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青趕著牛車去鎮上,這是他地龍翻身後第一次來城裡,城邊的磚牆歪歪扭扭的掛在牆上,搖搖欲墜,像是刻意為之,遠遠看著觸目驚心,徐茂青經過下邊的時候眉頭沒有擰開過,若磚掉下來砸到人怎麼辦?索性一路沒聽見磚頭掉下的聲音,他去了頭籌酒樓,一走進那條街寬闊的街道立馬擁擠起來,人山人海的排起了長龍,一問才知道頭籌酒樓今日又施粥,說話之人把徐茂青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最終指了指後邊看不見哪裡是頭得隊伍,「兄弟,想喝粥得自己帶碗,還要去後邊排隊,等夥計統計好人數後就不能排隊了!」對徐茂青的墨蹟很是鄙夷。
不理會對方的目光,徐茂青順著長隊伍走到酒樓前面,掌櫃站在那裡指揮舀粥的分量足些,他扭頭對另一夥計說話的時候看到徐茂青,眼神詫異了兩秒,臉上綻放出笑容,朝徐茂青揮揮手,「茂青兄弟,你來了?」等人走近了些又問道,「家裡情況還好吧?」
徐茂青點點頭,有些疑惑,「柳夫子回來了?」
掌櫃似猛地想起什麼事兒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當家的沒回來不過讓身邊小廝捎了封信回來,還讓我去村裡瞧瞧你們,可一施粥就給忘了,快進裡邊坐坐......」伸手一拱讓他往大堂走。
「不用不用,我就是順便來看看的,鎮上的屋子就是結實得多,一些牆壁雖然東倒西歪的起碼沒有砸到人是不是?」
不怪徐茂青樂觀,他一路走來的區域算是鎮上比較繁華的地段,城邊的牆已經是修葺過一次的的,就這樣他都覺得危險,可見之前城裡的情況又能好到哪兒去?
掌櫃急忙捂住徐茂青的嘴讓他別說話,掃了眼四周發現大家都各忙各的後才低頭小聲說道「茂青兄弟,城裡的情況好什麼好?外邊排的長隊許多都是城裡的,這次地龍翻身城裡死了不少人,官老爺家的二奶奶又帶著府裡的銀子跑了,如今上邊要派人下來查巡,他們正急著湊銀子呢!」說著還配合的比劃了下手指。
徐茂青一直在村裡對於鎮上發生的事兒他還真不知道,「湊銀子?為什麼湊銀子?」
掌櫃的神神秘秘把徐茂青拉到一邊,「知府老爺平時最寵二奶奶,當年我記得有次大夫人拿那位奶奶身邊兄弟走錯的事兒想要栽贓給她,當時知府大人雖是處罰了她兄弟,可對於二奶奶是既往不咎的,兩位奶奶離了心,鬥得不可開交,知府大人又護著二奶奶,家裡的財產一大半都歸到二奶奶名下,這次二奶奶跑了知府大人府裡可謂是損失慘重,要知道那些銀子可是朝廷用來救災的......」掌櫃的還要再說就見徐茂青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握得哢嚓響,他打了個寒顫,結巴道「茂青兄弟,你怎麼了?」
「哼,作為一方父母官竟然中飽私囊,不為老百姓做事兒也就算了,連救命錢走往自己兜裡拿......」
「這話你現在可別說,這幾日知府大人正是愁找不到地方解悶呢,那麼多銀子他正想辦法找人頂上呢,本想讓大奶奶出,可大奶奶因為二奶奶的事兒早就和知府大人不合,讓她拿錢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等著吧,城裡鐵定會有大事兒發生!」掌櫃的沒說完,他們施粥一是因為柳束博信上說的,還有就是要避避風頭,在巡撫來之前不讓知府大人鑽空子拿頭籌酒樓開刀。
