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籠罩大地,車輪行駛在小路發出吱吱的聲響以及輪子劃過雪地時碰撞的尖銳聲......
昨日報喜的人說許子魚通過童生試去得童生資格了,許氏此時還有些迷迷糊糊的,看著拿著掃帚掃雪的身影,已經從牙牙學語長成了如今高大模樣,昨日若不是徐家弟妹幫著打理,當著報喜的衙差面她可就真是丟臉死了。
「子魚......」
掃地的許子魚轉身,見許氏神色不對勁,扔了掃帚上前,昨日村裡來了好些人連裡正也驚動了,直到天黑大家才散去,如今地上全是散落的糖紙,鞭炮剩餘的紙糊,夾在白雪中讓人看了難受,「怎麼姐姐,是不是腿又抽筋了?」
「不是,不是......」許氏趕緊搖頭,如小時候般順了順他的頭髮,感慨道「子魚長大了......」
許子魚知道她是想許老爹了,他也想,很好掩飾掉眼裡的濕潤,伸手扶著她,「姐姐,姐夫已經去鎮上了,你要不要去隔壁找二嫂說說話?」
「行,我幫你做了雙鞋放你屋子了,差不多了就進去試試看合不合腳!」許氏再這麼想下去估計就是兩姐弟抱頭痛哭的場面了,吸了吸鼻子,悠悠朝徐家去。
此時王靜怡正在準備明日臘八需要的食材,徐茂青跟著劉大漢去了鎮上,吩咐徐四郎把家裡的大鍋洗乾淨明日煮粥要用,積雪堆積的院子她懶得打掃,還是早上徐茂青走前清掃的那樣,看到許氏兩人時,她正墊腳要把牆上的灰塵擦一擦,雖說要到年前才進行大掃除,如今她身子不笨重閑著先把多餘的灰塵擦一些再說。
「弟妹,站那麼高幹啥?四郎呢?」許氏看得心驚,王靜怡肚子本就顯懷,雖三個多月的肚子看上去卻和她當時四個多月的一樣。
「我只用掃帚把多的掃了,安全著呢!」她往桌上撲了層布,自己站在布上,不動的話肯定沒什麼事兒的。
「快下來,真要做讓子魚幫你!」許氏給子魚一個眼神讓他上前幫忙,王靜怡停下活兒看著許氏,「不用不用,馬上就好了!」本就是新屋拿有那麼多灰塵?她只是心血來潮而已想要把屋子收拾一番。
把屋子灰塵除掉,王靜怡覺得最大的問題在雞圈鴨圈,冬天雞鴨不下蛋,這麼多雞鴨要不要殺了些過年吃?
許氏見她盯著圈裡的雞鴨,她不由得感慨,「弟妹養雞鴨也養得這麼乾淨,看來明年我也抱一些種蛋回來才成!」她頗有些羡慕。
王靜怡瞥了瞥她的肚子,明年三月份就要生了哪會有時間照料其它,不由得打趣,「行啊,劉大哥不去打獵了,你養孩子他養雞鴨,也算是夫妻雙雙把家還!」
許氏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肚裡還有一坨了,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感歎,「是啊,明年就有這個小東西了哪還有精力照顧其它?」
劉大漢駕車到村口的時候沒想到遇著趙氏在等牛車,和徐老頭一起的,他偏頭看了看身旁的徐茂青,籲的聲把馬車停住,趙氏早已看到了他們,見是馬車不好意思阻攔,如今馬停了,對一同等牛車的幾人投去一瞥,故作大聲道「二郎,怎麼不趕你家的牛車,鎮上買東西多了也好拉啊!」
知道趙氏在炫耀,幾人悶聲不吭的偏開了頭,心裡卻在想人二郎的牛車再怎麼也是人家的,不是你這個當娘的。
幾人鄙視意味太明顯,徐茂青有些不好意思,跳下車看了看趙氏背著的背篼,皺了皺眉,「娘,你這是幹嘛?」
裡邊不知道有什麼東西,雜亂無章的混成了一團,似是很多草?
想到背篼裡背的綠油油的野菜,這些還是去山裡找的,雖葉子有些枯萎可大冬天的拿去賣賣也好,「二郎,背篼裡都是找的野菜,上次貨郎說村裡有位婦人去年的時候賣了竹筍給他,那玩意翠綠翠綠的在冬天值不少錢,我看那貨郎走的地方多腦子記岔了,大冬天的哪來什麼竹筍......」見徐茂青臉上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她猛地瞪大了眼,貨郎來的時候就是問還有竹筍賣沒,她怎麼就忘了去年冬天王靜怡帶回徐家的可不就是筍子了?
