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巖先回府見了父母,匆匆沐浴換了衣服出來,逕直往戶部尋兄長水砡去了,兩個人關著門嘀咕了小半個時辰,水巖出來上了車,透過車簾,看著外面密密的雨絲,長長嘆了口氣。隨著車子晃來晃去發了半天呆,水巖突然用腳踢了踢車廂板,吩咐去天師府。
李小么一趟回籠覺醒來,屋裡已經燒得暖暖洋洋,李小么趴了一會兒,爬起來泡了個澡,舒舒服服吃了早午飯,披上件厚斗篷,抱著只手爐站在簷廊下看了半天雨,吩咐備車去綠翠院。
落雁接了李小么進去,綠翠院早就升起了炭,屋子裡燒得比半畝園還暖和,李小么舒服的靠在榻上,吃了瓜子閑看閑聽滿屋的鶯鶯燕燕們細細的唱曲、下腰、抖水袖......
她們新排的那出雜劇要在魏水生的婚禮上演出,落雁已經放過不知道多少回狠話了,到時候誰出了漏子,別怪她翻臉不認人諸如此類,其實不用她說,滿院的姑娘也卯著勁兒要唱個開門紅,婚禮上的演出後,這綠翠院就算是開張了。
這樣的雨天,三皇子蘇子信這功夫課自然是要告假的,呂豐宿醉剛起,昨晚上樂過頭了,喝得大醉,見水巖上門,忙拖著鞋迎出來笑道:「你可算回來了,今早上到的?」
「你倒逍遙!這都什麼時辰了?還高臥不起!」水巖用扇子敲著呂豐的肩膀,羨慕的叫道,呂豐一邊讓著水巖進屋,一邊打著呵呵解釋道:「這就一回,讓你撞上了,昨晚上在燕子樓賀銀燕小姐從良,鬧到天快亮才回來。」
「銀燕從良了?也是,這做小姐的,就得趁著年青正紅時趕緊尋個好人跟了......怎麼,這幾天見過五爺沒有?我在梁王府和柳樹胡同兩處都沒尋到她,她忙什麼呢?」水巖在榻上坐了,接過茶抿了一口笑問道。
「沒在柳樹胡同?出城了?」
「沒說出城,就說不在府裡。」
「噢!」呂豐長長的『噢』了一聲,想了想笑道:「那十有**在綠翠院,正好!咱們也到綠翠院瞧瞧去!你這幾個月沒在開平府,還沒聽說這綠翠院吧?這是小五開的勾欄,不過還沒開張,上好的女伎倒聚了不少了,小五收了紅樓上一任紅牡丹落雁小姐,讓她統總打理,這落雁倒還真是有兩手,就這麼幾個月,就把開平府十幾個以才聞名的女伎籠到了麾下,又收了二三十個資質上佳的個小丫頭,排出來的小曲歌舞都極清雅、還排了兩出雜劇,聽說那雜劇是小五寫的,我就看了一折,唱詞古雅,和市井雜劇大不相同,走走,咱們過去看看去。」
水巖聽的目瞪口呆,指著呂豐叫道:「五爺......開勾欄!?」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開勾欄怎麼了?勾欄也是正經生意,賺錢又多,我也想開,不過沒小五那本事就是,你去不去?」呂豐上上下下瞥著水巖,帶著滿臉不屑道,水巖急忙點著頭:「去去去!」
呂豐讓人取了斗篷,和水巖兩人出門上了車,逕直往綠翠院過去。車子在綠翠院門口停下,呂豐上前叫門,水巖仰頭打量著大門,想了想,招手叫過小廝低低的吩咐道:「你去趟梁王府,尋南寧,跟他說......就說我現在綠翠院,跟五爺、呂豐在一處聽曲兒。」小廝低聲答應了,悄悄往後退了幾步,才上馬直奔梁王府尋南寧去了。
落雁將兩人迎進去,李小么正凝神聽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淺吟慢唱,見兩人進來,也不起來,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示意兩人坐。
呂豐早就習慣了,跳到榻上坐下,捏了幾個瓜子嘗了嘗,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落雁給他泡杯上好的明前來:「把你家姑娘帶回來的明前給我泡一杯!給水二爺也泡一杯。」吩咐完,轉頭看著水巖笑道:「你嘗嘗什麼叫真正的明前,說實話,小五這明前不比我家的差,你們那些貢品什麼的,嘿嘿,你嘗嘗就知道了,那貢品絕對不是明前,是谷雨後!」
水巖度量著座次,沒敢像呂豐那樣大大咧咧的擠到榻上,靠著呂豐這邊,在榻前的扶手椅上坐下,李小么聽小丫頭唱完了曲兒,放下手裡的瓜子,看著水巖笑道:「今天早上回來的?這一趟你最辛苦。」