徐茂青握著的手慢慢鬆開,想到衙差去村裡說的事兒,他皺了皺眉,看來衙門收回田地也是知府大人想賣了把銀子湊齊。
和掌櫃的又寒暄了幾句,掌櫃的讓徐茂青走之前來一次酒樓,柳束博的信中還提到送徐茂青他們幾擔糧食,徐茂青點了點頭,經過長長的隊伍時,他心情沉重了許多。
去鋪子逛了逛,米麵的價格翻了一倍不止,而且有的鋪子已經沒有大米賣了,他買了細糧去傢俱鋪子逛了逛,裡邊冷冷清清的不說,掌櫃的一看自己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弄得徐茂青轉身的動作都僵硬許多,和米麵暴漲的價格不同,傢俱是低得不能再低,徐茂青有些心動,買了兩個衣櫃和一張桌子。
經過村頭,看著殘敗不堪的斷垣,他心思一動,以往小店生意一直不錯,等災難一過自己也可以弄個鋪子開開。
村子裡的人如今要麼挖野菜要麼刨泥土去了,家裡的物件找回了一些,可還有一些被泥土埋住他們要把裡邊值錢的物件全部找回來,而且有些富裕人家搬走了,裡邊肯定存著銀子,比如裡正家的,大家都知道當初老裡正就是因為捨不得家裡的銀子倒回去才被砸死的,想到這些,他們愧疚的同時又懷著隱隱的期待。
徐茂青把酒樓送的糧食給劉大漢,徐茂竹,徐茂軍還有李大錘一家分了些,剩下的他搬去灶房堆好,讓劉大漢幫著把櫃子桌子放屋裡後朝王靜怡囑咐一聲又要去鎮上。
「二郎,咱買的東西夠了,還去鎮上幹嘛?」不是王靜怡多心,她真的覺得樹大招風,若是再引來什麼人可就麻煩了。
「媳婦,鎮上的傢俱如今賣不起價,咱家以前的那些只能當柴火燒,趁著傢俱便宜俺多買些回來!」
家裡的銀子讓王靜怡裝在罐子裡埋在樹下,他不知道王靜怡為什麼如此,不過這個法子的確避免了銀子被埋找不回來的情況。
「以後再說吧,城裡的情況怎麼樣?」城裡房屋結實但太密集,恐怕也死傷慘重,見徐茂青垂下腦袋,她大概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媳婦,下午回來和你說我問問劉大哥跟我一起去不?」劉家的銀子是許氏藏的,埋在炕眼裡,當初搬泥土的時候把劉大漢急得,整日整夜睡不著,還好找到了,不然劉家這些年的積蓄就全部化為泥土了。
王靜怡見攔不住人,無法,「行,你路上小心些,要是遇到乞丐儘量躲著些......」城裡的乞丐肯定不少,要是被他們盯上估計不散些銀子和糧食出去很難出城。
別說,這次徐茂青和劉大漢還真遇到一大撥乞丐了,可能是頭籌酒樓施粥沒有排上隊的,徐茂青感覺從傢俱鋪子一出來那些人就不遠不近的跟著,讓掌櫃的幫忙把傢俱抬到牛車上和劉大漢對視一眼,兩人握緊了手裡的繩子,沉穩的吆喝一聲,「走了!」
後邊的那些乞丐立馬追了上來,兩人故作不知道後邊的情況,手裡的鞭子一次一次揮下,頻率越來越快,不一會兒身後追逐的影子就越來越小。
「茂青兄弟還是你知道辦法!」那些乞丐加起來有十多個,若要硬來,他和徐茂青怕真不是對手。
「我也是誤打誤撞!」想著要買傢俱,徐茂青便再買些糧食,順便把水稻種子也買了,櫃子空著也占地方不如裝滿回去,可能是他和劉大漢進出傢俱鋪子的次數頻繁了,竟引起乞丐的懷疑,知道傢俱裡另藏玄機。
「要不是你,咱今天怕凶多吉少,走,回去好好慶祝一下,莊稼人沒有點糧食傍身心裡真是忐忑不安,可惜了我家的糧食,白白便宜了那些耗子!」說道自家糧食劉大漢就痛心疾首,他家雖然沒有專門儲存糧食的地窖,可是也留了一間屋子來囤積糧食的好嗎?誰知,本以為被雪覆蓋,等刨開泥土才發現除了一堆堆耗子屎,糧食?連影子都沒有!
