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門邊負責點燃爆竹的小廝,那是跳著腳的飛速竄動,絲絲爆竹幾乎要驚破了天去。
白煙滾滾,喜慶之極。
早就準備好的吹拉彈唱,此時樂聲越發的喜慶悠揚。
一眾樂隊那是鼓足了腮幫子,那絲竹聲整個的盤旋在了驃騎將軍府的上空。
府前,人山人海,擁擠過來的百姓爭相看著,面上那興奮勁,好像今日是他們娶妻一般。
一身淡紅的琉月在震耳的爆竹聲中躍下白色駿馬,身後的八抬大轎也停在了她的身旁。
「新浪迎新娘子出轎。」唱禮聲響起。
琉月一挽喜袍下擺,走至轎前,抬腳就踢了一腳轎門,周圍頓時傳來叫好聲無數。
這是給下馬威呢,那怕對方是公主。
一腳踢過,琉月微微彎身伸手朝轎簾掀去,眉眼卻眨了眨。
給下馬威,這是什麼臭規矩,要不是昨夜宮中的來人給他惡補了一翻,她根本就不知道。
不過,今日給別人,無所謂。
回去天辰後,若是她跟軒轅澈的大婚,軒轅澈也來這一套,看她怎麼跟他算賬,哼。
盈盈素手,輕柔的遞進了琉月的手中,鳳冠霞帔,一身大紅喜服的十七公主,從八抬大轎中緩緩的踏下地來。
喜帕遮頭,一身喜氣。
「新人進府。」伴隨著高聲的唱禮聲,爆竹越發的炸響開來。
煙霧繚繞中,琉月拉著十七公主的手,朝驃騎將軍府裡邁去。
爆炸聲聲,喜慶之極。
後金國都東城的驃騎將軍府一片熱鬧,西城的西廠,此時卻一片平靜,比之往日的陰森和寂靜,還要清冷的多。
飛速從暗道衝回西廠。
斐成列第一時間把從軒轅澈手中得到的解藥,給他的兒子斐嚴服下。
黑氣緩緩的退去,不過頃刻間,那陷入昏迷的斐嚴就清醒了過來。
「爹。」斐嚴揉了揉頭,面上依舊很蒼白。
斐成列見此一顆高高吊起的心,頓時收回了原位,那黑小子給的解藥看來是真的。
當下,握著斐嚴的手,緩緩的坐至斐嚴身邊,拍了拍斐嚴的手,輕聲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斐嚴聽言一邊撐起身來,一邊皺了皺眉:「我中了毒。」
那日,驟然而至的巨疼和纏鬥,雖然他控制不了身體,但是腦筋當時卻很清楚。
斐成列點了點頭後,使勁握了一下斐嚴的手:「下毒的人為父已經找到了,你不用在記掛這件事。」
下毒的肯定是黑小子那一夥的,現在他與那黑小子同流合污,若是斐嚴追究下去,讓太子辰飛起來疑心,反而不美。
不如乾脆收了這個口,這件事情就此打住,不要再提的好。
斐嚴那是知道他父親在後金國的權勢的,想來定然早就收拾了那敢對他下毒的人,哼,居然敢對他下毒,也不看看他父親是誰。
當下,斐嚴點點頭,雖然還虛弱,卻一臉冰冷的道:「驃騎將軍,琉月,敢對我下手,我怕你有什麼好下場……」
「琉月?」斐嚴的話還沒說完,斐成列陡然一驚,驚詫之極的看著斐嚴,怎麼跟琉月又扯上關係了。
斐嚴見斐成列一臉的驚訝,不由更驚訝的道:「父親難道收拾的不是他?應該是他給我下的毒啊。」
皺了皺眉,斐嚴沉思道:「我記得我那日絕對沒有碰觸什麼東西,只有琉月碰過我的手,他才碰過我,我就中毒了,難道不是他對我下的毒?」
斐成列聽著此話,心中霎時涼了起來,一股寒氣從心底升起。
琉月,琉月,怎麼是他?若是他……
陡然打了個寒戰,斐成列一下想到琉月的容貌,那個第一次見面,就讓他幾乎心都停止跳動的容貌。
像,太像了,太像那三年天,一身鮮血仿若修羅的慕容琉月。
不,不,不可能,慕容琉月在天辰國的邊關駐守,怎麼可能來到他後金國,而且還是如此張揚的來?
