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像是陰雲壓下來似的叫人難受,文荊問道:「你打算怎麼監視我?」
要他告密,當然是會監視他的,否則怎麼知道他告密幾次?
想想又有些氣惱,文荊盯著君衍之道,「師父吩咐我三個月不許出門,你只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君衍之背著手站在窗口,一聲不吭。不多時,窗邊飛來幾隻小黑點,轉著圈落到君衍之的手上。他將手一攥,向床上的文荊走來:「把手掌打開。」
「……什麼?」
「定情信物。」
文荊心頭火起,悶悶地說:「什麼定情信物?」
君衍之將手掌打開,手心落了五隻黑色的小東西,其中四隻立刻警惕地抬起頭,最後一隻卻似乎搞不清楚狀況似的原地轉圈,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文荊皺眉仔細看了看:「……蚊子?」
「二階妖獸玄天蚊,生長於北部極冷之地,最擅長咬破結界、也能下毒。」
「你用它們來監視我?」
「靈智已開,你可以吩咐它們做事……只是其中一隻稍微笨了點。你若告發我,這五隻蚊子自然會來告訴我,其他的事它們不會管。把手掌給我。」
文荊不敢不聽,探出手來。
五隻蚊子馬上飛到文荊的手掌之上,一齊低下頭,尖刺立刻穿透肌膚,汩汩吸血。
「我吩咐它們吃你一次血,以後就認得你了。」
「……嗯。」
「五天之後,我要啟程去古鏡派。到時候我會跟師父說,帶著你一起去。」
文荊遲疑了一下:「你要在古鏡派生事?」
君衍之沉默一陣,冷笑了一聲:「就算是生事吧。」
他轉身要走,背後文荊卻有些遲疑地說:「君師兄,你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我以前崇拜你?其實,現在崇拜你的人數不勝數,你不必……」
君衍之笑了一聲:「你那朵小菊花長得很可愛。」
文荊憋紅了臉。
君衍之又點評道:「身體像個小暖爐,好抱又好摸,宜家宜室。」
文荊丟了一個枕頭:「放屁,你給我滾!」
‧
文荊被下了禁足令,終日練劍。
《一陽劍法》是火系劍法,由幾千年前一位元嬰道人所創。據說,這劍法練到出神入化之時,變化萬千,可與《枯木劍法》的威力媲美。可惜,除了那位道人,至今還沒有人能到那種境界。
文荊自詡不敢與古人相提並論,況且對簡單的「青松指路」還不太滿意,於是先把《一陽劍法》放置在一邊。修煉《一陽劍法》要好幾十年的時間,「青松指路」卻已經練得差不多,不差這幾天了。
練劍的時間轉瞬而過,快得叫人察覺不到,彷彿幾千年都能如此悠悠度過。
終於到了五日後,清晨。
文荊安靜地坐在清虛子石像旁,笨重的鐵劍握在手中。突然之間,飛劍凌空而起,文荊幾個翻身躍在空中,順手握住飛旋的劍柄,真氣沿著鐵劍傾瀉而出,劃在空中,蕩起一股強大如漩渦般的氣流。
成了!
文荊心中大喜。
「轟」的一聲,周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轟然倒塌的聲音震耳欲聾。
文荊一懵之下立刻喊道:「不好!」
一切發生得都那麼快,也讓人措手不及,清虛子的石像如同碎裂的鏡子一樣迸出斷裂的碎石,瞬時間土崩瓦解,殘破著落入懸崖。
那身體的一半參差不齊地殘留在懸崖邊上,似乎露出一截像是劍柄一樣的東西。
文荊呆呆而望。
他發誓沒有將劍氣甩在清虛子身上!
他輕手輕腳地走上前,自那半截雕像之中慢慢抽出那一柄長劍,在手中輕輕一拉。
好劍!
劍身出鞘,樸實無華,還有些古舊。劍鋒閃著寒光,卻沒有殺氣,只叫人覺得從心底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這是……祖師爺賜劍嗎?
