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辕门射戟(第1/2页)
“关班主,我不怕,只要能登台唱戏,就算不能投胎转世又何妨?”
周生知道机会有时是要自己争取的,不能只靠师父,便主动开口道:“而且听您这意思,是失误了才会在台上遭殃,我想他们不会找到机会的。”
他目光沉稳,声音坚定,眉眼间洋溢着自信。
这底气便来自日复一日的苦练,来自他扎扎实实的基本功。
关班主那白脸儿下的双目顿时一亮,露出欣赏之色,却仍旧迟疑,没能下定决心。
这时瑶台凤开口了。
“师父,我刚刚和周老板切磋了一下,根基扎实,功夫很好,要不然今天先让他登台唱一唱吊场,您亲自掌掌眼?”
周生闻言露出一抹感激。
所谓吊场,是指在一出戏结束后,下一场戏开始前的过场戏,一般会让演员临场发挥,好让下面的看官等得不要太急躁。
一般来说唱吊场的都是戏班子里的新人,没啥名气的那种,因为这种戏不好唱。
台下的观众期待着正戏,一旦等急了,往往就会有情绪,更容易挑刺。
周生不怕被挑刺,如果不在这里登台练戏,两个月后他就要下阴曹地府去唱中元鬼戏。
他只怕没机会上台。
瑶台凤让他唱吊场,看似好像摆了个难关,实则是给了他一个用真本事来证明自己的机会。
对他们唱戏的来说,台下说的再好都没用,只有登了台,亮了相,开了腔,才能看出真本事。
关班主双眉一挑,微微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才只是短短相处片刻,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宝贝徒弟,居然就替对方说话了。
在戏的事情上,小凤可从不轻易帮人说情,她是戏比天大的性子,能开这个口,说明对五爷的这个徒弟是颇为赏识的。
“凤娇——”
“入云龙!我叫入云龙!”
周生直接打断道。
关老板和玉振声对视一眼,而后哈哈一笑,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好名字,不知龙老板,今晚可愿屈尊唱一唱吊场?”
周生点头道:“当然愿意,多谢关班主!”
“那你打算唱什么?我让乐师配合你。”
“辕门射戟。”
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也是早已想好的一出戏。
要镇住台子,就得展示绝活,周生不但要唱,还要唱得漂亮,唱出满堂彩来!
瑶台凤眸光一亮,笑道:“这出戏可不好唱,我看龙老板没带戏箱,这里家伙儿倒是齐全,可好弓却少,我这把铁胎弓,便借你一用。”
按照师父的吩咐,他此次并未带戏箱,因为那里面都是唱阴戏的家伙儿,容易露馅。
“多谢凤老板!”
“不客气,只要能让我看一出好戏就成。”
瑶台凤戏箱中拿出一把沉重的大弓,随手一甩抛给周生。
他探手抓住,感到掌心微微一沉,不禁有些惊讶。
这竟不是道具,而是真正的铁胎弓,只是外面点缀着鎏金云纹,才看起来显得华而不实。
实则是一把能开三石的好弓!
重量都快赶上师父送他的宝雕弓了,对方一个女子,居然能使得此弓,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周生望着弓,突然皱眉。
“怎么,可是不满意?”
瑶台凤出声问道。
“并非不满意,而是凤老板,有箭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因为戏台上凡是有射箭的桥段,基本都是空弦,通过程式化的身段、音效和道具配合,来营造出箭矢射出的感觉。
比如周生要唱的《辕门射戟》,便是吕布空弦射戟,小兵将画戟推至台侧,弦响时以机关操纵戟上红缨自动脱落。
用戏行的话来说,就是箭要射出七分形,剩下三分靠心惊。
敢用真箭,这是要亮绝活,稍有不慎就会砸了场子,甚至造成危险。
关班主立刻摆手道:“不成,再说我们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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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借给你。”
他声音一噎,便看到徒弟从戏箱中取出了一把箭矢,顿时胡子都气歪了。
这妮子,从哪藏了这么一大把箭矢?
瑶台凤将手中的那把箭矢递到周生面前,笑意吟吟,如遇知己。
她一直就喜欢在台上动真刀真枪,可惜师父总是反对。
周生望着那白皙掌心上的箭矢,微微一笑,只伸手取了一支。
“一支够吗?”
“够了。”
他反手一转,漆黑的羽箭在手指间翻转滚动,最后正好架在虎口,搭在弦上,气定神闲,声音平静。
“既然是唱《辕门射戟》,那温侯吕布,又怎能开第二次弓?”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开始入戏,双眸蓦然变得锐利起来,眉如剑锋,目似鹰隼,俊秀的五官也变得硬朗而霸气。
嚣张、霸道、神采飞扬!
“好!”
瑶台凤眸中越发明亮,不知是在为周生的眼功而叫彩,还是为那舍我其谁的飞将气魄。
人保戏,戏保人。
周生只是一个眼神变化,她便看出了不凡,心中越发期待。
见到这一幕,关班主只能无奈笑笑,知道今晚是阻止不了了,便摆手道:“行了,都快去准备准备吧,龙老板,你也准备一下,别让戏等。”
“好。”
周生点头,而后和瑶台凤一同离开,红线则是含着蜜饯,蹦蹦跳跳地像个小跟屁虫般也走了出去,张口闭口就是“师弟哥哥”。
两人离去后,关班主轻轻一叹。
“五爷,您这弟子怕不是一般人呀。”
玉振声摇头笑道:“要是一般人,我至于带他来你这聚仙楼?”
两人相视而笑,可笑到一半,关班主却突然收敛笑容,眸光深邃。
“五爷,要是他真死在了台上——”
玉振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一字一句道:“那就是这孩子,没有登台的命,怨不得你聚仙楼。”
……
紫金冠压玉螭蟠,画戟挑星胆气寒。
眉锁烽烟飞凤尾,翎翻雪浪裂云端。
铜镜前,周生已经穿好了戏服,画好了脸妆,虽有赤红之色,却以净白为底,突显年轻俊美。
勾起的眉峰和眼角,更是多了一丝桀骜。
就在这时,铜锣一响。
铛!!
尾音震颤绵延,让后台中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戏要开场了!
透过帘幕的一角可以看到,不管是散座还是包厢,不知何时都已经坐满了人。
或者说,是坐满了一个个被烧焦的死人,无数双赤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戏台,口中不断喊着好疼。
皮肤在一点点溃烂,赤色的火焰不时烧穿皮肤,令他们面容扭曲。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戏台,仿佛只要戏一开,就能忘掉那浑身的疼痛。
这诡异的场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后台中的许多人都露出忐忑之色。
就在这时,一声怒音炸起,震得整个后台似乎都微微一颤。
“呔!!!”
周生开嗓练腔,啸如惊雷。
穿着不合身甲衣的小红线,无疑是在扮演小兵的角色,朝着周生半跪下去。
她抱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方天画戟,晃晃悠悠地递给周生,以戏腔念白。
“吕将军,该出征了~”
周生提起方天画戟,随手一舞,竟发出呼啸的风声,靠旗如浪翻滚,紫金冠上的翎子随风一抖,尽显桀骜。
“那便——出征!”
声如金石,铿锵有力,颇有沙场的金戈铁马之气。
众人望之,皆被那股冲天的豪气所感染,心中的紧张瞬间淡了许多。
当真是:
白袍乍染胭脂色,赤兔旋摧日月鞍。
一笑虎牢天下小,英雄谁似此郎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