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沒有什麼花園步行街之類的供人遊賞觀看,他們也只是逛逛街邊的鋪子,遇到路邊好玩的徐茂青會為瑤姐兒和勇哥兒買上一些......
王靜怡偏頭見瑤姐兒眼睛到處亂瞄,勇哥兒有些害怕的把脖子縮在李大錘懷裡,她覺得瑤姐兒膽子是不是大了些,讓徐茂青走在她前面,從背後啊的一聲想嚇嚇瑤姐兒,誰知瑤姐兒沒張嘴哭一旁的勇哥兒放著嗓子大哭起來,王靜怡舉手投降,「勇哥兒,舅母和你開玩笑的啊!」
瑤姐兒聽到勇哥兒哭聲拱了拱身子咧嘴跟著哭出來,兩人的哭聲引來無數人的觀望,王靜怡叫苦不迭,回頭率高也是一種苦惱!還好不遠就是頭籌酒樓,一行人踏進去,掌櫃立馬迎了出來,對徐茂青打招呼後摸了摸徐四郎的頭,「東家要知道他走你們就不去書院有你們好受的!」
徐四郎做了個毫無畏懼的表情,接過瑤姐兒拍著她的背輕聲哄著,掌櫃被他懷裡的瑤姐兒吸引,呀了聲忍不住讚歎,「姐兒真是可愛,模樣比鎮上小姐都不差!」
徐茂青說哪裡客氣的和掌櫃寒暄,讓掌櫃的安排張桌子,他們吃了飯還要逛鋪子買些布匹之類的,掌櫃說這個時辰人少特地給了間雅間。
點菜時徐四郎看著菜名雙眼都直了,手啪啪在功能表上指著,點了幾個肉都是有辣椒做輔料的,沒辦法鎮上酒樓用辣椒做調料的只有頭籌,什麼味道都要,光是想他口水就來了。不過徐四郎還算有良心,幫勇哥兒和瑤姐兒要了兩碗雞蛋粥,李大錘和徐茂竹有生以來第一次進這種酒樓,兩人多少有些局促,尤其是李大錘,他雖然不認識上邊的字,可感覺價錢都不少因為全是肉。
等結帳聽到小二的報價時他腦子才懵了,知道多但沒想過如此多,多得他惶惶不安,情不自禁往自己兜裡掏了掏,他不敢相信有一天他吃一頓飯會抵過一家人的開銷,看徐茂青很淡定的付帳而且小二也不覺有啥,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打扮生怕給徐茂青丟臉了,眼睛落到瑤姐兒身上心才稍微安定些,也是,看瑤姐兒的打扮就知道徐茂青他們不缺錢了。
走的時候掌櫃給瑤姐兒,勇哥兒,二錢一人封了個紅包,李大錘沒多注意遞給了徐金蘭,夜裡才知道光是紅包自己家就可以高枕無憂過半年了。無知者無畏,此時他抱著勇哥兒跟掌櫃道別還是很淡定的。
門口不遠處聚集了一些乞丐,他們點頭哈腰的行乞,二錢被他們穿的衣衫所吸引,和瑤姐兒的那件洗得乾乾淨淨的百家衣不同,路邊的孩子穿的髒兮兮的不說,有些洞大得讓整個手肘都露出來了,他眼神不停搜索,似在找尋什麼東西或物件,眼睛落在牆角邊捂著頭得男孩身上,只見他戰戰兢兢站起,雙手用力捧著懷裡的碗,跟在另一男孩子身後朝中間擠,他抓了下徐茂竹手臂,喃喃自語,「哥哥~~~」
男孩沒有聽到他的呼喚,仍拼命往中間擠,嘴裡配合著說道「爺,給點賞錢吧~」
頭籌酒樓進出的多是大戶人家,於是旁邊聚集了不少乞丐,他們不敢站在門口,離酒樓有一定的距離,此時掌櫃還在他們更不敢朝這邊擠,只有不停推攘想找個打頭陣的人出來,王靜怡被弄得窘迫,那邊蓄勢待發的乞丐讓她眉心發愁,怕擠著瑤姐兒了,扯了扯徐茂青的衣角讓他趕緊走。
二錢臉色有些發白,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男孩,無奈徐茂竹低著頭沒有注意他的反常,最先意識到的是王靜怡,她摸了摸二錢的額頭,「二錢怎麼了?」
她以為是被對面的乞丐嚇著了,還安慰了兩句,「放心,我準備的銅板,到時往地上一扔咱就可以走了!」