所有的男頻小說中不是都有這種情節嗎?男主角天資過人,勤奮刻苦,終於感天動地,獲得先人賜劍,從此見佛殺佛,見人殺人,不羈地走上統領眾生的道路。
文荊望了一眼劍柄,清晰地鐫刻著兩個字:「肅心」。
腦中突然痛得難以控制,文荊扶住額頭,模糊中現出一個年輕道人的身影,遠遠的看不清楚,卻清晰地傳來一句話:
「以此寶劍,誅盡天下之魔。」
文荊心中一凜,猛地將寶劍丟在地上。
頭痛立刻如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暖陽照著冬雪,只留下長劍靜靜地躺在地上。
文荊心慌意亂著抬頭一望,清虛子的石像卻如往常般完好,飛騰颯爽,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文荊低下頭摸了摸劍柄,腦中卻一片平靜,方才的一切如同做了一場詭異的夢,只是那年輕道人的聲音卻留在腦海中,隱退不去。
「以此寶劍,誅盡天下之魔。」
文荊不敢想,這句話的深意。
他也不敢想,親手將這柄寶劍插入君衍之的心口。
心神不寧地將寶劍提在手中,文荊茫然遠望。突然間,眼前輕飄飄落下來一個人,一襲白衣,面容冷硬地像冰山一樣,卻似乎有點憂心。
「二師兄。」文荊回神,低頭鎮定地打了一聲招呼。
「這柄劍是怎麼回事?」
他從清晨便站在遠處看文荊練劍,剛才「青松指路」小成之時,他看得清清楚楚,地上白光一閃,不知從何處出現了一柄寶劍,而文荊就像痴呆一樣站在一旁,一動不動地直到現在。
文荊心思慌亂之極,只好舉著劍說:「方才……幻境之中,看到了祖師爺賜劍。」
賀靈將寶劍握在手中一拉,無聲地看了許久。他將寶劍收好,淡淡地遞給文荊:「既然是祖師爺賜劍,就好好修練,不要辜負了祖師爺的眷顧。」
就……就這樣?
怎麼如此淡然,好像吃個飯這麼平常?難道這清虛子經常時不時地顯靈,送個劍法寶劍什麼的,與徒子徒孫們親近嗎?
文荊有些苦惱道:「二師兄也曾被祖師爺賜劍過嗎?」
賀靈有些惱了:「廢話!誰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嗯?那怎麼……」
「祖師爺早已位列仙班,想必是因為你整日在石像旁刻苦練劍,因此才把他早年練劍用的『肅心』賜給你。」賀靈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你好自為之吧。想韜光隱晦也隨你,想到處炫耀也由得你。」
文荊不由自主地紅了臉,清咳一聲:「沒有到處炫耀的意思。」
「我們要啟程去古鏡派,師父特派我來叫你。」賀靈的袖子一擺,飛了起來。
文荊連忙跟上去:「古鏡派出了什麼事?」
「古鏡派六十餘名弟子出了事,前來向衍之求救。」
「還有誰去?」
「大師兄、北雁峰的幾個人。」
文荊低著頭:「師父怎麼肯讓我去?」
「那古鏡派的路長老不知怎麼聽說了,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孫子,因此想讓你去見見他。」
文荊頓時一愣。
君衍之怎麼把這件事給捅出來了?要不是今天提起,他都差點忘記還有這回事了。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賀靈望了他一眼:「若你認了親,也許就要留在古鏡派了吧。」
文荊斬釘截鐵:「不可能,慧石峰才是我的家。」
賀靈挑了挑眉毛,不說話了。
在大殿裡見過了段軒,文荊心驚膽顫地站在一旁,恨不得變成透明。段軒自從他一進殿,臉上就佈滿烏雲,目光凌厲得可以刺穿他的身體,戳出兩個大窟窿。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麼了,氣氛沉重壓抑,彷彿出了什麼大事。
「劍法練得如何?」
「《一陽劍法》還沒有開始,『青松指路』略、略有小成。」
段軒的臉色緩和了些。他望瞭望柳千陌惱怒的臉,低聲道:「你剛剛築基,出門歷練一番也好,記得聽師兄們的話。」
文荊忙道:「是,師父。」
段軒點點頭,將身體一仰,靠在後背椅座上。他的目光淡淡地掠過柳千陌,卻見後者仍舊有些惱意地望著他,不禁攏了攏眉毛。他沉吟一陣,終於語氣生硬地道:「出門後記得回來,我也不過是關心你的修為,並不是討厭你。」
文荊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幾乎受寵若驚。這近乎於道歉似的解釋,絕不可能出於段軒之口。
柳千陌立刻轉頭笑著說:「師父一心都是為了你好,師弟不要想太多。師弟就算真是路長老的孫子,咱們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了,肯定要回來的。」
文荊連忙點頭:「慧石峰是我的家,自然要回來的。」
大殿裡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嬉笑聲此起彼伏。
「說得好!」
「我就說麼,哪能說走就走了?」
歸心壁不以為然地笑著說:「我就說你們怕什麼,君師兄在這裡,他還能跑遠?」
笑聲嘎然而止,莫少言輕輕搖晃著頭。
文荊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胸中怒意翻滾。眾人連忙裝作沒聽到似的扯開話題。段軒望瞭望天色,終於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去吧。北雁峰幾個人在山下等著你們。」
君衍之一直安靜著沒有說話,這時才低聲道:「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修過之後,什麼也沒有了。我會把加長版放進微薄(比修改前還要具體,咳咳),微薄名「圓圓滾滾看不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