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地損失了一道隱身符,雲少儀的真正身份卻仍在迷霧之中,抓不到一絲線索。雲少儀為什麼要殺齊景山,又為什麼要在竹風國掀起軒然大波,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勞心費神的煩躁事太費腦子,文荊思考片刻,下意識地將君衍之雙修的要求拋在腦後。
平安地度過了三日,毫無動靜。文荊忐忑不安地等著,氣氛平靜如同湖上泛舟,然而醞釀中那股風雨欲來的架勢,讓人心焦。
這天半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文荊驚醒。
「怎麼回事?」他警覺地翻身而起,順手提起床邊的長劍。
君衍之趕緊以手掌壓著他,安撫道:「我去看看,你別擔心。」
敲門聲更為激烈,卻伴隨著一個聽起來相對沉穩、恭敬的聲音:「君修士,衡天門有一事相求,還請君修士不吝相助。」
文荊心中緩和,暗自「哦」了一聲,這才想起原文中的內容。
「衡天門有位金丹初期的修士,姓金名煥,持有一個法寶聚心爐。這聚心爐最能引動人心火,作戰時使人產生短時期的幻覺,便可趁虛而入、一擊而中。
這一夜,五大門派的宗首、金丹修士正在商議消滅魔修一事,金煥突然陷入癲狂之中,赤著眼睛欲要殺人,席放、衡天門的掌門蕭然聯手制服了他,立刻派人連夜將君衍之請來,為金煥治療。」
——摘自《眾生之劫》第八十六章。
於是便有了敲門的這一幕。
君衍之從容不迫地披上床邊的青衫。
門外有四五個築基弟子,為首的弟子衣著不俗,舉止穩重,年紀看似三十多歲,相貌略微有些醜陋,談吐氣質卻不凡。
他簡單客套了一句:「在下名叫崔應,是本派掌門的大弟子。」未及君衍之回應,他便隱了聲,以傳聲術與君衍之說了幾句話。
文荊自然知道他們在交代什麼,只不過看崔應的態度,事情已經有些刻不容緩了。
「好,我去看看。」君衍之溫和地應著,又向文荊道,「我去去就回。」
「好。」
他還要等待魔修出現,自然不會跟著前去。
崔應前頭帶路,引著君衍之來到衡天門的主峰四陽山。
席放、蕭然等人早已在山頂等著。
君衍之掃了一眼,穿紅衣的半老徐娘風韻猶存、風情萬種,細長的眼睛似要裂到眉梢,是水月宮的總宮主,花念詞。
深衣長袍,面孔平板的無一絲表情的中年男子,是紅楓教的教主,一陽真人。
而站在路之山身旁的白眉長鬚、鶴顏仙姿的老人,則是古鏡派的掌門,春回道人。
其他的人都有些眼生,或道或俗,有男有女,一共十幾人,或者各自低聲說話,或者有品位地靜然佇立。
蕭然身著一身白衣,年紀看似三十左右,面容清雅俊逸,卻看不出一絲倨傲。他以探究的眼神很快地掠過君衍之,道了聲:「果然氣質出眾,容貌不凡。」
君衍之垂首見禮:「弟子等候各位掌門、宗主吩咐。」
蕭然道:「我知道你本事非凡,若能救了金峰主,我衡天門絕不會虧待你。」
「弟子盡力而為。」
蕭然又道:「你若實在救不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必顧念太多。」
君衍之謝著答應了。
「崔應帶他去吧。」
「是。」
君衍之跟著崔應兜兜轉轉來到山間一處僻靜的所在,門外、房間中各有四名弟子守候,一見到二人來,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君衍之向崔應說:「我治療時要平心靜氣,不可有人打擾,請各位在門外等候,我一旦有結果了便會出來。」
崔應連忙招呼著眾弟子退出來,為君衍之關了門。
床上的男人大約四十多歲,顴骨突出,下巴尖翹,像個營養不良的病秧子。君衍之在房中佈置了一層結界,坐在男人的身邊,安靜地坐下來望著他。
房間裡沒有點燈,也沒有開窗,君衍之像一尊雕塑似的在黑暗中坐著,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男人發出一聲悶聲呻.吟,捂著腦袋坐了起來。
「你是……誰?」金煥自昏迷中醒來,腦袋仍有些不清醒,但身旁年輕男子的目光卻讓他有些不適。那種目光不像在看一個人,而是看一樣死物,像盯著一隻掙紮著要死的雞一樣,不但毫無救助的意思,還要拿他下酒。
這男子與他有仇?
金煥的手微抬,沉下臉:「你是誰?」
話未說完,全身的血液如被烈火燃燒而沸騰,耳邊傳來鬼魂的慘叫,自己手下的多少冤魂一個一個變成了實體,向他撲來,在他身上啃咬、尖叫。他的喉嚨發出「呵呵」的聲音,眼睛慢慢轉成赤紅,彷彿又要陷入方才的萬劫不復。
然而這只不過持續了一瞬間,金煥覺得自己又清醒了。
他滿頭大汗地望著眼前年輕的男子,終於有些明白狀況的低聲下氣:「你、你是魔修。」
君衍之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身體裡有我的血,我只要動一動念頭,你就可以像剛才一樣,永遠不用醒過來。」
「你怎麼讓我飲了你的血?」金煥臉色慘白,不自覺地顫抖。他結丹以來,極少吃飯、喝水,這魔修怎麼讓他飲了血?他的聲音沉下來:「你在空中散了血霧?」
君衍之沒有回答。散發血霧雖然妙極,但是卻難以控制。金煥住的地方偏僻,他無法確信金煥會吸到他的血。這不是一個好辦法。
金煥很快地鎮定下來:「你想要我做什麼?」
「我只想知道,當年恆陽宮的慘案,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了什麼。」君衍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金煥猛然抬頭,骨骼咯咯作響,語氣中似有些不信、驚懼:「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我只想知道,當年為什麼滅了恆陽宮。」
金煥狐疑地望著他。年紀似乎二十多歲,以血為介便能控制心魔,這種修為至少要修煉幾百年,除非是天生……
想到此,金煥的嘴唇顫抖,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
「你是雲家的那個兒子,雲少儀!」
君衍之抿唇不語。
過了很久,他淡淡地說:「你到底說還是不說?」
金煥鎮定地低下頭:「不是我不想說,但當年廝殺到一半,我腦中突然狂亂失去神智,醒來的時候早已經不在恆陽宮。」
君衍之的臉色鐵青:「你們為什麼去恆陽宮廝殺?有仇?」
「我若是告訴你,你會讓我活著?」
君衍之的情緒穩定下來:「你把當年記得的事情,一件一件告訴我,我讓你不死。」
「不死,只怕也不能活著吧。」金煥心如死灰,目光中突然透出一絲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