二錢咬著嘴唇不語,王靜怡便不再多說認為他待會自然就好了,和掌櫃告辭後她掏出零散的銅板往地上一扔,果真很多乞丐都埋頭搶銅板去了,他們轉身朝另一條路走去。
徐茂竹注意到二錢的不對勁了,他肩膀的衣袖被抓成了一坨,「怎麼了二錢?」
此時男孩似是聽到這句話,抬頭望了說話之人一眼,愣了數秒踉蹌的往後退去,可能是踩著誰的手了惹來一陣怒駡,王靜怡不想被乞丐纏上故而走的很快,拐過街角轉身才發現徐茂竹跟二錢沒有跟上來,她皺了皺眉,「大哥不會被乞丐纏住了吧?」想了想貌似又不可能,掌櫃的在斷不會讓他被乞丐纏住,看徐金蘭大口喘著氣估計是累著了,她接過徐茂青懷裡的瑤姐兒,「二郎,你回去叫聲大哥,我們去前邊的糧食鋪子等你好了!」
糧食鋪子的人和王靜怡熟悉得很,每年王靜怡都要買上幾百斤大米,問她為什麼要屯米,她只笑笑說家裡吃得多,掌櫃的也不多問,反正鋪子有生意是好事兒。
此刻徐四郎抱著睡著的瑤姐兒,勇哥兒在徐金蘭懷裡也不聽打哈欠,他有些暴躁道「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來?難不成二哥也走丟了不成?」
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見徐茂青進來,身後跟著臉色複雜的徐茂竹和哭成淚人的二錢,她仔細看了看,二錢衣衫完整應該不是被擠著或者是傷著了。
「媳婦,咱買三袋白麵就走怎麼樣?」
看徐茂竹神色王靜怡也不敢多問,去外間買了白麵又買了些紅糖才往城邊去。
回到家見徐茂竹臉色也沒有好轉,二錢已經窩在他懷裡睡著了,眼角還帶著淚花,她抵了抵一旁的徐茂青問他怎麼了,對方只是搖了個頭,不說。
把徐茂竹送到村頭,徐茂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好好把二錢撫養長大,他是個好孩子!」
回家時,王靜怡怎麼想徐茂青說的話怎麼覺得不對,搖了搖頭,回家倒茶喝了兩口,徐金蘭抱著勇哥兒進屋去了,她讓徐四郎帶著瑤姐兒隨徐茂青腳步進了屋子,「大哥怎麼了?」
她心裡猜想難不成徐茂竹遇到自己第二春可是那姑娘人品不好所以徐茂青才讓他撫養二錢就夠了?
「你猜在鎮上遇到誰了?」
她搖頭。
「遇到宋氏和大錢了,確切的說是遇到大錢從而知道宋氏消息了!」
原來,當時大錢轉身跑的時候徐茂竹發現了,跟著他到了小巷是之前二錢說見到大錢的地方,他重重的敲門良久沒有回應,便大叫大錢名字讓他開門,可是裡邊就像沒人似的。
隔壁大嬸估計被吵著了探出個腦袋,神情戒備的看著他,徐茂竹神色一囧,「大嬸,我不是小偷強盜,我就是想問問這家人的情況!」他手指著他站著的那扇門。
徐茂竹一問才知道大錢和宋氏的境況。
大錢兩個舅舅迷上賭博欠了賭場許多錢,每日回來必對大錢拳打腳踢讓他拿錢,可憐一個幾歲大的孩子連自己都養不活哪還有多餘的閒錢,宋氏和宋家兩位媳婦因為欠債被宋家兄弟賣到窯子裡去了,本來也要把大錢賣了的,還好他反應快自己逃了出來,人販子沒見到大錢便抓走了宋氏兄弟的兒子,宋家沒了香火,更是不待見大錢認為是他掃把星惹的禍,白天大錢出去行乞傍晚把銅板放到桌子上然後出門,夜裡不敢回來,只有等宋氏兄弟走了才敢出來。
二錢當時就哭了出來,徐茂青到的時候只聽到大嬸頗為無奈,「小夥子,你是那小男孩的什麼人?他啊也是個可憐的,當時他兩位舅舅租屋子的時候都沒人願意租給他們,這宅子住的是一位老婆婆,前不久搬去蒲城了,想著房子空著還是空著,又見那孩子可憐故而租出來的。」
