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抖,獨孤夜攏在袖袍裡的五指一下扣緊。
降了?雪聖國降了?雲召降了?
怎麼可能就降了?那他全盤的計劃,那雪聖和傲雲的聯合?
獨孤夜那雙帶著點蔚藍的眼,深深的沉了下去。
「消息……可不可……靠?」傲雲國國主聲音有點抖,問的中氣不足。
天涯咬緊了牙關,舉起手中的八百里加急。
「這是天辰,雪聖,詔告天下的文書,軒轅澈冊封赫連雲召為和碩親王,劃雪聖都城為雪聖郡。
准許赫連一族……劃地封王。」
艱難的劃地封王四個字從天涯嘴裡吐出來。
立時,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傲雲國的重臣,就好似被點了穴道,全部定住了。
詔告天下,劃地封王,這便在也不會更改,在也不會錯。
不是什麼虛與委蛇,不是什麼道聽途說。
是真的降了,降了。
獨孤夜在這一片死寂中,緩緩的朝後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雪聖國降了,中原十分天下,天辰已得其九。
只剩下他這傲雲國半分天下
只剩下他了。
五指沒有意識的深深扣住,那指甲深入了掌心。
絲絲微紅,從那拳頭邊緣緩緩的滲透而出。
可獨孤夜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比起這點疼痛,那心的微涼更讓人難受到極點。
獨木難支,獨木難支。
雲召,你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防守的戰爭都還沒有開始,你就已經投降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為何不與他通一口氣?為何就這麼放棄了?
仰頭,殿外微黃的葉子在秋風中飛舞著,是那麼的蕭索。
獨孤夜的目光穿透那微黃的葉子,幾乎看見了那秋葉外,天辰的幾十萬軍隊正對著他傲雲,虎視眈眈。
「現在怎麼辦?那現在怎麼辦啊?」
「我們傲雲打不過天辰的……」
「怎麼辦,怎麼辦……」
短暫的死寂後,殿內的重臣一個個全都慌亂了開來。
起先所有的佈置,所有的勝券在握,所有的鬥志高昂,都被雪聖國這一降,打破了。
一條臂膀已經卸掉,另外還剩下的那條臂膀還能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
「王兒,你看……」傲雲國主此時也有點六神無主了,惶恐的看著默不作聲的獨孤夜。
靠在椅背上的獨孤夜,耳裡聽著他父王的問話。
眼裡,掃過下方驚慌失控的重臣們。
那靠著椅子的後背突然挺直了起來。
端端正正的坐好,昂然翹首俯視下方一切。
那冰冷卻決然的氣息,就好似萬年寒冰,從他週身瞬間朝著四面八方覆蓋而去。
下方驚恐的群臣受此感染。
不由一個個齊齊朝獨孤夜看去,那滿身的驚恐,在獨孤夜那冰冷決然的氣息中,奇跡般的沉澱了下去。
如鷹的雙目緩緩的掃過下方的群臣。
獨孤夜一字一句極緩卻極冷的道:「那又怎樣?
