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敬楊被問得一愣。
他心想:“沈大人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明明是你讓我調兵進城,現在卻反問我要做什麽,難道他是想賴帳說這件事跟他沒關系?”
蘇敬楊正不知如何回答,他身後那名經歷司經歷上前來幫忙說道:“沈大人,這些人……陰謀作亂,先毒害馬藩台,如今又對您陰謀加害,蘇指揮使察覺此事,帶兵進城平息叛亂,且將人押過來請您發落!”
沈溪一臉嚴肅:“竟有此事?那本官可要好好審審了!來人,將涉案人等,請進總督衙門內。”
“得令!”
馬九帶著人出來,他身後侍衛全都來自侍衛上直軍,雖然身著便裝,依然有一股頤指氣使的氣勢。
沈溪目送馬九過去,笑著拍了拍蘇敬楊的肩膀:“多虧蘇將軍察覺這些人的陰謀詭計,本官能脫險,全倚仗蘇將軍相助。以後蘇將軍若有麻煩,隻管跟本官說,本官定鼎力相助,義不容辭!”
即便蘇敬楊再笨,也明白眼前是巴結沈溪這位大人物的絕好機會,趕緊表態:“沈大人謬讚,這是末將應盡的義務,藩司中人……”
蘇敬楊還想接著說幾句,沈溪卻搖了搖手。
沈溪知道蘇敬楊怕郭少恆脫罪後會對他進行打擊報復,所以準備把問題說得越嚴重越好,其實這問題沈溪比誰想的都清楚。他笑著說道:“本官定會嚴肅處置,蘇將軍隻管聽從本官號令便可!”
蘇敬楊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個正二品武官能跟在正二品文臣身邊當個隨從,這在蘇敬楊眼中是天大的恩德,似乎一躍而成為總督大人的親信,未來前途一片光明。
自土木堡之變以來,大明朝的武將逐漸沒了地位,除非能獲得世襲的爵位,方揚眉吐氣。但即便如此,朝中勳貴見到文官也要低聲下氣,大明如今是文官治國,歷史上幾十年後位居正一品的後軍都督府右都督戚繼光,在面對張居正時總是謙卑地自稱“門下走狗小的戚某”,武將地位低下可見一斑。
沈溪帶著人進了總督衙門,蘇敬楊湊上前提醒:“沈大人,城中以文家、鍾家為代表的世家大族竊佔民田,強搶民女,欺行霸市,跟藩司衙門一起做了不少為非作歹之事,此番馬藩台中毒,多半是他們所為。請您下令,將這些土豪劣紳一並查抄!”
沈溪打量蘇敬楊一眼,心想你居然也懂得斬草除根的道理。
“好。”
沈溪點了點頭道,“此事就交由蘇將軍派人辦理吧,不過蘇將軍你得留下來,陪同本官一同審案!”
蘇敬楊本想自己親自去,如此多少能抄沒些銀子中飽私囊。但現在沈溪卻讓他派人,估計還會從總督府抽調人手監督,擺明要斷他的油水。如今沈溪驟起發難,一舉鏟除地方官紳,他不敢造次,只能按照沈溪要求,讓那些包圍世家大族宅子的官兵開始著手進行逮捕和查抄行動。
總督府大堂,沈溪剛剛坐下,一名書吏出列提醒:“沈大人,您如此做是否太過武斷?城裡士紳,並非所有人都巧取豪奪,如此一鍋端,恐人心不服!”
沈溪連頭都不抬,一擺手,馬上出來兩名侍衛,將說話的書吏拿下。書吏一臉惶恐之色:“沈大人,您這是作何?”
“作何?先問問你自己吧,本官身邊,居然有布政使司衙門的眼線,說起來都荒唐……哼哼,你們留下,難道不是為了監視本官嗎?現在本官如你們所願,讓你們回布政使司衙門效力……”沈溪撇撇嘴道。
那書吏哭笑不得,布政使司衙門慘遭橫禍,從上到下幾乎無一漏網,此時讓他回布政使司,等於是一同被拿下問罪。
“大人,饒命啊!”
書吏哀嚎著央求兩句,卻沒什麽用,很快便被押出大堂門口。
蘇敬楊見到這一幕,頓時醒悟沈溪早就知道布政使司方面的齷蹉手段,但他心中仍舊不解沈溪為什麽要在事後才出現,而不在事發時主動出來調度。
只有沈溪才知道,他之前一些列動作,不過是在防備蘇敬楊。如果蘇敬楊肯聽話,出兵平定地方官紳勢力,沈溪不介意出來主持大局,但若蘇敬楊陽奉陰違,沈溪只能趁夜離開武昌府,往南昌府而去。
現在是蘇敬楊主動投靠,對城裡士紳痛下殺手,局勢已經明朗,沈溪才現身。
而且,沈溪準備讓蘇敬楊來辦案,定布政使司衙門一眾官僚的罪,他可以在一旁指點,卻不能親自出面處理,關鍵在於沈溪以前在閩粵之地做了不少僭越的事情,估摸朝廷那邊早有言官等著抓他的小辮子。
你們禦史要找事,隻管針對湖廣都指揮使蘇敬楊去,與我無關!
沈溪說是要審案,卻沒有立即提犯人上堂,在大堂上埋頭書寫著什麽。黑燈瞎火的,沈溪所寫又是蠅頭小楷,蘇敬楊根本瞧不清楚。
蘇敬楊等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沈大人,不是要審訊布政使司的人嗎?”
沈溪道:“審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沒有布政使司中人謀害朝廷大員的證據,能給他們定罪嗎?”
蘇敬楊仔細思索一下,忽然覺得自己行事太過魯莽,郭少恆等人畢竟是從三品的文官,謀害馬中錫和前右布政使的事就算是郭少恆指使,背後也會有人撐腰。現在連凶手是誰都不知,怎麽給郭少恆等人定罪?
蘇敬楊緊張地問道:“沈大人, 那當如何?”
沈溪似笑非笑地看向蘇敬楊:“蘇大人能做的事情可不少……比如說,先去找一些證人,證明的確有人在藩司衙門的水井或者是飯菜茶水中下毒,再讓這些人出面指證郭參政等人。只要罪證確鑿,屆時不管他們認罪不認罪,都得乖乖伏法。”
瘋了,一定是瘋了!
先把人拿下,再回過頭找證人,還要讓證人出面指證郭少恆等當權官員,怎麽可能會有這等事?
蘇敬楊啞然失笑:“沈大人,這可能嗎?”
沈溪沉聲道:“這事,說複雜也複雜,說容易卻也容易,全看蘇將軍是否盡心辦事。本官對蘇將軍可是非常看好的,不知蘇將軍是否願意為本官分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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