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yvan送她回家,上了車,他毫不避諱地說起了剛才的事:「菊lia那人就是個大嘴巴,你別搭理她。」
輕歎了聲,她隨口問身邊的人:「yvan,公司裡,是不是有挺多人看不慣我的?」
他不假思索:「沒啊,你這麼可愛,誰會看不慣你?要嘛……是嫉妒你長得比她們好看?」
她蹙眉:「我說真的。」
「我一男的,哪會知道那麼多公司八卦?」yvan這才好整以暇答道,「你真的不用想太多,最多就是那幾個和你差不多時間進來的實習生,和比你早來一兩年卻還在公司渾渾噩噩打醬油的人,會對你現在的成績耿耿於懷。」
甄澄頭靠著椅背,目光轉向窗外飛逝的夜景,心思始終無法像一路遠去的霓虹一樣純粹。
她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疲憊,恍然大悟社會上那些事情,似乎她做什麼都是徒勞,無論她多努力,永遠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這讓她個格外想念當初的校園時光,和校園裡的那個人。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聞到了記憶中板栗的香味。
車子在路邊等紅燈,清甜的氣味從開了一點的窗縫裡透進來。甄澄按下車窗,眯著眼睛湊過去看。
「想吃栗子了?」yvan看了下周圍的路況,打了個轉彎,在附近停下車,二話不說就去下去了。
她沒來得及叫住他,只好跟著開門下車。
「來,先嘗嘗。」yvan拿了個試吃的板栗,剝開來遞給她。
那老闆邊炒栗子邊推銷:「我們吳阿伯板栗是全區最好吃的,不信你們可以出去打聽打聽。」
yvan「嘖」了一聲,直接拆對方的台:「我在這住了快三十年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可能平時不太愛吃栗子……」那人顯然把他倆當外來旅遊的,忽悠失敗後開始給自己找臺階下,「沒聽說過不要緊啊,買一包回去試試唄,保證你們喜歡。」
「你要不要?」yvan看向甄澄,而她沒說話,隻站在一邊看著大鍋子發呆。
推銷栗子的人瞧出了其中的貓膩,便趁機又慫恿:「帥哥,這還用問麼?你看你女朋友長得這麼好看,給她買什麼都是值得的嘛,我說的對不?」
yvan倏地笑出來:「你還挺會說話,那給我來一袋。」
「好嘞!要哪種品種?我建議……」
「不用建議了,我不要……」甄澄這才出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我不愛吃栗子。」
「哦,那我們走吧。」yvan朝老闆聳了聳肩,示意他自己也很無奈。
「其實我也覺得不怎麼樣,我知道虹口那邊有家店不錯,你要的話,我改天午休的時候去一趟,給你買點嘗嘗。」yvan邊開車,邊留意身邊人的狀況。她再次上車以後就沒怎麼說話,顯然心情很差。
他總不停地找話題想活躍氣氛來著,可那姑娘就跟面癱一樣,要哄她笑比登天還難。
於是他輕歎一聲:「小茶葉,你今天好像不太對勁……」
「停車。」她突然開口。
「啊?」
「前面停一下,我想下車。」她的聲音僵硬,語調毫無波瀾,如同冰冷的機械。
yvan雖不明白,卻還是照著她說的,靠邊放慢了車速,「要買什麼東西嗎?」
「嗯,我去買點東西,你先回去吧。」
他理所當然地說:「買東西那我等你啊。」
「不用,還自己回去就行。」甄澄開了車門,迅速從車裡跳下去,跟車裡還未反應過來的yvan揮了揮手,「你先走吧,再見。」