徐茂青到的時候發現徐茂竹臉色慘白,用眼神詢問徐茂竹裡面的人是誰。聽完整件事兒他有些震撼,沒想到宋家兄弟竟是豬狗不如之輩,當初放他們一馬真是放虎歸山了。
大嬸雖然頭髮花白,可三位的神情瞞不過她雙眼,哎,她歎了口氣,「不管什麼原因,那孩子受了不少的苦,能接回去就接回去吧!」
裡邊的大錢不開門,徐茂青也沒有辦法,只能讓徐茂竹先回家從長計議,明日再來鎮上做打算。
傍晚,徐老頭和趙氏過來了,王靜怡撇了撇嘴,心裡很不滿意,一有事需要幫助就想起自家了,若不是因為大錢有了消息他們怕也不會好言好語對自己和瑤姐兒,尤其是趙氏明明一臉嫌棄還故作滿心歡喜想要抱瑤姐兒,徐四郎怎麼肯,只說瑤姐兒認人就抱著她回屋了,至於勇哥兒他如今懵懵懂懂的,知道趙氏是自己外婆,小臉雖然垮著但也沒哭,乖乖的窩在趙氏懷裡。
「二郎,大錢怎麼說也是你大哥的長子怎麼能讓他去鎮上當叫花子,我看還是接回來比較好!」徐老頭含著煙斗語氣清晰道。
徐茂竹坐在旁邊,聲音帶著疲憊,「爹,大錢是我的兒子你問二弟做什麼?剛就讓你們別過來,我明日去鎮上把他接回來就是了!」
「胡說,大錢怎麼說也是二郎侄子,他對鎮上熟悉明日讓他去!」
「......」
王靜怡很無語,為什麼家裡有事兒了他們就能想到有徐茂青在,沒事兒就覺得自己是老大看人高高在上?徐茂青還沒說話她就開口了,「爹,大哥說了是他的事兒,二郎去了大錢也不會買帳,分家了侄子就是侄子又不是兒子,越俎代庖不見得會討人喜歡,尤其是......」過河拆橋之人她沒說出來,不過心裡卻是這麼想的,徐老頭和趙氏可不止一次過河拆橋。
「二弟妹說的對,明日二妹他們要回家讓二弟送送他們就好,大錢的事兒我自有主張,爹,以後能不能一有事就過來找二弟?」徐茂竹心裡也見不慣徐老頭和趙氏用完人就甩臉色的作風,此事他不想麻煩徐茂青了。說完起身就要出門,誰知被徐老頭扔出的煙斗砸了個正著,「大錢是我孫子,是不是也不要我這個當爺爺的管了?」
徐茂青一隻手扣在桌上,低頭沉思,有些事兒他就算幫忙了也沒用,而且趙氏前些日子對他們的態度著實傷著他了,「爹,家裡做主的是大哥就聽大哥的吧!」
徐老頭怒氣衝衝又要摔東西打人,可煙斗已經摔出去了手裡哪還有可摔的東西,胸口氣得上下起伏,「好啊,一個個翅膀大了都不聽我這個老頭子的是不是了?以為我年紀大了就不能拿你們怎麼辦了?」
本來就是,王靜怡心裡吐槽。
「爹,前些日子你和娘的態度我看得清楚......」徐茂青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爹以前覺得娘做得不對也不說娘是因為爹心裡或多或少也存了跟娘差不多的心思吧,說娘偏心,爹心裡何嘗不是,我為這個家做得還不多?」他說的這個家是指徐家,徐老頭如何不懂剛要發怒只聽徐茂青又道,「以往我若是不幫忙爹就覺得我自私什麼事兒只顧著自己,幫了是自己該做的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感激,爹,我們已經分家了,我有一家人要養活,我有自己的責任,我不只是你的兒子,我也是一名丈夫,一位父親,一位二哥......」
徐老頭臉上怒氣更甚,他覺得徐茂青越來越會花言巧語了,幫自己把大錢帶回來本就是舉手之勞之事竟然婆婆媽媽說了一大通,「二郎,看看你的生活,比較下你大哥三弟的,你該知足了!」
王靜怡就覺得奇怪了,她們現在過得好都是用自己雙手掙的,徐老頭的意思是自家不知足了?
