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草原上的人很難馴服。
他不知道托比木除去琉月,還會對誰如此的維護,對,就是維護他那背後的人。
手中折扇輕搖,歐陽于飛的眉頭深皺。
夜色迷離,草原上一片星光跳躍。
「什麼,不去試探。」
晨起的曙光從天天際照耀而下,大地一片萬張金光。
而就在這金光中,北牧中軍帳中,黎闊臉色難看的瞪著托比木,雙眼瞇了又瞇。
前鋒人員已經全部都安排好。
試探的隊伍已經快要出發。
這個托比木突然說不去試探才是正策,這什麼意思?
托比木滿臉陳懇,但是卻帶著絕對的嚴肅。
「是,不去試探,昨日我沒有想清楚,回去好好想了想,不去試探才是上策。
要知道我們在試探對方的同時,他們也在掌握我們的一切。
一分勝算都沒有,那就需要試探。
十足把握,那也可以試探。
但是,就是目前我們只有五分勝算的時候,千萬不能去試探。
這樣,等於是在為對方找漏洞,同時在暴露我們的沒有信心和急於求成的心態。」
辟里啪啦,托比木嚴肅著臉,不絕口的言道。
邊上聽著此等言語的幾大將領都皺起了眉頭,沒有在拚命的反駁,也沒有完全的贊同。
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歐陽于飛看著一臉正色的托比木,面上若無其事,那眼卻深不見底。
這不是托比木的想法,這一定是昨夜那信息上的言論。
這是頂級的戰術論啊。
雙手抱胸坐在高椅上的琉月,面無表情的看著托比木。
若是軒轅澈在此的話,當可看出琉月那冰冷的臉色下,那雙眼中微微流露出的詫異。
臨攻前變陣,這是兵家大忌。
就算一個小將都明白這個道理,托比木這樣的大將不可能不明白。
這是什麼意思?
雙手抱著胸,琉月開始打量起托比木來。
昨日還在贊同試探,今日馬上就變卦,還說的這麼有理有據?
若說他一夜之間突然醍醐灌頂,被神仙給籠罩了,洗了腦了,有可能出現這樣的變卦和靈光。
但是,可能嗎?
不可能,琉月就算不太懂陣法戰術。
這段時間腦袋也不是很靈活,被恨和傷籠罩的有點失常。
但是,這樣明顯的變卦,若是她還看不出來有問題,那她也就不用在商討什麼報仇了。
眼角微移,琉月注視到歐陽于飛緊緊盯著托比木的眼。
很沉,很深,像是在研究。
又好像是在透過托比木看另外的什麼東西。
這樣的眼光,突然讓琉月想起,前些日子歐陽于飛曾經給她提過一句,說托比木最近變的細心,變的聰明了。
當時,她沒怎麼在意,因為她實在沒看出來托比木那裡有變化。
但是,現在細細想來。
歐陽于飛不是贊托比木細心聰明,而是在告訴她,托比木有問題,所說所作的,與他的頭腦和往日的作風不太一樣。
眉,微微的沉了一沉。
琉月深深的掃了托比木一眼。
「不去試探,那我們現在怎麼做?難道就一直等在這裡?就這麼停在這裡?」韓飛皺著眉。
戰場上不進則退,不可能停下來的。
別的客觀條件什麼的都不說。
就說這糧草後備軍需,這都不可鞥無限制的供應過來的。
「停在這裡?不,我們先不動,要相信有壓力的絕對不是我們,等上兩天我們在觀其變化而作戰論。」
托比木扣了扣頭道。
面面相覷,營帳中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看著眾人的摸樣,一直冰冷,與戰術上並不夾雜她的意見的琉月開口了:「庫雜木,托比木的意見如何?對我軍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沒有?」
被琉月點名的庫雜木,皺著眉頭思考了半響,方道:「不妥的地方到是沒有,意見也比較中肯……」
「既然如此,那就先這麼定下,聊作休息兩日。」
站起身,琉月深深的看了托比木一眼,轉身走出了大帳。
既然庫雜木等人都認為托比木的意見,對北牧沒有害處,那麼聽之也無妨,只要是好的變化,她自然是可以接受的。
帳篷外熱氣撲面而來,很熱。
那在天上肆意散發著它的熱度的太陽,紅彤彤的掛在半空,妖嬈著。
琉月站在帳篷外看著天上的太陽。
那冰封起來,平靜無波的心湖。
突然有了一絲漣漪,很淡,淡的琉月幾乎都沒有發現。
取消了出兵試探楊虎城的計劃。
奔行了這麼多日,一路高歌猛進的北牧士兵停歇了下來,算是做一種調整休養。
楊虎城和北牧五十萬大軍,兩兩對持。
星空皎潔,銀白月光灑下,洋溢著一種黑暗的美。
孤身一人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琉月看著天頂的彎月,目色蒼涼。
一身的孤寂,一身的淒迷。
一直與琉月形影不離的歐陽于飛,此時也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幽亮的月光灑在孤單的琉月身上,更彰顯出一種淒厲的婉約。
一仰頭,手中的酒水傾瀉而下,注入那淡薄的口中。
今日,軒轅澈已經離開她五十天,整整五十天了。
一口酒飲下,琉月抓住酒罈,目色淒迷。
不想,不看,不聽,專心的攻防,專心的攻打。
但是,以為自己沒有想,沒有看,沒有聽,實際上卻看了,聽了,想了,心心唸唸了。
嘴角勾勒出一絲苦笑,琉月仰頭又是一口。
五十天了,軒轅澈沒在她身邊五十天了。
瞧,這麼清楚,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想。
根本不需要別人提醒,她就知道,她就清楚的不能在清楚。
那個以為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現在看不見,摸不到,也完全的感受不到。
只有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看見他的笑,看的他的怒,看見他的喜,看見他的傷……
讓人疼在心裡,痛入骨髓。
軒轅澈,你怎麼這麼捨得就這麼走了?