不知道為什麼,今夜皎潔明媚的月色把她變得有些不理智。
那些中傷人的惡意讓她對這個剛踏入的社會有了全新的瞭解,她以前很害怕變化,而現在,那份對未來的恐懼,卻逐漸由抵觸轉為反抗。
她想要找一個人,一個或許已經邁向未來,卻永遠活在她過去裡的人。她亟待他的出現,告訴她自己還活著,活在這個紛亂盲目的時代。
坐了幾站地鐵,來到某個熟悉的站台。
人們行色匆匆,唯有她忽然間踟躕不前。
**
地鐵站一號出口有家便利店,到晚上人已經不多,夜班店員是前兩天剛來的兼職大學生。
剛替前一位客人結了賬,不出兩分鐘,那客人又回來了,在冷藏架前面走來走去,最後拿了罐啤酒來結帳。
這次她沒離開,而是坐在店裡那一排朝向落地玻璃的高腳椅,花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把一罐啤酒喝完,才逕自離開。
店裡沒人了,店員正想坐下玩會兒手機,那個古怪的女客人,又來了。這一次目的明確,直奔冷藏架,拿了罐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啤酒。
還是老位子,喝酒的速度比剛才更快了,他偷偷觀察了一下,大概不到三分鐘。
「我碰到個怪人,長得挺漂亮一姑娘,不知道受啥刺激了,來來回回好幾次,每次就買一罐啤酒在這喝完。喝完後出去,不到十分鐘又回來。你說她還來不來……」
給朋友的微信還沒打完,那客人果然又回來了。
結帳的時候店員偷偷觀察了一下,她的雙頰已微微泛紅,目光低垂著,看起來無比複雜,不像失戀,更不像是高興。
買完單以後,她又直接回到那熟悉的專屬座位。
這一罐啤酒,她喝了十多分鐘,喝到最後她顯然有些硬撐。喃喃自語了兩句,她就像下了什麼決心似地,又重新站起來往外走,背挺得筆直,目視前方。
那眼神……決絕得跟視死如歸勇士一樣。
九月悶熱的夜裡,店員不禁打了個寒顫。
**
「叮!」
電梯門緩緩開了,談敘邊往外走,邊從口袋裡摸鑰匙。
抬頭的一瞬間,他突然停下腳步,怔在了原地。
片刻後,又加快步子上前。蹲下身,借著昏黃的走廊燈光看清了倒在自家門口的姑娘。
她身上酒氣太重了,也不知喝了多少,乾脆席地而坐,腦袋耷拉著靠在門上,全然失去了意識。
明明可以先掏鑰匙開門,再去解決這個突然出現的小麻煩,可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先把她抱起來,再吃力地側身半蹲下來去開門。
關上門的一瞬間,視線陷入無邊際的黑暗裡,他忽然找到了答案:其實他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他不可能因為任何亂七八糟的理由,而不去伸手抱她。
一個做直播平臺的朋友請他吃飯,聊著聊著又說起邀請他開直播的想法,這種事得和俱樂部談,合約期內他自己也做不了主。關鍵問題在於,他根本也沒想好要不要繼續留在這個圈子。
回家路上他想了很多,關於不確定的未來,有無數種打算,可偏偏每一種都讓他提不起興致。
然後就看到她喝醉了睡在他家門口,就像他第一次輸比賽的那天晚上,她坐在俱樂部門外,等了他好幾個小時。
想到這裡,他心頭酸澀,擰乾手裡的毛巾,回房間給剛安頓好的甄澄洗臉。她的劉海又長了許多,幾乎遮住了眼睛。
記得她以前每次劉海一長就容易戳眼睛,動不動就長針眼。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眼角邊的髮絲撩開,夾到耳後。
許是被驚動了,床上蜷縮著的姑娘蹙起眉,睫毛輕輕顫了顫。