告訴我,那又怎樣?雪聖國降了,你們也要跟著降?」
冰冷的聲音,就如那雪山上的冷風,刮過,帶起透骨的寒冷。
「不,絕不,就不投降。」
「不降,怕他什麼,他天辰在厲害又怎麼樣,想我們就這麼投降,想都不要想。」
「就是,勢要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對,拼了,拼了。」
在聽了獨孤夜的問話,沉靜了一瞬間後,下方的群臣整個都炸了起來。
「那還多說什麼。」一聲厲吼,獨孤夜唰的一聲站了起來。
冰冷的雙目閃動著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投降,絕不可能,下去,該做什麼做什麼。」
一音落下,獨孤夜袖袍一揮,大踏步就朝外走了下去。
冰冷,卻帶著魚死網破的決然。
他是獨孤夜,不是赫連雲召。
雲召會降,他獨孤夜永遠不可能,永遠不可能投降他軒轅澈。
大殿外,秋風迭起。
絲絲冰冷飛揚,那是屬於一個時代的堅持。
也是屬於一個人的傲骨。
風輕雲淡,藍天高廣。
天辰幾十萬兵馬圍了傲雲,卻不攻。
而傲雲國沒有了同盟雪聖國,卻氣勢不但不減,反而越發的銳利,越發的有一種劍已出鞘的銳利。
天下群雄側目。
中原,北牧,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此處。
而此時在傲雲和雪聖國邊界上的琉月,依舊還是不聞不問,賞她的藍天白雲,落霞紅楓。
彷彿天底下沒有什麼比她的紅楓重要。
林間風起,帶起紅楓飛舞。
絲絲紅葉落下,迷醉世間一切。
「閒時醉臥花陰,醒時人影成雙,這日子,賽神仙啊。」
一派瀟灑的躺臥在草叢中,看著頭頂紅葉飛舞落下,歐陽于飛咬著草心兒,極是陶醉。
琉月站在歐陽于飛身旁。
聽言看了歐陽于飛一眼,緩緩的道:「你還有很重要的事沒做。」
歐陽于飛聽言,立刻一個翻身,背對琉月,直接閉上眼道:「沒聽見,沒聽見。」
琉月見歐陽于飛如此耍賴,不由朝天不雅的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歐陽于飛,真正是……
「不准耍……」
「不准大煞風景。」
琉月的話還沒說完,歐陽于飛一句飛速的接了過去。
把琉月氣了個牙癢。
「紅楓滿地,落霞餘暉,果然好風景。」琉月牙癢的話還沒開口,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一人,穿過樹林,緩緩而來。
琉月聽言不由一愣,頓時轉過身去。
落日餘暉中,軒轅澈一身普通錦袍,朝著她緩步而來。
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背對著琉月的歐陽于飛,聽見軒轅澈的聲音也是一愣,唰的轉過頭來,滿臉打量的看著軒轅澈。
這個人,這個時候不管他是在雪聖國。
還是在傲雲國。
甚至在天辰都可以。
最不可能的就是出現在這裡。
這個時候,他跑到這來做什麼?這軒轅澈什麼意思?
歐陽于飛看著一臉平靜的軒轅澈,眉色微微的皺了皺。
看著軒轅澈一臉微笑,琉月也笑了,點點頭道:「確實很不錯,你喜歡?」
緩步走上前來,軒轅澈伸手摟住琉月的腰,點頭笑道:「是啊。」
「那就一起賞,那處那叢紅楓更加漂亮,一起?」
順勢依在軒轅澈是懷裡,琉月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那一從楓林。
此時,那邊一林子的紅楓,在落日餘暉下,紅的似火,美的如霞,真正讓人目眩神迷。
「好啊。」摟著琉月的腰,軒轅澈帶著琉月,抬步就朝那處走去。
歐陽于飛看著軒轅澈和琉月相擁而走的背影,緩緩的坐了起來。
軒轅澈出現在這裡?
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一次,他實在是有點猜不到了。
落霞滿天,紅楓如火。
放眼望去,那一叢一叢的紅楓就如那海中的浪花,簾捲著遠去。
遮擋了這整片山脈。
重重疊疊,一望無垠。
而在這紅楓中,兩道身影漫步而走。
就好像誤入仙境的兩個凡人,也沾染上了仙氣。
美好的讓人不忍目睹。
落霞,緩緩的暗淡了下來。
紅楓的色澤退散了開去。
那絲絲灰暗後的墨黑,在天地間濃妝重彩的登場。
群星閃爍,銀河如織,銀白月光灑下,煙雨濛濛。
山巔最大的一樹紅楓中,軒轅澈摟著琉月坐在那高高的枝幹上,凝望著星空。
「好久沒這麼自在的看過星空了。」抱著琉月,軒轅澈感歎了一句,下顎頂在琉月的肩上,蹭了蹭。
琉月從來沒見過軒轅澈做這般類同與撒嬌的動作,不由一下就勾勒起了嘴角,溫柔的笑了。
「那以後我們就常看。」
軒轅澈聽言頭一側,吧唧一聲就在琉月臉頰上親了一口。
「好啊。」答應的極是高興。
琉月聽之,直接回過頭,就在軒轅澈唇上印下一吻。
軒轅澈頓時露出大大的笑容。
抱緊琉月,軒轅澈一仰頭靠在樹幹上,滿臉溫柔的道:「等我們把這亂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搞定。
以後,我就帶著你遊山玩水,遊遍天下。
吃各方的特色,游各地的名勝。
去草原看庫雜木放羊,去沙漠看那龍捲風。
折回來,還可以搭船出海,在海上看星空……」
耳裡聽著軒轅澈的話,琉月靠在軒轅澈胸膛上,微微瞇起了眼角。
若真有這樣的日子,那該多好啊。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到那裡就到那裡。
這樣的生活,那是神仙過的。
不過,這絕不是一個帝王能夠過的生活。
「那你的天辰不要了。」琉月慢條斯理的冒了一句。
身後的軒轅澈有一瞬間的沒出聲.