你怎麼就這麼捨得拋下她一個人走了?
殘忍,太殘忍了。
生離死別,面對生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愛恨,通通留在了她的心裡。
而他就這麼走了,太過分,太過分了。
一仰手,手中的酒水朝下就傾瀉而下。
砸在琉月的臉上,落進琉月的口裡,滴落在琉月的身上,順著沒入周圍的草地。
那銀白的珠子滾動著,侵滿了酒香。
水光四濺。
那無色的水珠在臉頰上流動著,滑落著。
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酒水。
緊緊閉上眼,任由手中的酒滲透自己,任由手中的酒水灌醉自己。
冷月銀鉤,孤獨的山坡上,對月狂飲。
髮絲濕潤,衣襟濕透,濃烈的酒香包裹著琉月。
「砰。」抓著酒罈的手突然狠狠一摔,酒罈砸在山坡下,立刻碎裂成了幾片,剩餘的一點酒水立刻蔓延了出來。
「你太殘忍,你太殘忍。」
唰的睜開眼,那血紅的眸子裡面夾雜著的是無邊的痛,無邊的狠,和無邊的傷。
軒轅澈,你太殘忍,太殘忍。
以袖遮面,琉月朝後就倒,直直的躺在了山坡之上。
那血紅的眼揚起一抹醉意。
人都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是酒量好,而是,有的時候人想醉而已。
絲絲的嗚咽從孤零的山坡上傳來。
不是哭泣,那是一種孤狼失去伴侶的悲號。
夜,很靜;
月,很冷。
那幽靜的光芒,述不出的淒迷哀傷。
低低的嗚咽在冷月下緩緩的消融,緩緩的靜默。
慢慢的消失在冷月之下,四周只傳來呼呼的風聲,和草葉被吹動,發出的沙沙聲響。
這般的聲響,顯的夜越發的靜了。
那山坡之上的人,好像也睡著了。
半響,靜夜中一個人影從遠處冒了出來,朝著琉月走了過來。
一身的甲冑,一臉的威武,正是托比木。
走至好似已經醉倒在地的琉月身前。
托比木搖搖頭,俯身背起琉月就朝營地中走去。
他們的攝政王,怎麼能睡在這荒郊野外的。
中軍帳中。
托比木輕輕的把琉月放在睡塌上,一邊為琉月整理絲被,一邊喃喃自語的道:「攝政王這麼好的酒量也會醉倒,真是不可思議。」
停頓了一瞬間,托比木低喃的近似於他自己聽見一般:「真搞不懂,幹什麼要我來照顧,
唉,真是的,還不要我告訴別人。
一定是你們兩個吵架了,真是彆扭的人……」
低語中,托比木關閉帳門走了出去,後面的話,頓時就聽不見了。
那睡在床上看似已經醉的一塌糊塗的琉月,就在托比木前腳走出的一瞬間,唰的睜開了眼。
那眼中一片清醒,那有任何的醉意。
千杯不醉,這是琉月的境界。
一罈酒不可能讓她醉倒,就是她想醉都不可能。
她只不過是順勢而已,卻沒想聽到這個話。
眼緩緩的瞇了起來,:「要托比木來照顧,一定是你們兩個吵架了,你們兩個……」
這話什麼意思?
誰在囑咐托比木照顧她?
一定是你們兩個吵架了?這話……這話……
不到一定親密境界,托比木怎麼可能說這個話?
親密,她在北牧絕對沒有親密到可以說這個話的人,是誰,是誰?
琉月的眉眼快速的轉動著,突然心中一緊,雙眼陡然圓睜,難道是……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