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青漸漸對打獵上了心,荒地漲勢不好的小麥也被他拋到了腦後,要種土豆的事兒他更是連影子都沒想起。
晃著罐子裡的堆積越來越高的銅錢,王靜怡撈起一把放手裡看著它們從指縫中滑落,清涼從手心到指間...漸漸消失......對正拖鞋準備上炕的徐茂青故作神秘的問道,「二郎,你猜咱有多少錢了?」搖了搖罐子,一臉笑呵呵的等著徐茂青回答。
家裡的銀子徐茂青都是交給王靜怡保管的,自己身上只有應急的錢,他看著笑意盎然的王靜怡,動作停頓下來,貌似真的在思考。
王靜怡不催他,等著他回答。
「超過一兩了?」具體多少徐茂青說不上來。
王靜怡點頭,後又搖頭,徐茂青一臉迷糊,「有一兩還是沒有?」
「一兩肯定有了,不過一兩形容少了,有一兩半還要多呢!」看著半罐子銅板,王靜怡覺得來這裡後只有這段時間最舒心了,每天都有銀子從她手裡進罐。
徐茂青臉上笑容燦爛了幾分,爬上炕把臉伸向罐子口,聞了聞銀子味道,隨即抱下去放好,想著自家媳婦每天都要數錢,和地主家的帳房差不多,為了讓自己媳婦有錢數看來自己還要多打些獵物回來才成!
徐茂青和劉大漢兩人天天上山,打的獵物劉大漢要求平分,徐茂青死活不肯,第一次可以說是為了沾沾劉大漢喜氣,要每次都這樣他不就成了佔便宜的一方了?因此,他打的獵物都和劉大漢分開,劉大漢打得多他還會幫劉大漢扛回家,許氏見此直說徐茂青性子耿直,換了誰怕都想著從中撈一把了。
剛開始徐茂青經驗不足,見了獵物要麼放跑要麼射不中,他不洩氣,蹲在一邊觀看劉大漢怎麼射箭,圍攻,隱身,摸索出門道後他基本也能見一個獵一個。
獵物都是讓劉大漢捎去古田鎮賣,對於劉大漢每天帶兩挑擔子去城裡過意不去,劉大漢說反正租牛車去,他只需要把車趕到鎮上就成,那邊有人接應,這樣徐茂青心裡才好受了些。
王靜怡平日裡不愛出門,對莊稼也沒個認知,待徐茂青反應過來要收小麥時,人家的小麥都曬乾裝地窖了。徐老頭知道荒地小麥不好,徐茂青一人就能收回去,誰知吃完晚飯去莊稼地裡閒逛走到那片荒地時,黃燦燦的小麥正搖頭晃腦朝他揮手呢!
「二郎,二郎!」
天邊的火燒雲越來越低,漸漸暗下,徐老頭拍著二房大門,大聲喊道。
家裡平日三餐規律,徐茂青打獵去了等他回來就吃晚飯,徐茂青要是在家,太陽沒落下三人就開始吃飯,王靜怡絕對不承認是她閑得沒事兒幹只有做飯的緣故。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徐茂青正坐在炕上,看自家媳婦皺著眉毛給他做新衣,王靜怡眉毛沒有舒展過他想說直接去鎮上買成衣穿算了,張了張嘴又把那話咽了下去,他還沒穿過王靜怡親手做的衣服呢!心裡不期待是假的!
