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晴自空中遠去,君衍之似又支撐不住,頹然倒地,慌得文荊直叫:「師兄師兄!」
cpr和人工呼吸只怕沒用,文荊將一股靈氣輸入君衍之體內,又為他止了血。許久,面色蒼白的男子緩緩睜開眼睛,攥著文荊的手。
「師兄!」文荊扶著他坐起來。
「……你怎麼來了?」君衍之嘴角帶血,望著他。
「呃……我睡不著,半夜出來——嗯,找那隻蟒蛇……」文荊不善撒謊,滿頭大汗。
君衍之望他一眼,卻又硬生生將目光拉開,說:「多謝你相救,感激不盡。」
文荊心下苦澀。這一句一句本應對季可晴說的話,如今原封不動送給自己了。
他只好問道:「師兄,今夜是怎麼回事?」
君衍之沉吟許久,低聲道:「我也不太清楚。今夜負責巡山,遠遠的聽到鬼鬼祟祟的聲音。我不知那是妖獸還是人,剛要上前查探,卻感到周圍一股湧動,有股極強的煞氣向自己襲來。我連忙出招,似乎襲中了什麼,有人慘叫,我卻也受了重傷,失去意識,周身靈氣卻自動散了出來。」
靈氣自動散出,同流血一樣,無法控制,是死的前兆。
方才真是千鈞一髮……
文荊順著話茬說:「師兄不是有隱身符,怎麼這麼容易被人發現行蹤?」
「今夜我沒有用隱身符。」
「為什麼?」
君衍之遲疑一下,輕聲道:「……因為很貴,我想存起來。」
文荊愣愣地望著他。
《眾生之劫》中,季可晴並沒有問這個問題,但是文荊在閱讀的時候,直覺這裡是個bug,今天迫不及待地問出來,想不到竟然是這個答案。
這麼貪財,有點萌……
「大師兄和二師兄也沒用隱身符,你不知道咱們……窮嗎?」君衍之看著他。
「那人為何不殺你?」
「……不曉得。」
因為襲擊他的穆之秋已經死了!今夜穆之秋的身體脆弱,君衍之那一擊,不偏不正打中他的要害,已經死了。而屍體就在……
君衍之道:「難道他已經死了?不如我們四處找找。」
文荊道:「襲擊君師兄的煞氣從什麼方向而來?」
君衍之指了指遠處黑黝黝的一片樹林,森森鬼氣叫人不寒而慄。
文荊扶著他,有點激動:「我們去看看。」
「……倘若那人沒死,可就……」
文荊忍耐地看著他:「師兄別擔心,有我保護你。」
君衍之立刻閉上嘴巴,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好。」
文荊攙扶著他慢慢前行,走了幾十步,藉著月色一看,只見雪地上一個裂開的洞口,地上躺了一個僵硬的屍體。
文荊讓君衍之坐好,上前將屍體翻過來。
年紀在三十四五,消瘦高挑,左臉上一個痦子,表情陰森可怖,早已僵硬。
君衍之一愣:「是天衡峰的穆之秋。」
「真的是!」
不錯不錯……大功告成,可以收工了……
兩人將雪地上的洞口打開,空間狹小,卻並排擺了十幾個僵硬的屍體,大多是道袍打扮,看似清虛劍宗的修士,摻雜著兩三個尋常百姓,早已死去多時。
文荊故作不解:「這些屍體是怎麼回事?」
君衍之定定望著:「……我聽說有一種魔修之法,是將修士的靈氣抽光,修為廢掉,做成無法恢復神智的傀儡,用來抽取鮮血煉化魔器。難道這就是魔修之法?」
文荊看著他的臉色道:「魔修……不就違背門規了嗎?八斬峰的三個人也必定是他下手的。」
君衍之沉默一會兒,說:「送我去見席宗主,將今夜之事如實稟報。」
文荊以神往的目光望著他。
去吧去吧,踏出你成為竹風國傳說的第一步……
君衍之看著默默望著他的男孩,眼神有絲晦澀:「路師弟……」
文荊溫柔地說:「師兄,我背你吧。」
說著蹲下來,背對著她。
君衍之垂目,看著那小小的身板和瘦弱的肩膀,有股不熟悉的的情緒溢開,心中一凜,又連忙克制。
「師兄上來吧。」
作為一個男主角,必先要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將來還有諸般苦難,都要他一個人默默承受……
