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沒料到兩人這麼早就回來,瞅著徐茂青烏青的臉色,小聲嘀咕了句,見兩人臉色不好進了屋,她無趣的轉身,朝另一屋子叫喊道,「一個個整天窩在屋裡,真當我徐家供的大佛不成?」說完就見徐茂青一臉鐵青的倚在門邊,一眨不眨的瞪著自己,她舌頭打了個結,嘿嘿一笑,「二郎,這麼早就回來了?可是你岳母說了些啥?我給你說她那人說啥都別當真,一股腦鑽錢眼裡的能說啥好話,你媳婦呢?」
徐茂青埋頭進灶房,悉悉索索弄出了聲響,徐氏偷偷的站在窗邊往裡看,發現他在生火,試探性的問了句,「二郎,燒火呢?需要幫忙不?」
誰知對方眼睛都沒抬一下,趙氏沒得到回應就在那兒站著,見徐茂青淘米時,她聲音陡然拔高,「二郎,你不會要做飯吧?現在晌午剛過,晚飯還沒到呢!」想到自家沒有午飯的習慣,她意識到不對勁,三步並兩步跑到灶房,可是米已下鍋,來不及阻止,她心裡一陣肉疼,那可是晚上吃的呀,剛要破口大駡見徐茂青拿著火鉗往里加柴,又閉了嘴。
「二郎...」趙氏聲音降了些,彎身看著灶眼裡燃燒的火,一臉討好「走了大半天的路,餓了也對,你弄你和你媳婦吃的就成,別弄多了吃不完啊!」對方的嘴角一抿,趙氏趕緊退了出去,想到徐茂青上次殺雞的情形,她全身抖了抖,縮回屋子看著外面,自言自語了一陣。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第一次覺得無趣。
田氏聞著飯香出來,也被徐茂青臉上的神情嚇住,圍著灶房走了兩圈,見他不說話,想幫忙也無處伸手,聽趙氏在裡屋說道「三郎媳婦,那是你二哥二嫂吃的,你上前湊什麼?給我回屋去!」
田氏跺了跺腳,回屋揪著正打鼾的徐茂森罵道「睡睡睡,就知道睡,人家煮吃的你在屋裡睡,豬啊你!」誰知徐茂森只是翻了個身,後又沉沉睡去,田氏氣得掀了被子一口咬在其腰間,「老不死的本就偏心二房,啥時候咱家吃過午飯?明日就找裡正分家去!」
田氏到底還是沒有去找裡正,剛過完年,誰有心思聽她抱怨,說不定還會挨訓。
夜間聽趙氏小聲罵個不完,被徐老頭狠狠教訓了一通。田氏一直躲在兩人屋外,她猜測王靜怡回娘家肯定發生了什麼事兒,想聽聽她回王家受了什麼委屈讓徐茂青臉色鐵青了一下午,誰知趙氏自己也不清楚,只一個勁兒的說她辛辛苦苦養大幾個孩子多麼不容易,聽了一陣也沒聽到她想知道的,在趙氏讓她洗碗前趕緊溜回了屋子,她可不想無緣無故的伺候一大家子。
在屋裡挨了一通訓,趙氏想了想,舀出兩碗飯在王靜怡門外徘徊了許久,她側耳聽著屋裡的動靜,一直沒聽見任何說話聲,耐心告罄,扯著嗓子朝裡喊道「二郎,二郎媳婦,出來端飯!」
王靜怡躺在炕上,偏頭看著雙眼緊閉的某人,心裡一陣甜蜜。她懂徐茂青最初想緩和孫氏跟她關係的原因,在這個孝道大於天的時代,她的那番話可謂是大不敬,要被孫氏拿來說事兒,她可能還會進監牢。但她不是以前的王靜怡,那些所謂的親人對她來說有沒有無所謂,要是他們對自己好,她不介意替這具身子盡盡孝。
伸手,輕輕的在徐茂青的眉眼處描摹他的眉形,鼻子,嘴巴。
「醒了?什麼時辰了?」男子還沒睜眼就先伸手握住了那雙在他臉上作亂的手,他能想像女子此刻眉毛微蹙,面紅耳赤的樣子,睜眼,果真如他想的那樣。
「餓了沒?」
王靜怡搖頭,聽到外邊趙氏的聲音,她略為詫異,低頭瞧了瞧睡眼朦朧的徐茂青,指了指外面,「那是娘在說話?」
不怪她驚訝,徐茂青心裡都驚訝于趙氏聲音的輕柔,他翻身而起,「娘,來了!」
見徐茂青剛睡醒模樣,趙氏耐著性子,好脾氣的垂眼看著手裡的碗,「晚間沒見你和靜怡出來吃飯,這不給你們留了些。」
「娘,你不怪我中午做了飯?」徐茂青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頭,笑意盎然的看著趙氏。
「哎,那點算啥?餓了就煮來吃唄,不過都說君子遠庖廚,以後要是餓了讓你媳婦給你弄去!」趙氏把碗遞過去,朝屋裡望瞭望,低聲問道「你媳婦沒事兒吧?」
「沒事兒,就是在娘家受了欺負,娘,靜怡既然嫁進咱徐家就是咱徐家的人,你可要多護著她一些,不然說出去人家還以為咱徐家的人好欺負!」徐茂青神情淡淡的,說的好像是別人家的事兒,但趙氏卻聽得一臉氣憤,「敢欺負咱徐家的人?哼,那孫氏老不死的,下次讓我見著了非得讓她好看!」
