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孟宴禮走到一處牆邊,按亮了那一層所有的燈光。
他站在燈光下,笑著對黃櫨伸手:“請吧。”
藝術品們被安靜地擺放在玻璃罩中、被掛在牆上,真的是一場視覺盛宴。
站在每一件作品前,似乎都能聽見藝術家在無聲地訴說著。
展廳很大,他們花了4個多小時,勉強逛完。可能是怕黃櫨累,孟宴禮帶她去了樓上的放映廳。
那是一間有點像影院的廳堂,有一些展覽開展後是有概念講解或者藝術家訪談的,會引導參觀者來觀看。
孟宴禮問黃櫨:“有沒有特別想看哪個藝術家的訪談?”
黃櫨難以取舍:“就不能都看看麽?”
“除去那些動畫片或者靈感紀錄片,訪談有47個。”
孟宴禮估算著時間,“確定都看麽?”
“好像是有點多,一個訪談大概多久啊?”
“不一定,你可以先看著,什麽時候餓了,我們再出去找點吃的。如果你願意,飯後可以回來繼續,晚點沒關系,我送你回家。”
“孟宴禮,你人真好。”
“……好人卡收回去,謝謝。”
黃櫨覺得自己撿到了天大的便宜,孟宴禮和工作人員吩咐把那些人物采訪都找出來放一遍時,她已經迫不及待選好了座位。
座椅很舒服,比電影院的那種再稍微軟一些。
孟宴禮坐在她身邊,起初他們還會偶爾有一點互動,交談幾句,後面黃櫨已經完全沉浸到那些藝術家的訪談中了。
這些才華橫溢的人,有人面對鏡頭侃侃而談,有人目光躲閃隻沉浸於自己的創作世界;有人用盡全力在藝術道路上奔跑,也有人只不過借助藝術在治愈自己……
一位國外藝術家的采訪結束後,短暫黑屏,這是切換到下一位藝術家訪談的過度。
但藝術家沒出現在屏幕上,而是有一段嘈雜混亂的聲音,像是幾個人在商議什麽,隱隱聽見“試一次吧”“簡單的開場白”“應該可以”“試試吧”……
隨後,屏幕亮了,孟宴禮的身影出現在上面。
那是比現在年紀更小些的孟宴禮,也比現在瘦一些,眉心倒是還沒有那道紋,可是他看起來像是沒休息好,連眸色都透著疲憊。
孟宴禮穿著皮衣,坐進一把椅子裡,對著錄像的人打了個響指:“開始吧。”
黃櫨聽見他說:“大家好,我是Grau。”
只有這麽一句話,隨後他皺眉看著鏡頭良久,抬手搓兩下臉,做了叫停的手勢:“抱歉,還是算了。”
這是黃櫨第一次看見孟宴禮展露出類似於脆弱的情緒,驚詫間,她猛地轉過頭去看坐在身邊的孟宴禮本人。
也許他昨晚真的沒睡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仰頭靠在椅背上睡著了,眉心那道紋路沒松開。
黃櫨從小跟在爸爸身邊,潛移默化中總是學到了些生意人的禮數的,不該問的絕不多問。
就像在青漓暑假裡,孟宴禮、徐子漾、甚至是楊姨,他們之間有那麽多言辭令人疑惑,黃櫨從來都沒多嘴去問過。
可是她此刻有一種衝動。
她很想問問孟宴禮,他為什麽事情煩心。
很想問問孟宴禮,他到底皺眉了多少次,才會在眉心形成一道連睡覺時都不會散開的紋。
放映廳光線昏暗,熒屏上應該在播放另一位藝術家的采訪了,黃櫨卻沒回頭。
她抬起手,探向孟宴禮的眉心,徒勞地想要撫平那道紋。
指尖忽然被握住,孟宴禮緩緩睜開眼睛,同黃櫨在明滅變幻的光線中對視。
他目光沉沉,喉結滑動,卻隻說:“可能我真的需要一罐咖啡。”
第31章 前兆
那天晚上, 無論黃櫨怎麽勸說,孟宴禮堅持沒有回家休息。
他喝了一罐咖啡,卻還是在黃櫨看那些藝術家訪談時, 靠在沙發椅裡沉沉入睡,好像真的很缺睡眠。
離開展館,已經是深夜。
到底是初秋, 暑氣褪去, 夜風清爽。
展館外綠植蔥鬱, 修建整齊,兩人漫步於林蔭小路,周遭只有蟲鳴, 有節奏地此起彼伏。
孟宴禮問黃櫨餓不餓, 黃櫨如實點頭。
兩人在餐飲街找了一家還未打烊的飯館,隨便吃些東西, 然後孟宴禮開車送黃櫨回家。
車子停在樓下, 黃茂康顯然還沒回來,家裡燈是暗的。
黃櫨在下車前, 很認真地同孟宴禮道謝,感謝他帶她去看藝術展,也感謝他明明那麽疲憊了,還陪同她看訪談到深夜。
她沒說,其實後半程訪談自己已經心有旁騖,難以專心。
孟宴禮按開車門鎖,目送黃櫨跑進樓道又退出來, 抬起手臂和他揮手告別。
他笑了笑, 手背向外對她一揮, 示意她, 快上去吧。
沒過幾分鍾,樓上某層樓的燈光亮起來,一顆腦袋探出來,對他繼續揮手。
很快,孟宴禮的手機響了。
接起來,是黃櫨疑惑地在問他:“孟宴禮,你怎麽還沒走呀?”
“這就走。”孟宴禮說。
電話裡的人似乎有些猶豫,沉默幾秒,才很是擔心地開口:“其實你睡著時,我看到了一小段短片,裡面有你。非常小的一段,可能是幾年前錄的了。但你那時候看起來好累啊,狀態特別不好,眼睛裡都有紅血絲的。那時候,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不開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