回到家徐茂青沒說在城裡遇到的事兒,怕王靜怡擔心。傢俱一放到屋裡感覺溫馨了許多,瑤姐兒已經能在地上走一會兒了,雖然要人牽著,可是看到她邁出的腿,大家興奮不已,而且她似乎也走上癮了,要徐四郎牽著到處走,什麼都要伸手摸一摸,果樹林得果樹接了一個一個青疙瘩,她愛站在樹下抱著樹根抬頭往上看,口水順著下巴流了一地。
有了麵粉,王靜怡毫不吝嗇蒸了一大蒸籠包子,裡邊的餡兒用的是全肉,不僅如此還煮了一大鍋米飯,白花花的米飯,讓徐四郎跟瑤姐兒似的吞了好幾次口水,包子一上桌徐四郎把瑤姐兒往凳子上一放,雙眼放光道「瑤姐兒聽話坐著啊,我嘗嘗包子燙不燙,不燙就喂你吃好不好?」說話的同時手已經伸出去,剛觸到包子手立馬又縮了回來,吹了吹手指,「啊,好燙!」
王靜怡好笑,其實她也快按耐不住,剛才在灶房的時候感覺肚子一直呱呱的叫,此時倒稍微好些了。
一頓飯,第一次沒有說話只顧著吃,一旁的瑤姐兒有模有樣的拿起包子往嘴邊塞,也不要人喂,長了六顆牙的她吃得有滋有味。
最後的結果就是三人全撐得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瑤姐兒好奇的看看王靜怡又望望徐茂青,似是不懂三人為什麼都不動,徐四郎倒是伸手搓了搓瑤姐兒長長的頭髮,「瑤姐兒,四叔肚子都要被脹破了,你要不要幫我揉揉?」
瑤姐兒瞪著雙大眼睛,順著徐四郎的手看著他的肚子,眨了眨眼睛,啊啊的說著。
第二日一早徐茂青又駕著牛車去了鎮上,回來又是一車得傢俱和糧食,王靜怡知道他買上癮了也不說,此刻她要忙著抦秧苗了,剛買回種子,此時抦秧苗也不知道來得及不,不過今年她只準備種一季水稻。
把水稻種泡在桶裡,往裡邊加溫水進去,然後撒了些泥松進去添做化肥,晚上的時候把裡邊的水倒掉,這種溫度明天應該就能發芽了。
剛往桶裡添完水就聽見前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王靜怡心下一緊,聽到是何氏的聲音後神色才舒展了些。
「茂軍嫂子,什麼事兒這麼急啊?」王靜怡開門見山道。
「哎呀,我說趕緊拿了籃子跟我走,花田村養出了一個富翁,如今他回來接濟咱了,聽說那個富翁拉了好幾車糧食來分發了,趕緊的去晚了估計就沒有了!」何氏急急忙忙讓王靜怡回去拿籃子,想了想又問道,「二郎弟在不在?糧食是按人頭算的,你把四郎也叫上,多一個人就多些糧食!」
王靜怡想搖頭說不用,想了想,「嫂子,你等一下我回去拿籃子,二郎去鎮上了,四弟要帶孩子,我看就我過去吧!」
「恩恩......」王靜怡轉身的時候還聽何氏念念有詞,「花田村平時看著窮不拉幾的,沒想到裡邊竟出了富翁,真是他們祖上積德了呀!」
王靜怡也沒多想,和徐四郎說了聲後跟著何氏,許氏還有徐金蘭往花田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