「五爺過獎了,有魏二爺幫著料理,輕鬆多了。」水巖笑著客氣道,李小么抿嘴笑著,轉頭看著落雁吩咐道:「水二爺愛喝花茶,把你們新窨的菊花茶泡一杯端上來,再取幾碟精緻點心來,水二爺可是精緻雅人,要是這茶水吃食不能入了水二爺的眼,下回水二爺就不來了。」
落雁帶笑答應一聲,親自下去看著泡茶準備點心去了。呂豐指著水巖笑道:「你倒比我有面子,我來了這麼多回了,小五可沒這麼待過我!」李小么並不理會他,只看著水巖問道:「水砥要常駐淮南路?」
「是,大哥和我都是這個意思,淮南路的生意不容再出差錯,春節水砥會回來一趟,再去就把家眷一起帶過去,競標的事......」
「不提這個,過去了。」李小么打斷水巖的話笑道:「若是這樣,我還想跟你討個人,能不能讓桐大奶奶跟我去淮南路?」水巖驚訝而不解的看著李小么,李小么抿嘴笑著解釋道:「桐大奶奶管慈幼局這一年,做的極好,這慈幼局也被她立出規矩來了,我的意思,這開平府的慈幼局不如交給水蓮先管著,桐大奶奶明年開春跟我去淮南路,把淮南路的慈幼局做起來。」
水巖更加驚訝,只怔了片刻就反應過來,忙笑道:「這銀子?五爺有出處了?」
「嗯,讓那些商家樂輸,梁地元豐會館的商人已經準備每年拿出兩成的利,旁的,等我回去淮南路再想法子跟他們商量。」李小么笑道,水巖深吸了口氣,心思轉得極快笑道:「果然是五爺,光這一項一年就不知道多少銀子了,我覺得好,等會兒回去我就和大哥商量,大伯父前一陣子犯了頭暈癥,如今已經不大視事了,我和大哥商量好就給五爺回音,嗯,若是元豐館每年拿出兩成的利,往後,我們也拿出兩成來,我回去和大哥商量。」
呂豐有些無趣的看著兩人說話,聽水巖說到這裡,轉頭看著李小么笑道:「元豐館拿了淮南路六成酒牌,旁的不算,光這一項,二成利得有多少?你們水家光那四座茶山,二成利也不得了了,小五,慈幼局要不了這麼多錢。」
「怎麼要不了?只怕沒錢,不愁錢多,除了現在慈幼局做的這幾件事,再有了餘錢,就辦義學,修路修渠,多少銀子用不了?」李小么答著呂豐的話,卻是看著水巖,水巖想了想,看著李小么笑道:「這銀子是五爺籌的,我看也不用歸到慈幼局名下來,這慈幼局到底是歸入官府的,多少有些不必要的擎制,不如五爺出面立個慈善堂。」
「不必,總要恩自上出,慈幼局也說不上什麼擎制不擎制的,銀子也不是朝廷拔發,只要尋個信得過的人去用銀子就行。」李小么想了想笑道,水巖看著李小么,點頭答應了沒再多話。
說話間,落雁帶人提著食盒,擺了滿滿一幾冷熱各色點心上來,李小么要了碗蓮子茶喝著,吩咐將排了一半的那出雜劇演出來看看。
蘇子誠陰沉著臉,跟著南寧衝到綠翠院門口,下了馬,南寧上去扣了門,一個婆子探出頭來,南寧客氣的笑道:「五爺在裡面吧?」婆子上下打量了南寧一遍笑道:「這位爺,這院子全是姑娘,沒有爺,您找錯地兒了吧。」
「那落雁姑娘在不在?」南寧忙伸手推住大門笑道,婆子連連點著頭:「那是我們主家大娘,您是?」
「我叫南寧,你就說南寧陪著爺過來看姑娘。」南寧笑答道,婆子重複了一遍道:「那你先外頭等等。」說著,關了門,一路進去通傳去了。
蘇子誠冷著臉轉頭打量著四周,對面就是瓦子,旁邊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家,她到這裡來做什麼!
婆子進去尋到落雁通傳了,落雁嚇了一跳,『南寧陪著爺』!那是那位爺來了?!落雁吩咐婆子等著,急忙轉身進來,幾步走到榻,俯到李小么身邊低低說了,李小么煩躁的皺了皺眉頭,沉默片刻,轉頭看著落雁吩咐道:「你去和他說,姑娘累了半年,這會兒要好好歇歇,誰也不見。」落雁噎了口氣,連眨了幾下眼睛,讓她去跟那位不會笑的王爺說這個話!落雁蹭到門口,咬了咬牙,吩咐金環跟著自己,和婆子一起往大門口過去。
水巖留意著李小么和落雁,見落雁出去了,想了想笑問道:「又有人來了?」
「嗯。」李小么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呂豐只顧聽著曲兒,根本沒聽到水巖的問話,水巖頓了頓,帶笑追問道:「誰這麼長腳?竟找到這裡來了?」李小么轉頭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呂豐把你引來了,你把王爺引來了,一個帶一個麼。」水巖猛的咳嗽著,滿臉尷尬的顧左右而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