而且,慕容琉月是女的,這琉月是男的,怎麼可能……
慕容琉月,琉月,好相像的名字。
心一下就緊了起來,背上寒毛直豎,不,不可能是一個人,不可能。
對,肯定不是一個人,這事情只是碰巧,只是碰巧。
心中不斷的否定著,一瞬間從心底湧出來的各種想法,斐成列不可控制的開始顫抖。
「爹,你怎麼了?」斐嚴看著一瞬間突然變色的斐成列,臉上揚起濃濃的擔憂道:「爹,你想到什麼了,眼神很不對啊,你……」
眼神,眼神,斐成列陡然又是一驚,斐嚴接下去的話,完全沒有聽進去。
眼神,剛才那馬車中那黑小子最後看著他的眼神。
那抹暗紅,那抹鐵血和冷酷。
那眼神,那眼神……
砰,斐成列一蹦而起,整個面色大變,頃刻間一絲血色都無,整個人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
那眼神,他記起來了,那眼神曾經的他太熟悉了。
在天辰二十年,他幾乎是看著那眼神的主人是怎麼長大的,看著他一步一步成為舉世的天才,成為天辰國的頂梁大柱,成為他們後金國下了鐵殺令,一定要除掉的人。
天辰翼王,軒轅澈。
是他,是軒轅澈,是那個被他陷入火海,三年身死不知的軒轅澈,他來了,他找上門來了。
身體劇烈的顫抖,斐成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軒轅澈,是軒轅澈。
「爹,你怎麼了?什麼事情這麼害怕?爹。」
一見斐成列如此神態,剛清醒過來的斐嚴被完全的嚇住了,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滿臉焦急的道。
害怕,是的,害怕,他不可能不害怕,他們找上門來了。
他們,越是害怕,腦海中這一瞬間越是清明,轉的越是快。
他們,軒轅澈來了,那琉月,那與三年前的慕容琉月,長的好生相像的琉月是誰?
琉月,慕容琉月。
心整個的跳到了嗓子眼,斐成列一瞬間好似陷入了冰窖,全身冷的發顫,冷的無法呼吸。
是她,是那個一身殺伐,從地獄中來的慕容琉月。
不是海外的琉月,是慕容琉月,他是慕容琉月。
不是他,錯了,錯了,他們後金國錯了。
他們封賞的不是會為後金肝腦塗地,一片忠心的琉月,而是那個殺神,是那個修羅慕容琉月。
慕容琉月,軒轅澈,他們來了,他們一起來了。
來找他算賬了,來他們後金報仇來了。
感受過琉月厲害的斐成列無法控制心跳,別人不知道琉月的厲害,他知道,他見過那一身鐵血殺伐的琉月,他見過那一身肅殺,佛擋殺佛,神阻嗜神的慕容琉月。
他更加知道,他跑掉過後,天辰傳來的消息。
左相府,吏部侍郎府,禮部尚書府,柳皇后,太子,所有參與了誅殺軒轅澈這件事情的人,沒有一個活著。
血洗,一絕滿門的血洗。
「不……不能……不能讓他……們……」顫抖著,話都說不出來的斐成列,咬緊了牙齒。
「爹,你說什麼?」
「不能讓他們翻了後金的天,不能讓他們得手。」
不能讓慕容琉月和軒轅澈聯手翻了他們後金的天,不能讓他們得逞,要不然,他們後金,他們後金……
斐成列害怕琉月,也在軒轅澈面前背叛過後金,但是他愛他的國家,就如他能為後金犧牲那麼多,他還是向著後金國的。
「來人啊,施放煙火琉璃彈,快。」
雙眼升騰起一片血紅,斐成列咬牙切齒的大吼出聲。
「煙火琉璃彈,出了什麼事?爹,發生什麼大事了?」斐嚴聽言臉色也變了。
煙火琉璃彈,那可是西廠最緊急的信號彈,那是一出,整個後金國都要全面戒備的信號,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沒有聲音,沒有飛速靠近的腳步聲,沒有迅疾而至的身影,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依舊的靜寂。
斐成列眉眼瞬間一凜,怎麼回事?西廠難道沒有人?