徐茂青也聽王靜怡說過那事兒,當時還掙了不少銀子來著,此時聽趙氏一說就知道貨郎找的是他媳婦,他拿起背篼的青菜瞧了瞧,要麼太小要麼枯萎了,估計很難賣得出去,「娘,家裡今年不是撒了些青菜嗎?你們拿那個去賣也好過這個啊!」
村裡有個習俗,種了紅薯就不種小麥,今年挖了紅薯後的地大家就都空著了,據說若一直種莊稼會收成不好,徐茂青種豆子到現在不看好的人家都居多,紅薯長在地裡已經汲取了土地的精華,接著種莊稼不是糟蹋種子嗎?也會讓土地的越來越貧瘠。
徐茂青自己種了豆子,覺得沒什麼不能種的!把家裡的菜種拿了些給趙氏讓她撒地裡,有一些是一些。
趙氏神情有些怪異,紅薯地大家都空著等開春後種糧食的,她若是往裡邊撒菜種了來年莊稼收成不好她找誰去,於是就把菜種留著了,此時聽徐茂青問起,她支支吾吾不回答。
「二郎,那地要留著開春後種其他的,若是撒了菜種,冬天咱有得吃,春天地裡的肥跟不上怎麼辦?」徐老頭插話,村裡多少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加上這裡的秋冬季本來就較長,冷了小麥種子下去也長不出苗,小麥要一入秋就播種,那時候紅薯還沒挖出來呢。
徐茂青哦了聲,菜種還是他專門找劉大漢要的,徐老頭不肯他也沒辦法。況且徐老頭說的也是實情,以前也是家裡若種小麥的話種紅薯的地就會少些或者直接不種。他知道北邊因為秋冬長而冷,沒辦法,況且他也不可能指責兩人。
待趙氏和徐老頭上了車也沒見牛車來,劉大漢昨日可謂出盡了風頭,陰山村唯一的秀才老爺在他家等車的幾人怎會不知,況且他們昨日過去還沾了沾喜氣呢。
劉大漢認出幾人,朝幾人拱身,「眾位要是不嫌棄車子簡陋就一同去鎮上吧!」
古田鎮為獎勵秀才給了五兩銀子犒賞,陰山村裡正也拿出了三兩,八兩銀子可以說蓋屋子娶媳婦的錢兜夠了,從昨日到現在劉家還沒上門說親也是遺憾劉家沒田地,省吃儉用八兩肯定夠了,可沒有田地的話,眾人不得不重新思考了,許氏不知道因為田地的事兒她家可省去了不少煩心事。
坐在馬車上,眾人不敢亂動很是拘束的抱緊了手裡的背篼或者抓穩手裡的籃子,因為馬車裝飾得很美,精緻的窗簾,別雅的靠墊,幾人很是局促,難怪許子魚能考上秀才,這種家世一看就是為秀才準備的。
到鎮上後趙氏有些摸不清方向,徐茂竹前些日子來城裡做工了,趙氏跟在徐茂青後邊不肯亂走,這麼多年這是她第二次來古田鎮,而且距離上次已經二十多年了,大變了樣,徐老頭也是如此,見此番情況,和劉大漢約好時間,他才帶著兩人擺好攤,賣起青菜來!
可能是青菜真的不起眼,半個時辰過去也無人問津,旁邊賣雞蛋的,賣草藥的換了一批又一批,趙氏也有些不耐煩了,抵了抵徐茂青胳膊,「二郎,這青菜顏色鮮嫩為什麼就沒人上前看看呢?」
徐茂青不好說青菜不新鮮了,只好違心的說了句,「可能大家都種了些吧!」
趙氏哼了哼,又等了會還是不見有人來,她急了,「二郎,要不這些青菜拿回去給你媳婦補身子?」
徐老頭叼著煙蹲在兩人後邊,斥道「胡鬧,哪有用青菜補身子的?你看二郎家像缺肉的嗎?」徐老頭的話引來左右兩旁的人圍觀,狐疑的上下打量著他,徐茂青被瞅得不好意思,「娘,大哥不是在城裡嗎?我們看看大哥去怎樣?」
趙氏還擔憂青菜賣不出去,她可是把價錢都算好了,俺貨郎說的來肯定能賣個幾十文不止。
「二郎,這青菜你瞅著你買不?」徐老頭和趙氏想到一塊去了,索性趙氏已經開了口,他就拉下老臉了。
徐茂青偏頭,「行,我買了,那爹能不管我和三弟他們的事不?」
「臭小子,敢跟老子討價還價?」徐老頭沉了臉,雖說手指還有長短,可無論怎麼長怎麼短手指都連著心哪。
「車裡的牛嬸說青菜賣不出去呢,爹莫不是讓他們看笑話?」徐茂青下了劑猛藥,抓准徐老頭跟趙氏愛面子的心理,他不怕兩人不答應。
趙氏立馬就要點頭,徐老頭瞪了她一眼,良久長歎一口氣,似同意了徐茂青的話,「以後隨你們折騰吧,反正我跟你娘是越老越被遭嫌棄!」
徐茂青掏出二十文遞給趙氏,把布收起來,青菜扔到路旁,拍了拍手,「走吧,爹娘要去哪兒逛逛?」
這動作流暢得讓趙氏吃驚得張大了嘴,遲疑道「二郎,你不會就是在等你爹那句話吧?」
徐老頭也算看出來了,徐茂青是真鐵了心不搭理三房了,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是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