徐茂青怎會聽不出徐老頭的意思,「爹,瞧瞧吧,你心裡此刻依舊覺得我沒有幫襯大哥三弟是不?我想問問,我家裡的這些可是我去偷的?可是我去搶的?既然都是我自己掙的有什麼知足不知足的?」
徐老頭被問得一愣一愣的,他潛意識覺得徐茂青有錢就把兄弟都拋棄了,仔細一想本就是如此。
「爹,你們回去吧,大錢的事兒我該幫的自然會幫,而且我如今的銀錢都是我自己掙的,不是你給的有什麼資格說我該知足,而且我覺得該知足的是你和娘,不要把我對你們的孝順當做你們耀武揚威無理取鬧的藉口,是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娘生辰我只送了菜種就說明了一切不是嗎?」徐茂青說的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一旁的趙氏聽得身子一顫,她總覺得要失去什麼了。
徐茂竹在旁邊聽得頭疼,他早就勸徐老頭和趙氏收斂些,親情都被磨沒了,聽徐茂青如此一說看來真到沒了情分那一步了。
徐老頭啞然,瞪著徐茂青說不出話來,想發怒又略為害怕的看著徐茂青,僵硬的身子一動不敢動。
「爹,我們回去吧,大錢我明日就去鎮上接回來!」徐茂竹提腳離開,懸在空中的彎月和一顆明星非但沒讓他心裡覺得光亮反而越發壓抑。
徐老頭和趙氏回到家腦子還迷迷糊糊的,「大郎,你二弟剛才那番話什麼意思?是不願意孝順我和你娘了是不是?好啊,看我不收拾他去!」
「夠了,爹!以後能不能安安靜靜關起門來過日子?」徐茂竹發火不怒而威,更何況此時怒火中燒?說得話自然聽得人心裡發緊,「爹,你若是跟娘再如此下去我就帶著二錢出去過,哪怕以後二錢娶不著媳婦,我被村裡人唾棄我也無所謂了!」
趙氏被嚇得不輕,「大郎啊,你爹跟你開玩笑的,別往心裡去啊,對了,二錢呢?快給他洗洗澡早點睡覺吧!」
徐老頭氣得不輕,進屋躺在床上,想到若是二郎不理自己,大郎又搬出去住以後自己還有何臉面住在村子裡,人家會怎麼想自己?越想越睡不著,打開窗戶透透氣竟得了風寒,此後一直不見好轉,硬朗的身體數月就被風寒打敗是徐老頭沒有意料到的,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二日徐茂青還是跟徐茂竹去了鎮上,他主動請纓幫劉大漢送獵物去,李大錘和徐金蘭決定明日回家,今日再跟著劉大漢去山裡打獵試試自己的水準,徐茂青把自己的那套工具借給了李大錘,準備買一套新的送給李大錘。
他去老屋的時候徐茂竹已經走了,院裡只有趙氏跟二錢,想了想,他問二錢,「二錢可想去鎮上看看你大哥,咱一起接你大哥回來好不好?」
趙氏不敢說話,怕一張嘴就得罪了徐茂青。二錢自然想去鎮上找大錢,兩人走到半路越到徒步的徐茂竹,「大哥,上來吧,我要去鎮上送貨,一起!」
徐茂竹哪會不知道昨日他沒上山打獵,獵物估計都是劉大漢的,坐上車,抱著二錢和徐茂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早就知道自己二弟志不在村裡,他是有遠志向的人,聽到徐茂青要搬家的話他仿佛早在意料之中,「二弟,恭喜你,大哥這輩子估計就這樣過了,你們好好去打拼,我在村裡種地若哪日你們回來不會沒有落腳的地方!」
一番話說得有些傷感,徐茂青看著遠處的山,如今染上了金黃,陽光一曬更加迷人,「大哥,等我在鎮上站住腳了就把你們都接過來,咱兄弟有錢一起掙!」
徐茂竹沒點頭也沒搖頭,以家裡如今的銀子去鎮上遠遠不夠,加上徐老頭和趙氏他想還是還是種地算了,士農工商,商人哪有什麼地位?不過他沒說出來,怕打擊了徐茂青的信心。
窄窄的巷子一眼就能望到底部,三人倚在門邊準備守株待兔,不一會兒一個小男孩一瘸一瘸的往最裡邊的宅子去,看了昨日大嬸說的沒錯,大錢的模樣一看就是從外邊回來的樣子,而且腿一瘸一瘸的是被誰傷著了?