「媳婦,好像爹來了,我瞧瞧去!」穿上鞋來不及披件外衫就跑了出去。
「爹,這麼晚你怎麼過來了?」
徐老頭連叫了幾聲,見到徐茂青忍不住開口抱怨,「當時讓你只建個內院你不聽,前院這麼大敲個門半天都沒回應!」徐老頭不像趙氏抓著事兒念個不停,抱怨完立馬就回到正題上,「荒地的小麥是怎麼回事兒?麥子雖然不多,但種下去了也要收回來啊?」
「麥子?」徐茂青一拍腦門,打獵把莊稼都忘了,劉大漢在村裡沒有地,兩人在一起多談論打獵的事兒,莊稼他還真忘了。
「爹,明天我就去收回來!」拉著徐老頭進屋坐下,見徐老頭看著堂屋裡一竿子的豬肉驚訝不已,他坦白,「這是劉大哥打獵送的,待會爹拿些回去吧!」去灶房拿出晚上炒的肉,本來是明天讓徐四郎帶去學堂的。
把筷子遞給徐老頭,「吃點東西,這是晚上炒的,熱著呢!」
徐老頭擺手要拒絕,抵不過徐茂青態度強勢,夾起一筷子肉,坐下慢慢品嘗,徐茂青問「爹,喝酒不?家裡買了酒!」
酒是王靜怡用來處理野雞的,知道徐老頭平時好這口,他拿碗倒了半碗出來放桌上,陪著徐老頭坐下。
徐老頭精神有些恍惚,抬頭看了看竿子上的肉,「你會打獵了?」
「會一點,跟著劉大哥學的!」
徐老頭本想說他不務正業,家裡的莊稼都沒收,嚼著嘴裡的肉,他舌頭轉了轉,開口道「打獵是好事兒,但地裡的莊稼也別忘收了!對了,你田裡的秧苗可播種下了?」
徐茂青搖頭,他剛學會打獵,滿腦子都是如何打獵,哪記得其他?怕徐老頭說他,他補充,「這兩日山裡獵物多,打了回來隔著,農忙時也有肉吃!」
徐老頭怎會聽不出是他的藉口?現在村裡也有些人家還沒撒秧苗的,不算遲。「你自己心裡有個數就成!」
「恩,爹要和四弟說說話不?我把他叫出來!」徐四郎起身剛踏出一步就被喚住了,「不用,我就是過來提醒你一下,他明天還要去學堂,別打擾他了!」
喝了半碗酒,走的時候徐茂青回屋拿了五十文銀子給他,「這是打獵換來的,錢你偷偷拿著,以後想喝酒了也方便!」
分家時,徐老頭自己留的錢全給宋氏拿去給大錢交束脩了,哪有錢買酒?徐茂青覺得自己現在生活比那邊好一點了,徐老頭的那點酒錢他還是能出的。
握著能買半年酒的銀子,徐老頭眼眶有些濕潤,還好徐茂青走在後邊沒有發現,不過佝僂僵硬的背影還是讓徐茂青記在了心裡。
把人送走後回屋王靜怡還在走線,他過去挨著她坐下,小心翼翼收起她的針線,「媳婦,不怪我給了五十文錢給爹吧?」
「爹跟著大哥不容易,你孝敬他我會說啥?」王靜怡嬌嗔的倪了徐茂青一眼,看得他心神蕩漾,「是啊,我媳婦可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就斤斤計較!」說著手就往王靜怡的裡衣伸去!
夜才剛剛開始,地上散落的衣服和針線安靜的聽著炕上的嬌嗔和粗重的喘息,害羞的招來烏雲,隱去了自己身子,燈早已被風熄滅,兩人的歡樂時光,它們怎麼好打擾?
第二天,照例把一挑擔子挑到門邊放好,劉大漢已經趕著牛車等著了,把擔子擔上車,車板晃動了下,偏頭順了順牛得毛,「劉大哥,又麻煩你一個人去鎮上了,我地裡的小麥還沒收,今天得收小麥去!」
以往劉大漢送完貨兩人又去山裡打獵,今天他去不了,拿出十文錢遞過去,「劉大哥,去鎮上能幫我捎點糖回來不?家裡的糖用完了!」
王靜怡最近喜歡吃涼拌的,什麼都要煮好後放調料拌著吃,而且每次都要用糖,家裡的糖都去村頭買過兩次了。
「這有什麼好麻煩的?錢你先拿著,買了回來多少我再問你要就成!」劉大漢說完坐上牛車邊沿,揮著手裡的鞭子哼著小曲慢悠悠的走了。
徐四郎對於午飯沒有肉吃很鬱悶,聽說是徐老頭吃了的他乖乖閉了嘴,悶頭看王靜怡給他準備的饅頭,雖然饅頭在學堂裡也惹人羡慕,但他還是喜歡吃肉。
瞧著徐四郎嘴巴都快掛在天上去了,王靜怡向他保證明天絕對讓他吃上肉,徐四郎這才笑嘻嘻的離去。
徐茂青不讓王靜怡上山,昨晚她累得不輕,今早又起來幫徐四郎做飯,他不忍心。
王靜怡覺得自己要是這麼待下去腦子都快生銹了,最近總感覺反應慢了不少,沒有那群極品後,她的生活真的是單調乏味啊!