離開房間,談敘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剛才坐在床邊,不知不覺就安靜地看了她很久。太長時間沒見面了,他由衷地珍惜這樣不被打擾的時刻。他的身份不是她的前男友,只是一個比誰都在乎她的男人。
剛才在飯局沒怎麼吃飯,這會兒居然有點餓了。談敘太久沒感覺到餓了,不知道為什麼,她一出現,那種饑餓的感覺又回來了。
之前比賽壓力大,為了不去想她,他又逼著自己廢寢忘食刻苦訓練,腸胃出了些毛病,後來又有了輕度厭食的症狀。為了這事他來來回回跑了醫院很多次,人也比從前瘦了一些。可無論做什麼治療吃什麼好藥,似乎都不及某人在身邊來得靈光。
廚房裡空空蕩蕩,只找到幾個雞蛋和掛麵,談敘給自己煮了點麵條。剛關了火,就嗅到周遭突然出現的酒氣。
甄澄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意識卻似乎還迷迷糊糊,雙手環住他的腰,從背後牢牢抱住了他。
「你怎麼……」
他的話未出口,那姑娘不安分的小手就開始四處遊移摸索了。
她今天變得很不同,格外粘人,無論如何也要纏著他。
談敘怕她在廚房裡碰倒些鍋子刀具什麼的弄傷自己,就轉身把她抱起來重新帶回房間。
而她的手卻沒鬆開,仍緊緊摟著他的身體,臉頰埋在他緩緩起伏的胸口,小幅度蹭了蹭。談敘拿她沒辦法,只好由她這麼抱著。
後來她吃力地踮起腳尖,把身體完全貼近他,雙手攀上他的脖子,伏在他耳邊調皮地輕笑:「談敘,你敢吻我嗎?」
和當年畢業典禮一模一樣的話。
他還沒回答,她已經開始不太平地親吻他的嘴唇,毫無章法,完全忘了當初他是怎麼教的。
談敘的身體很熱,空調冷氣開著,可似乎沒什麼效果。
還未弄清楚她來這的緣由,究竟是特地前來還是純粹喝多了來鬧他,他還沒敢做什麼回應,只用手扶住她的腰身,不讓她歪歪扭扭站不穩。
談敘惱極了,又不好一把推開她,往後退了兩步,後腦勺不當心撞在衣櫥門上。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頭,卻被眼前的姑娘鑽了空子,開始笨拙地解他的皮帶。可她似乎眼花了,摸了半天沒找到從哪抽出來,還蹭得他身體某處很難受。
「是不是這樣啊……」甄澄低頭喃喃了兩句,然後就沒耐心了,習慣性地依賴他的指點,「談敘你教教我啊!」
他低聲輕歎,捏住她胡亂摸索的小手,慢慢指導她打開皮帶扣,又一點一點把皮帶抽了出來。結束後頗有禮貌地問:「然後呢?」
「然後換你。」她醉醺醺的眼睛直視他,沒半點羞怯與隔閡。
「嗯。」談敘沉聲答應,彎下腰,低頭溫柔地吻住她柔軟的唇。
然後,伸手探進她衣服裡。
他的指尖有幾個薄繭,沿著光滑細膩的皮膚一路在後背遊移,最後停留在某個地形複雜的地方。
這地方,本該有個扣子。
懷裡的姑娘偷笑起來:「我今天的扣子,在前面。」
「……」
於是那姑娘握住他的手,正要指導他怎麼做,他卻突然冷靜了下來,沒被帶著走:「你喝多了,別玩了。」
她看起來有些失望,垂下眸,可憐兮兮:「你再也不陪我玩了。」
談敘無奈地皺眉頭,這姑娘怎麼老喜歡曲解他的意思?
「這不是遊戲,甄澄。」他冷聲陳述。
「……」她卻突然沉默下來,目光呆滯地看了他許久,最後小聲嘟囔,「噢,那我找別人玩兒去。」
轉身離開的一瞬間,她的手被牢牢抓住。
「你敢。」短短兩個字略帶慍怒。
下一秒,她的雙腳就驟然離地。
再然後,身體被輕輕丟在床上。
眼前的人再沒了遲疑,欺身壓下來,做自己本該做的事。
談敘是絕對認真的,哪怕她是玩玩而已。可他就是個凡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