「哥哥!」
「大錢!」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讓大錢身子一震,看清楚來人轉身就要跑,邁出一步手臂就被人狠狠抓住,「大錢,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不要!」真斬釘截鐵的拒絕。
「大錢,聽你爹爹的吧,爺爺奶奶都很想你,還有你四叔,昨晚想你一晚都沒睡呢!」徐茂青上前查看大錢的傷勢,發現是從高處摔下弄的,止住心裡的疑惑,「大錢,回家把你腿養好再說,你兩個舅舅以後再也不敢打你了!」
可能說到了大錢的痛處,他身子開始顫抖起來,二錢上前小心翼翼拉住大錢的手,「大哥,回家吧,二錢想你了!」
徐茂竹不嫌髒的抱起大錢讓他窩在自己肩膀上,沉重的大門沒有打開,不知道是不是宋家兄弟又出去了,徐茂青冷光一閃,「大哥,你先去城邊等我,我去辦點事兒!」
徐茂竹一心放在大錢身上沒有注意徐茂青,點了頭後抱著大錢牽著二錢往城邊去,期間大錢一直閉著眼睛,嘴唇開始發紫,牙齒咯咯響,「你真的是我爹爹嗎?」
「恩,我是大錢爹爹,以後再也不會讓人打大錢了,大錢放心啊!」剛剛抱大錢的時候他就發現只要他以碰到他身子大錢就開始顫抖,腿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顏色紫了又添紅的,宋家兄弟真的欺人太甚,今日不便找他們報仇,來日方長,看他如何收拾他們!
徐茂青回來的時候臉色好了不少,手裡拿著幾個包子還有三件成衣,一看就是為大錢準備的,徐茂竹心裡感動嘴上沒有明說,他欠徐茂青的太多太多!
回到村子的時候還很早,擔心村裡人閒言碎語,徐茂青提議先去他家把大錢拾掇一番在進村,大錢閉著眼由徐茂竹抱著一動不動,王靜怡沒有備熱水趕緊去灶房生火,徐四郎一直不喜歡大錢可如今人都這樣了,他心裡於心不忍,「大錢回來了就好,多幾日我找幫人替你報仇!」他想的就是去頭籌酒樓借兩個小二打宋家兄弟一頓,哪想到徐茂青已經做了而且做得比他更狠。
徐茂竹幫大錢洗澡的時候還是被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傷痕弄得雙眼泛紅,問徐茂竹拿了藥膏輕輕塗在傷痕上,明明痛得要死他卻一聲不吭咬牙挺住,「大錢,真乖!」
整整用了一個時辰才把大錢洗乾淨了,王靜怡把早上剩下的麵條熱了讓徐茂竹喂大錢吃下,吃了東西大錢躺在床上睡著了,可能是做噩夢了一直很不安,手抓著徐茂竹衣角不放,嘴裡一直自言自語,「大舅舅,我有錢,不要打我,我有錢!」
徐茂竹聽得一陣心疼,扯開大錢的手就要衝出去找宋家兄弟拼命,被徐茂青攔住了,「大哥,大錢是我侄子我怎會看著他受欺負,放心吧,宋家兄弟再難翻身!」
徐茂青經常去酒樓送肉,加上他會做人一來二去認識了許多人,衙門裡捕頭的娘子懷孕後孕吐效應大還是他送了果子去才讓他媳婦免受孕吐之苦,越往下交往捕頭就越覺得徐茂青人好,當徐茂青給他說了這話他立馬帶著人就出去了,賭場的人只看錢,宋家兄弟這次是真的完了,就算賭場不追究以聚眾賭博關上宋家兄弟幾年小意思,更何況他只需要散步些消息出去,借刀殺人的事兒他沒事少做。
床上的大錢一下子就醒來,眼裡還帶著驚恐,試探的叫了句爹,徐茂竹眼眶又紅了,坐在炕邊握著大錢的手,「爹爹在,大錢睡吧,爹爹不走!」
徐茂竹帶著大錢二錢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王靜怡讓徐茂青撿了幾盒藥膏讓徐茂竹帶回去,大錢身上那傷光是聽說她就覺得心裡發緊,不敢想像一個九歲的孩子如何承受得了。
徐茂青又拿了幾塊肉,大錢身子虛還要多補補,他當二叔的能做的也不多,大錢回到家,趙氏抱著又是一通哭,徐老頭裹著外衣就出來了,拿刀說要找宋家兄弟拼命,看到大錢身上的傷口更是心疼,徐茂青沒有打擾,把東西放到一邊就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家,抱著瑤姐兒不肯鬆手,讓瑤姐兒枕著他的手臂睡了一晚......
