞥著那男人拿了包煙,“我就是奇怪,你那邊接到了蚯蚓會有新動作的消息,怎麽他會回撣邦來,還是說新動作會在撣邦發生?”
“不會,我已經有了確切消息說今天晚上蚯蚓會有行動,你只有一個人,別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了,季隊長。”宋初拖著散漫的笑意。
門口風鈴一陣清脆的響聲,男人走了出來。
“他出來了。”宋初輕聲對著電話說。
“宋初!”季亦安被她氣得不輕,“你要幹嘛!?”
宋初漫不經心對著電話說了一聲“拜拜”,就隔著電波拋了一個飛吻過去,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季亦安覺得這是宋初對他上回把她扣在車內的報復。
他飛快地再回撥過去,只剩下一片冷漠又溫柔的女聲,宋初關機了。
***
宋初懶散地站在路邊,似乎正專心致志地吃著雪糕。
拎起的帽子擋住了她的側臉,但那身材仍然非常吸引人的目光,男人從便利店出來後往宋初方向瞥了好幾眼,雖看不清臉,但那帽簷底下的眼珠轉了兩圈,溢出點猥瑣的光。
他沒認出來這就是那天晚上在玉料店見到的女人,又有任務在身,於是隻上上下下地瞥了幾眼便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宋初兩三口解決了雪糕,凍得牙齒打顫,她把盒子丟進垃圾桶,往男人離開的方向掃了眼,懶洋洋地抬腳跟上。
她步子踩得散,又輕又飄,非常不惹人注意。
男人大概真是去做虧心事的,一路上往後瞥了好幾眼,好在宋初瘦,堪堪往犄角旮旯裡一藏就能讓自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尾隨男人走到了一片鬧市區,像是花鳥市場,盆栽鳥籠狗籠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各家店鋪間幾乎看不出分割線。
男人在一家魚市門口停下了腳步。
還挺有閑情雅致,宋初心想。
於是她拐進了斜對面的一家店鋪,她心思不在這,余光都費盡力氣地往對面探,直到聽到了一聲稚氣混著奶氣的狗叫聲。
宋初收回視線,發現自己這是進了一家狗舍。
店主:“久搜八代。”(緬甸語:歡迎光臨。)
撣邦離中國遠,又處於緬甸北部,大多數人都是說緬甸語,會說中文的人沒有宋初所在的地方多。
宋初能聽懂些常用語,也聽懂了店主的話,但自己不會說,於是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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