地裡的麥穗有些開始脫落,王靜怡撈起一把土壤揉了揉,和現代盆景裡的土沒差多少?莊稼怎麼這麼不好?光是高度比人家的矮一半。
「爹,你怎麼過來了?」徐四郎把割好的麥子捆好,見徐老頭蹣跚而來,心中詫異。
「怕你今天又忘了,想著不見你人影去家裡叫你呢!」說完見王靜怡也在,「二郎媳婦也在?」
王靜怡埋頭檢查土裡的泥土,沒聽到徐老頭的話,聽到徐茂青叫她,「媳婦,幹啥,爹和你打招呼呢!」她才抬頭,叫了聲爹。
她仔細回想舌尖上也有沒介紹怎麼改善土壤的,高中化學生物課上學過土質不好可以改善的方法,當時她只跳躍式流覽了下,記得不多,用高中知識可以用樹葉補充氮肥,磷肥之類的,具體怎麼做她記得不太清楚。
兩畝的荒地割下來的麥子沒有一石,徐茂青現在靠打獵維持生計,對於這點糧食他覺得沒啥,王靜怡也覺得沒什麼,旁邊的徐老頭卻擰起了眉,「當時讓你媳婦少分些荒地不聽,這點糧食怎麼接得到明年!」
當初王靜怡不要從地主家租賃的水田,一那田地是租賃的,分到自家也不屬於自己;二是荒地離自家近,以後就是不種莊稼了也可以弄些其他的。
「你們既然開始收割了我也就回去了,你大哥想去鎮上做工,不知道今天走了沒!」徐茂竹每天早出晚歸的幹活兒,心裡對他有沒有愧疚,他這個做爹的心裡清楚,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徐茂竹也是為了他自己兒子,徐老頭覺得和多年前的他一樣!
中午,太陽的光慢慢熾熱,已經立夏,溫度升高不少。徐茂青看著一上午就割了一大半的麥子,朝王靜怡道「媳婦,你回去做飯後叫我,我再割會兒捆了,今天就把麥子割完挑去麥場打了!」
打麥子和打穀方法一樣,整齊的放成一排,用連枷強力脫粒,村裡只有五個連枷,每次人多時都要排隊,現在其他地裡的麥子只剩下光禿禿的麥稈,應該沒人和她家搶了,看看日頭,王靜怡把又一背篼樹葉倒進地裡,「二郎,一起回,吃了飯再來,咱兩人很快就能挑到麥場去的。」
村東地勢高,麥場在村西,她們去要跨過村裡才能到賣場,她不希望村裡人說徐茂青是個妻管嚴,收割的事兒自己自己一個人做,反正村裡人什麼沒有但八卦是數不勝數,她不想成為被調侃的對象。
徐茂青知道自家媳婦說一不二的性子,自己要是不走她估計能陪自己站上一天,把剛剛割的麥子滾成一小堆,掂了掂感覺他媳婦挑著不會覺得累後才隨著王靜怡一起回了家。
剛下坡就瞥見一人鬼鬼祟祟的眼睛貼在門縫往家裡張望,王靜怡看了眼徐茂青,那人不是老屋那邊的人難道是小偷?