此時的宋家兄弟,先是被賭場的一幫人圍攻砍掉了雙手,暈過去醒來好不容易回到了宅子,發現大錢不在以為他是出去行乞了,還好大錢怕他們賣了他一直乖乖的拿錢回來,等夜晚還不見大錢身影時兩人有些躺不住了,手臂的傷不知道讓兩人痛得暈過去幾次,躺在床上根本就爬不起來,只有滾到床邊雙腳先放在地上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傷口處早已經血肉模糊,兩人對視一眼,心想大錢不會是跑了吧?
打開門正要出去就被破門而入的衙差嚇去了半條命,再醒來已經躺在黑暗陰冷潮濕還有一群只看得出眼珠子打轉的牢房,衙役送飯時他們沒有手怎麼搶得到?好不容易爬起來碗裡除了口水,尿哪還有其他,加上其他幾位的折磨,沒幾日兩人就得了失心瘋死了,衙役頗為不屑,牢裡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親人送些禮過來,這兩人一看就是沒親人的,抬死人出去沒人認領撈不到好處,守牢房的衙役索性不管,可高興了牢裡的其他幾位,好久不沾腥的他們終於可以嘗個夠了,牢裡的血腥味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散去!
大錢已經相信自己回來了,從剛開始的惶恐不安如今已慢慢放下了心防,徐茂竹出去幹活的時候也都帶著大錢,慢慢給他講一些種地的趣事逗他開心,宋氏在什麼窯子他沒有問,他也不去鎮上幫徐茂青送肉了,怕大錢聽後又產生陰影,還好村裡沒人知道宋氏的事兒,大錢二錢沒有受到別人的輕視。
冬日的雪遲遲不肯落下,寒風簌簌刺骨,徐茂竹扛著鋤頭回家,開門的是二錢,只見他高興的叫了聲爹爹和大哥就牽起大錢的手,「大哥,咱快回屋,今日二叔送了骨頭湯過來專門給你的呢!」
大錢已經習慣二錢牽著自己不放的模樣,真心的露出一個笑容,有著同齡人不符的氣質,「真的?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喝,不知道奶給咱溫著沒?」
徐老頭病了,大夫說是風寒吃了一味藥就會見好,如今快兩個月了身子沒好反而越發消瘦,「弟弟,今日爺可起床了?」
「起了起了,起來看你不在家又回屋躺著了!」二錢邊往裡邊走邊朝灶房裡的趙氏叫道,「奶,爹爹大哥回來了,咱可以準備吃飯了!」
「來了來了!」回應的是趙氏尖銳的嗓音,此刻聽上去卻有些蕭索單調。
趁兩個孩子睡著後,徐茂竹拿出炕下的銀子數了數,加上賣竹席籮筐還有菌子的的錢一共才七兩,贖回宋氏要四十兩,咬了咬牙,不然去鎮上做工好了,可......
透過漆黑的夜看向旁邊炕上的被子,歎了口氣,把錢放回去,躺下想著自己的心事。
一入冬徐茂青就把瑤姐兒裹成了被窩似的,襖子一件一件往上加,瑤姐兒身子好,半歲的她可以自己坐在炕上堅持幾秒不倒下,屋裡的炭爐子沒熄過。
只要徐茂青不在家王靜怡就把瑤姐兒身上的襖子脫下,屋裡有暖爐哪有徐茂青說得那麼冷,從大錢回來徐茂青心裡對瑤姐兒緊張得不得了,有日他上山打獵,徐四郎抱著瑤姐兒找青哥兒玩去了,他回來沒找見人回來眼睛都急紅了,她都以為徐茂青入魔了,待說了瑤姐兒去劉家徐茂青一陣風的沖了出去,那是第一次徐茂青不顧自己身上沾的血跡抱著瑤姐兒,對面的徐四郎低著頭一直接受他的怒駡。她過去勸了兩句,徐茂青直接說她當娘的不盡職,不看著瑤姐兒,她紅了眼,好幾日沒和徐茂青說話,對方也不像往常一樣哄自己開心,最後氣著氣著她自己都給忘記了。
如今,徐茂青一踏進來看瑤姐兒坐在鋪了毯子的搖床上,身上單薄得只穿了一件襖子,拿起被王靜怡放回櫃子的襖子又要給瑤姐兒穿上,瑤姐兒配合的乖乖躺在床上沒哭。