不,怎麼可能,西廠,除了他派出去的七堂和六堂,還有五堂負責皇宮的安全外,其他四堂的人應該都在這裡,怎麼一個人影都沒有。
死寂,一種逼人的死寂。
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斐成列和斐嚴快速的朝外衝了出去。
沒有人,沿途都沒有人,西廠的人都到那裡去了。
快速衝進四堂分堂口,偌大的堂口裡只有一個人,四堂堂主,在地上不斷掙扎著,正一點一點的朝前挪,臉色一片死寂的灰色。
中毒,西廠中最擅長毒素的四堂堂主,居然中毒。
「廠主,快,水……裡有……毒……」一眼看見衝進來的斐成列,四堂堂主從牙縫中憋出這幾個字,心一鬆,頓時頭一歪就氣息全無了下去。
水有毒,他們西廠的吃水裡有毒。
背上瞬間寒毛直豎,能這麼無聲無息的進入西廠的人,只有軒轅澈,只有他,他……他這是想滅了整個西廠啊。
拳頭握的卡嚓作響,遠處震耳的爆竹聲隨著春風簾卷而來。
爆竹,慕容琉月娶十七公主,國主,太子,都去主婚參加。
不好,國主危險。
一把抓住斐嚴,斐成列血紅了眼就朝琉月的驃騎將軍府的方向衝去,不能讓他們得手,否則後金就完了。
西廠一片死寂,琉月的驃騎將軍府,此時卻一片歡騰。
「一拜天地。」鞭炮炸響,後金丞相高聲唱道。
琉月拉著大紅的喜球,轉頭與十七公主朝天跪拜而下。
「二拜高堂。」
轉身微笑,琉月看著上方高高在上,此時滿臉讚譽笑容的後金國主,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緩緩的朝後金國主跪拜下去。
她從海外來,隨身只有杜一一個下人,這十七公主的高堂,也就是她的高堂嘛。
嘴角含笑,琉月緩緩的蹲下身體。
高高在上的後金國主看著下方的琉月和十七公主,滿臉笑意,很是高興。
旁邊站在斜角的太子辰飛,也是滿臉笑容,背負著雙手,站在七堂和六堂主的前面。
一廳賓客,此時無不歡顏。
膝蓋緩緩曲下,猶還將跪未跪之時,一片絲竹聲中,突然劍光閃動,無數的利劍劃破空氣,從大殿內外急射而出,朝著高坐上的後金國主辰飛等人而來。
劍光劃空,來勢兇猛異常。
「拿命來。」冰冷之氣的怒吼撕破絲竹的優雅,殿邊的絲竹伶人,此時搖身一變,化作索命無常,殺氣破空。
「有刺客。」
「王上危險。」
「救命啊。」
變故陡生,廳中眾人頓時大亂。
劍至中空,銀刃陰寒,呼嘯而來,直衝高高在上的後金國主。
後金國主臉色微變,卻也老沉厲害,見此沒有慌亂的什麼都做不了,反而相當冷靜的朝後就倒。
同一時間,那站在太子辰飛身邊的七堂堂主,一聲怒吼,雙掌一錯猛撲而上,就欲朝當空射來的利劍對上。
而此時,本將跪未跪的琉月伸手在地上一按,一躍而起,朝著離她最近的後金國主撲去,一邊大聲道:「國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