緊接著琉月但覺軒轅澈雙手一伸,捧著她的臉,把她朝後扳去,對視著他。
琉月頓時挑眉,沒想對面的軒轅澈更加挑眉。
雙手捧著琉月的臉,軒轅澈滿臉詫異的道:「這個問題還需要問?這是需要你努力的啊。」
「我?」琉月從來沒有這麼詫異過,看著軒轅澈瞪大了雙眼。
天辰,關她什麼事情?她沒想做女皇。
捧著琉月的臉,軒轅澈一本正經的道:「是啊,我的兒子可就指望你了,你早點給我生個兒子出來。
我就早點教他為君之道。
然後,天辰自然就是交給他出力,我們不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當然,我絕對不認為一個就夠了,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我都會很,很喜歡的。」
用了兩個很字,特意又特意的強調他的喜歡。
琉月一聽不由又是沒好氣的看著軒轅澈,又是覺得喜歡。
這人把這些都想到了。
他知道她不太喜歡宮廷中的生活。
當然,只是一點不喜歡,就連她都沒跟他提過。
他卻知道。
調整了一下坐姿,琉月伸手抱著軒轅澈的腰,把頭靠在軒轅澈的肩膀上,點點頭道:「嗯,給你生。」
軒轅澈頓時笑彎了眼,緊緊的抱著琉月,沒有在說話。
琉月靠在軒轅澈肩膀上,也沒有說話。
山風吹過,夜色中一時間只有風過樹梢的聲音。
「月,你會一輩子陪著我,一輩子愛我吧。」
就在這靜寂中,軒轅澈突然輕輕的開口,聲音很淡,話是問詢,但那語氣卻是肯定。
不知道軒轅澈為什麼會突然問這話,琉月不由一抬頭。
然而,軒轅澈的手卻緊緊的按著她的頭,摟著她的腰,不讓她抬起頭來,不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琉月見此微有狐疑,卻很直接的道:「會。」
凝望著夜空的雙眼,露出燦爛的笑容,軒轅澈緩緩道:「我就知道。」
抱緊琉月,恨不得把琉月整個揉到他的懷裡,軒轅澈彷如是在喃喃自語的道:「天下,我有了。
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我也有了。
強悍的實力,通天的名聲,我都有了。
月,這樣的我是不是已經很幸福了?
就算有一點小的瑕疵,我也應該能夠容忍。」
輕輕的話,有點莫名其妙,聽起來是詢問,實則卻不需要回答。
然琉月卻微微一震,輕聲道:「然後呢?」
「然後。」軒轅澈捧起琉月的臉,眉毛眼梢中的笑意和傲氣明亮的星月都不能與其爭輝。
再不是,來此地時那微微籠罩的薄霧。
「然後,歐陽于飛。」自傲的笑容中,軒轅澈突然一聲低喝,手一揚,一物朝遠處的楓樹下射去。
「啪。」接個正著。
從紅楓下,歐陽于飛緩緩的渡步了出來,一絲被察覺的尷尬都沒有,自若的緊。
低頭,藉著月光掃了一眼手中軒轅澈扔給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