「二郎,屋裡有炭爐哪有那麼冷?穿多了瑤姐兒出門反而會被凍著,更何況穿多了她自己也不好動啊!」王靜怡正在給徐茂青做鞋,裡邊夾了厚厚的棉花,做來過年的時候穿剛合適。
「外邊冷不讓瑤姐兒出去不就好了,你當娘的要抱著她出去受凍不成?」
語氣是這兩月來慣有的,王靜怡心裡覺得無辜,自己明明就是關心瑤姐兒,怎麼在他嘴裡就成後媽似的?眼睛紅了紅,聽了針線,「隨便你吧!」就走了出去。
徐茂青也不追出去,給瑤姐兒加了一個襖子就陪她說話,屋裡不時傳來瑤姐兒的笑聲,徐茂青的附和聲。
王靜怡越聽越委屈,自己和徐茂青成親多久了?難道七年之癢提前了?看著黑沉沉的天,入冬後每天都像下雨下雪可每天都沒下,徐四郎去劉家找許子魚做學問去了,年尾柳束博讓許子魚把兩人一年的功課交上去,許子魚還好些平時都沒落下,徐四郎就慘了,已經開始臨陣磨槍了。
背了背篼,屋裡兩人的笑聲還在繼續,突然她覺得全身冰冷,那種冰冷好像隨著裡邊的笑聲蔓延到心口,整個人被冷得呼吸都緩不過來,牆角的花兒如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觸景生情不知道怎麼滴,眼角的淚控制不足的留下,她想她要不要回屋加件衣服,真的太冷了。
一步一步朝山裡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只覺得去山裡能緩解自己內心的冰冷,還有人在山裡尋找青菜,看到她們凍僵的小手以及一臉嚴肅的表情,有個聲音在心底告訴她:王靜怡,該回家做飯了!
可這個聲音冒出來的同時又會有同樣個聲音出來:算了吧,王靜怡,他們根本就不需要你!
婦人似是發現了她,笑著和她問好,以往她肯定會笑著回應,可此時她只能穿過冰冷的水滴看到對方臉上關切的表情,她繼續往山裡去......
徐四郎回來的時候除了一間屋子,家裡黑漆漆的,他心裡好奇,以往自己二嫂不是都會把家裡照得燈火通明嗎?難道又和自己二哥鬥氣睡覺去了?敲了敲門,聽到徐茂青說進來他走走了進去,屋裡除了瑤姐兒沒有其他。
「二哥,二嫂呢?」
「她不在灶房做飯?」徐茂青和瑤姐兒玩著用手蒙臉的遊戲,眼皮子沒抬一下。
「灶房?沒有人,家裡黑漆漆的,二哥不會是你又說二嫂了吧?」
從大錢回來以後自家二哥對二嫂的態度就越來越奇怪,怎麼說呢!總覺得二嫂虐待了瑤姐兒似的。
聽到徐四郎的回答,徐茂青皺了皺眉,抱著瑤姐兒要出去走到門邊把人遞給了徐茂青,「你抱著她,別讓瑤姐兒出來,外邊冷,我叫你二嫂去!」
徐茂青裡裡外外找了遍也沒見到王靜怡聲影,心裡狐疑,她沒有出門的習慣,想了想點了燈籠去了村裡,問何氏才知道王靜怡根本沒有去找她,此時徐茂青有些急了,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又去老屋問了遍,雖然希望渺茫他仍是希望王靜怡去老屋找趙氏吵架也比沒了蹤影強。
茂軍點著火把跟了出來,問徐茂青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徐茂青也說不上來,一會兒徐茂竹也跟出來了,「二弟,二弟妹不是拎不清的,估計回家了也說不定呢!」
他自己也對自己的話沒多大信心,王靜怡根本就不是那種聊天會到天黑的人,徐茂青心跳到不行,總覺得有什麼事兒發生了,又去問了下買羊的人家,對方說沒見到王靜怡。
三人決定先回家看看,他們真的想不到王靜怡會去哪兒,家裡仍是黑漆漆的,徐茂青第一次從遠處看自己的家,根本沒有平時亮堂堂的溫暖,徐四郎抱著瑤姐兒不停晃動,瑤姐兒可能是餓了,一直啼哭,徐茂青看了眼瑤姐兒,第一次沒伸手抱她過來,聽徐四郎問了句「二哥,二嫂回來了!」
徐茂青只覺得天塌下來了,雙腿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