「靜怡啊,你可回來了?」來人剛要憤怒罵人踢門就見背後有陰影打下,轉身見是王靜怡,孫氏臉上開出了朵花。
「你來幹什麼?」上次回王家鬧成的不愉快她還記著呢,王靜怡這人吧,不記仇就算了比如趙氏,要是記仇了你就是坨翔她也能不嫌髒的踩上一腳,比如徐金鳳,眼前之人屬於後者。
「靜怡,你怎麼這麼說我?你嫁進徐家這麼久了我還沒過來好好看看你,這不心裡覺得愧疚嗎?你爹也說過我了,我這人脾氣你也知道,可別忘心裡去啊?」孫氏不要臉的自顧解釋道。
徐茂青臉色也不太好,但不是他娘他不好說,知道王靜怡心裡不歡喜他也不好意思攆人。
「二郎,你先進屋,我陪我娘說幾句話!」看了眼孫氏的打扮,應該是專門穿來給她看的,一身大紅色衣衫,繡邊還繡了綠色花邊,說不出的土氣和算計。
孫氏見徐茂青開門,身子往前就要進屋,「靜怡,俺在門口等你這麼久了,怎麼也要俺進去喝杯茶吧?」
「誰說的老死不相往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你是記性不好我可都記著呢!」王靜怡說的這些都是小事,最不能讓她容忍的是這個所謂的親娘時時刻刻都不忘坑她。
「那個......我上次不是氣急了嗎?」孫氏縮了縮脖子,低頭看到手裡的籃子才想起來,「靜怡啊,以前是娘不好,你看看娘給你帶雞蛋來了,瞧瞧你這小臉瘦的,徐家是不是虐待你了,告訴娘娘給你做主去!」
「......」徐茂青踏進門回望了孫氏一眼,王靜怡瘦了?他媳婦現在臉蛋白了不說,腰上摸著可全是肉!比當初剛嫁過來時胖了不是一斤兩斤,沒聽見她媳婦嚷嚷著要少吃些,保持身材嗎?
他不敢想像要是他由著王靜怡少吃些,孫氏還不得跑到村裡哭訴他不給王靜怡飯吃?
「我現在算瘦那在家的時候算什麼?」王靜怡一臉不耐煩,「有什麼話直說,我自認為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見王靜怡油鹽不進,孫氏維持的笑垮了下來,「就是想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聽說你大姑子回來了?」
她來的時候可都問村裡人打聽過了,徐金鳳被休回家了,而且日子不怎麼好過,徐老頭和趙氏現在偏幫二房,她找王靜怡辦這事兒准沒錯。
王靜怡一眼就看穿了她心思,孫氏想替王聖武重新娶徐金鳳,也是,王聖武從把徐金鳳休回家後,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人家要麼就是嫌棄聘禮少,要麼就是寡婦。孫氏眼光高怎麼會要一個寡婦當自己兒媳婦?聽說徐金鳳被吳家休回來,她心裡一合計要是娶徐金鳳熟門熟路不說,聘禮也省了。
「靜怡,你可要幫幫你大哥,你二嫂都懷上了你大哥那事兒還沒著落,你公婆聽你的,只要你說他們肯定會同意金鳳重新嫁到我王家的!」孫氏半眯著眼,一臉討好。
「連這個都打聽清楚了,那你也聽說咱分家的事兒了吧?大姑子婚嫁那是大房的事兒,我和二郎可不管的!」王靜怡回駁。
「那個,俺也不是要你管,就是希望你能和你公婆說道說道!」孫氏心裡憋屈的很,說出的話卻透著耐性。
「你真的找錯人了,你可以再去村裡打聽打聽大姑子現在的事兒,她幫大房做事兒呢!所以你找我大嫂一說她肯定會幫你想辦法的!」王靜怡想還好昨晚徐老頭來說老屋太平了,徐金鳳勤快不少,每天幫著趙氏做事兒,不然眼前此人只要甩門打發了。
「真的?」孫氏抬眼,似在確定王靜怡話的真假,發現她眼中一片清明不似有假後,表情一變,語氣尖酸「那你唧唧歪歪跟我說什麼?浪費我時間是不是?」
籃子還維持著遞出去的姿勢,她趕緊收回來抱好,轉身而去,「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來看你?我呸!你這地方就是修成石磚黑瓦我也不想來!」
「......」王靜怡心裡也惱著,還嘴道「那你剛才來幹嘛,以後別用那副討好的嘴臉對著我,噁心自己不要緊別噁心了別人!再來別怪我放狗!」
孫氏頓住,回頭就要破口大駡誰知對方已經關上了門,日頭越來越高,頂著火辣辣的太陽,她邊走邊罵「賠錢貨,這次就放過你,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想著徐家離這邊還有很遠的距離,心裡把那個給她透消息的人也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