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舌之欲 第84章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時光的腳步從未為任何人停下，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依舊活著。

離葉千帆離開這個世界，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年。

你會守著逝去的戀人多久呢？當他的軀體被泥土掩埋，當時光抹掉了他的痕跡，當你的身邊開始有新的面容出現。

那種曾經濃烈的感情，又是否能繼續維持下去呢，你又是否可以一直堅持自己的愛呢。

不想見，就會有遺忘的那一天，可若是，他就在你的身旁呢。當朝陽露出第一縷溫柔的光線，當在早上睜開眼，轉頭，就能看到戀人沉睡的面容。

這樣的折磨無異於讓被劃開的傷口永世不能結痂，只能將被撕裂的傷口曝曬在陽光之下，一直一直的疼痛下去。

一年前的淩天瀚，和現在的淩天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他變得消瘦無比，脫下衣服甚至可以看到突出的肋骨，身上雖然打理的十分乾淨，可是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暮氣。

就好像下一刻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一般。他的眼睛是明亮的，裡面仿佛燃燒著灼熱的火焰，然而這燃起這火焰的，卻像是他自己的生命。

如果有一個人鐵了心要去死，誰都別想將他拉回來。

一年的時間，足以讓淩天逸處理好其他的事物回到國內了，事實上，直到此刻，淩威才敢告訴淩天逸關於淩天瀚的情況。

這位已經年近七旬的老人發現自己無力將小兒子從絕望的深淵里拉出，他看著淩天瀚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卻覺的有人在用鈍刀子割他的肉。

淩家人似乎都是癡情的。

當年淩威的妻子，也就是淩天瀚的母親去世的時候，若不是想著自己這幾個還未成年的子女，他怕是也會跟著一起去。

然而瞭解淩天瀚的心，卻不代表他能無動於衷，淩威遲疑了很久，還是做下了決定。

這個決定是殘酷的。

葉千帆已經死了，淩天瀚卻不接受這個事實，要讓淩天瀚接受這個事實的唯一辦法就是徹底的讓淩天瀚明白葉千帆是絕不會再回來了。

火化，然後入土為安，從一個人變成一捧灰，最終長眠地下，只有這樣，才能讓淩天瀚清醒過來。

做出這個決定的過程必然是痛苦的，淩威將情況告訴了淩天逸後，淩天逸贊成了。

“我知道了。”在電話裡的淩天逸聲音是平靜的，他又說了四個字：“等我回來。”

然後淩天逸就回國了，並且同淩威仔細的討論了這件事的細節。

“他到時候肯定受不了。”淩天逸和之前比起來也瘦了些，然而氣質卻越發的沉穩了：“……必須做好準備。”

淩威沉默不語，他已經想到了淩天瀚的之後會有的反應。

“快到媽媽的忌日了吧。”淩天逸端起面前的茶碗，輕輕的抿了一口：“就在那天吧。”

“……好。”淩威眼裡閃過沉痛之色，卻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淩天瀚離開葉千帆身邊的，大概也只有他母親忌日的那一天了。

夏天的天氣太熱，不利於屍體的保存，淩天瀚不敢冒險，交代了守在門口後的人就出了門。

幾年前的今天，他的母親死在了病床上，而他，卻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墓地的位置位於A城郊外的一個公墓裡。

墓園中高大的松樹，潔白的青石板，和雨後泥土的味道都透出一種芬芳。淩天瀚手裡捧著一束花，然後彎下腰放在了一塊墓碑旁。

這裡躺著的就是他的母親。而這也是淩天瀚第一次面臨親近之人的死亡。

淩天瀚用手摩挲了一下墓碑，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死亡更殘酷麼？分離也好，怨憎也罷，只要還活著，就有補救的一天，可是如果死去，就代表你什麼也不會擁有了。

淩天瀚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他直接坐到了墓碑一旁，少有的出了神。

這本該是寧靜的一天，然而就在淩天瀚享受這片刻來之不易的寧靜時，一種十分難受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一樣。

淩天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有任何的遲疑，站起來直接朝著家中的方向開始狂奔……

可惜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空空如也的冰床在暗示著葉千帆的去向，淩天瀚手抖得厲害，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淩威的聲音在那邊響起。

“爸，你不能這麼對我。”淩天瀚的聲音之中居然少見的帶上了哭音，就像一個被惹急了的孩子，自從入伍之後，他就從未在淩威面前流過眼淚。

“……”淩威沉默了片刻後道：“天瀚，千帆已經死了。”

“你不能這麼對我！！！！”淩天瀚渾身都開始發抖。

“他還有兒子要照顧，你必須要接受這個事實，想想小乖……天瀚……”淩威的勸說是無力的，他光是通過電話就感到了一種錘心刺骨的絕望。

“你不能這麼對我。”淩天瀚的聲音平靜了下來：“你可以不讓我見我媽媽最後一面，你可以把大哥送到國外，你可以強迫我去把姐姐的孩子帶給你，但是，你不能把他從我身邊帶走。”

誰都不可以這麼做，葉千帆是他的，永永遠遠都是他的，即使死了——也是他的。

這是淩威和淩天瀚說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句話之後淩天瀚就毫不猶豫的掛掉了電話。

“他知道了。”在這之後，淩威立馬撥通了淩天逸的號碼：“我很擔心。”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淩天逸道。

“希望如此。”淩威重重的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