若是種馬文的男主角,還有那麼多妹子來安慰他、補償他。可是這《眾生之劫》的男主,練功苦死人不說,做好事還要被人陷害、挑釁、威脅,更過份的是,美女如林,他卻從頭到尾連個啵都沒打!真是苦逼苦逼……
這麼一想,忍不住替他心塞,文荊的聲音又溫柔幾分:「師兄快些爬上來,我背你。」
君衍之默默趴在那半蹲下的瘦小身板上。
歪歪斜斜地御風而起,文荊雙手托住君衍之的腿:「師兄……你也不是那麼重麼……」
君衍之的臉靠在他的肩膀,鼻尖若有似無地蹭著他的脖子:「是嗎?不會太重?」
「我覺得我單手就能抱起你。」開始吹牛。
「是嗎?你那麼厲害?」聲音溫和,帶絲笑意。
「嘿嘿……」
君衍之望著少年清秀的面龐,心中卻突然生出一絲苦痛之感。他硬硬將目光拉開,連身體也抽離了些,聲音疏遠:「走山陰那一條路吧,近些。」
「好。」
冬夜寒冷,卻寒不過人的心。
…………我是分割線…………
來到玉容主峰,兩人在大殿等了許久,終於將席放等到。
文荊默不作聲,站在一旁,由君衍之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席放不動聲色地聽完,吩咐門下幾個弟子去查探一番。接著,他走到君衍之面前,目光如炬,和藹地說:「我來為你療傷。」
那傷口果然是魔修寶器所為,腰腹的傷口周圍呈現一片濃黑,令人不忍相看。可惜力量還不夠大,又有護身靈氣所擋,不至於蔓延全身,也不致命。
席放以修復系術法為他療傷,濃黑慢慢變淡。
不多時,十幾個弟子魚貫上殿,將穆之秋和雪洞裡的十幾具屍體抬了上來,整齊排好。
僵硬冰冷,皮膚慘白,有些已經沒有血液,實在可怖。
席放的目光掠過屍體,緩緩地說:「都是什麼人?」
大弟子朱槿上報導:「啟稟宗主,弟子認不全,但有幾人是我清虛劍宗下,失蹤不見的門人,或者今年,或者去年,突然失蹤,不知下落。弟子猜測,若繼續查下去,只怕這裡的修士都是我派門人。」
席放沉吟一會兒,說:「去把你陸師叔和聞人師兄叫來。」
朱槿領命,往天衡峰而去。
冷風蕭索,君衍之淡淡地望著地上的穆之秋。
穆之秋魔修之事,他去年便知道了。
本不想打攪,可惜,這穆之秋擋了他的道。
君衍之體質奇特,每逢冬季和初春,無月、月缺之日便身體顫抖,每一寸都疼痛,無法自制。玉容峰和紅秀峰之間有個小山丘,上面有塊巨大靈石,名為月光石。月光石白日吸收陽光,夜間隱隱發亮。每年冬季,君衍之躺在月光石旁,疼痛方可緩解。幸好冬日寒冷,無人夜間出遊,因此一直未曾被人發現。
幾月前,八斬峰三個弟子被吸乾靈氣、廢去修為,必定是穆之秋所為。只是不知什麼原因,身體未曾藏好,引得清虛劍宗巡山。
這便影響到君衍之了。
巡山之後,君衍之接近不了月光石,疼痛難忍,恨不得將穆之秋殺了。可惜冬季時身體最弱,他想悄無聲息地忍幾個月,開春再料理那穆之秋。
慧石峰有塊巨石,效果雖比月光石差太多,卻也有少許用處。君衍之退而求其次,盤踞在大石上發抖,不料撞上巡山的路荊。
次夜,路荊山中遇險,他又多事地救了他。
從此糾纏不清。
因此,君衍之想把這穆之秋盡快解決。
文荊悄悄地說:「師兄,你臉色不好看,是不是仍舊不舒服?」
席放聞言看看二人,說:「這裡沒有你們的事情了,先回去休息吧。等一切調查清楚後,自有公論。」
文荊和君衍之連忙告退。
殿外天已微亮,茫茫白雪,簌簌飄下。
文荊又蹲下來,背對著他:「師兄來吧,我背你。」
君衍之默默把他拉起來:「不必了,傷勢已經好多了,我自己可以御風。」
話音剛落,只見殿外幾十個黑點由小變大而來,細看之下,是幾十個飛行的修士。領頭的男子四十歲左右,黑髮俊顏,一身儒雅的道袍,正是天衡峰的峰首,陸少卿。
眾修士紛紛落下,君衍之拉著文荊走遠。
陸少卿看了二人一眼,淡漠地踏入殿中。聞人慕望了君衍之一眼,平素恭謹溫和的態度消失不見,反而有些敵意,也跟著踏入殿中。
天衡峰其他的道人卻已不爽起來,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