說完,見徐茂青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她乾咳兩聲,「我這不是為你媳婦不值嗎?孫氏當初逼著她嫁進咱家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後來又逼著你媳婦跟你和離,還好你媳婦意志堅定,不然,咱徐家一個被休一個和離的,不是壞咱名聲嗎?」
「對啊,娘,以後你不要對俺媳婦大呼小叫的,她最近心情不好著呢!」
「這點我還能不知道?」趙氏鄙視的瞧了眼徐茂青,伸手叉在腰間,「要說你媳婦娘家窮是窮了些,但這麼些日子來,我說啊,還是你媳婦最讓我滿意,為人憨厚,對我這個老婆子照顧得處處周到,被你大嫂三弟妹鬧得分家你媳婦也不吭一聲,不要以為你娘是瞎子,你媳婦啊,性子好著呢,快拿進去讓你媳婦吃些,這些日子多體貼她一點。」
徐茂青掩飾住心中的驚奇,點頭道了聲謝,端著碗進了屋子,見他媳婦正整理被子,轉身見趙氏的聲音消失在拐角,他笑道「剛才咱娘的話聽見了?」
王靜怡點頭,初來這裡時,不熟悉這裡的情況,面對趙氏的自己指手畫腳,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置之死地而後生,她忍著。
不知道要在這裡生活多久的地方,在她看來,拉攏比武力更能解決問題,這就是她的對趙政策,他相信徐茂青也是如此。
「咱娘能說出這話肯定是爹教的,別看咱爹年紀大了,他心裡都清楚著呢!」把碗放下,拉著她媳婦坐下,「快吃吧,怎麼說也是娘的一番心意。」
趙氏回屋,徐老頭悠悠瞥了她一眼,「回來了?第一次當好人滋味不錯吧?」
「什麼第一次?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這種拎不清的?」一屁股在炕上坐下,趙氏抱怨道「他兩回去肯定是被孫氏趕出門的,不然怎麼回來這麼早?敢這麼對咱徐家人,別叫我遇著她孫氏!」
「遇著她你能怎樣?他們的事兒他們自己管,你可別讓二郎媳婦夾在中間難做人!」起身,脫下外衫,見趙氏沒聽進去,徐老頭歎了口氣,提醒道「這些日子你也看見了,這三個兒子兒媳的,還不是二郎和他媳婦性子最好,別把他兩也折騰遠了!分家後,四郎還得依靠他兩,你真以為她大嫂會好好待咱家四郎?」
說到這裡,徐老頭一臉無奈,當初說好四郎跟著他和趙氏,誰知人找來裡正,硬要把家徹底分了,最後他和老婆子跟著大房,四郎跟二房。趙氏當年找裡正分家,現在他兒媳也這樣,真是......
「老婆子,咱以後就好好過日子,下一輩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要是再讓裡正來一次,咱家在村裡就真的抬不起頭了!」
「我心裡會沒數?那個小蹄.子背著我找裡正?等著,有我收拾她的時候!」趙氏咬了口碎牙,起身接過徐老頭的衣服,「我可告訴你老頭子,分家後別想我幫她幹活,你也不許!回門現在都沒個身影,住她娘家得了!」
「剛怎麼說你來著?讓你別管,他們的事兒他們心裡有數,難不成見她找裡正你就高興了?」
「知道了,不管,不管成了吧,我瞧瞧四郎睡了沒?」趙氏把衣服一扔,氣衝衝走了出去。
徐家一直是她說了算,現在誰都敢騎到她頭上來,讓她如何咽得下?
白天被徐茂青拉著睡了個下午,現在王靜怡怎麼翻來覆去也沒了睡意,看著漆黑的房梁,她又翻了個身,「二郎,睡了沒?要不看看我存的文錢?」
黑夜裡,良久才聽到一個暗沉沙啞的聲音回答她,「不知道俺媳婦還是個小財迷,等著,我點燈去!」
兩人抱著罐子數了數,竟有六百文之多,在王家發生的不愉快此刻煙消雲散,王靜怡拉著對方手臂,「二郎,你說咱要是拿這銀子圍個院子怎樣?」
看著雙眼放光的女人,他不知道他媳婦咋就對院子一往情深了?昂著頭,聲音響亮,「媳婦,圍院子哪需要花銀子,明兒我砍竹子去,給你圍個要多大有多大的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