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太疼了。
韋沉香攥緊婢女的手, 滿頭是汗,張嘴便是一陣慘嚎。
宮人怕她咬傷自己,塞了塊綿軟的浸了藥汁的紗囊在她齒間, 「孺人再忍忍, 不能喊,喊出來待會兒生的時候就沒力氣了!」
她把慘叫咽進嗓子裡, 疼得十指扭曲,眼淚早就流乾了,全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不痛,像是被一把鈍刀一下下切割,直到把她撕裂成兩半。
「娘子……」心腹婢女掀簾衝入內室,俯身湊到她耳邊,指間扣著一粒丹藥, 「都安排好了, 只要服下這顆丹藥,事情就成了。」
韋沉香睜開被淚水和汗水糊成一團的眼睛。
婢女小聲說,「您只有這一次機會, 太子亡故,二聖、郎君全在玉仙殿, 王妃那邊的使女是咱們的人,等郎君回來,王妃百口莫辯。」
她把丹藥送到韋沉香唇邊, 「服下它,孩子馬上就能出來,您也不會再這麼痛了。」
計畫是韋沉香自己定下的,犧牲一個孩子嫁禍趙觀音——看起來好像愚蠢無比,但是內帷陰私,往往不在緣由和過程,只看最後的結果。
廢后王氏害死安定思公主的證據就充足嗎?
這種事,往往不需要太多證據。
趙觀音孤立無援,受大長公主連累,遭到二聖厭棄,而她懷的是李顯的長子,只要把矛頭對準趙觀音,屆時牆倒眾人推,趙觀音的好日子到頭了!
只要吃下這顆丹藥……
示意婢女擋住其他人的視線,韋沉香吐出紗囊,飛快含住丹藥。
她眼中流下兩行清淚,孩子還會有的,武皇后失不是連生了五個孩子嗎?
可是……可是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啊!
十月懷胎,母子連心,昨夜李顯還貼著她的肚子,和腹中的孩兒說話……
她喊出一聲慘叫,丹藥差點滾入喉嚨。
「不!我的孩子!」她不知從哪裡爆出一股力氣,掙紮著坐起身,手指伸進嘴巴,想摳出丹藥。
這個孩子很調皮,時不時鬧得她不安生,有時候害得她整夜整夜睡不著,他那麼小,和她骨肉相連,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
她不能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婢女被韋沉香突如其來的瘋狂嚇了一跳,看她面目猙獰,恨不能撕了自己的嘴,踉蹌著後退幾步,軟倒在地。
韋沉香趴在床沿,不停咳嗽嘔吐,終於在淋漓的穢物中看到丹藥的痕跡。
「哈哈!」她籲口氣,慘笑著仰面倒下。
她沒有殺掉自己的孩子。
丹藥很快化盡。
房中的僕婦們不知道韋沉香為什麼突然發瘋,只當她是疼得受不了,吩咐婢女重新按住她,「孺人繼續用力!」
梳妝樓。
聽到隔壁傳來的聲響,李令月眉頭緊蹙,叫來昭善,「你過去看看韋孺人是什麼狀況。」
李顯的第一個孩子,偏偏是在太子去世之後出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昭善答應一聲,帶著婢女到了隔壁。
庭院裡人頭攢動,婢女、僕婦們垂手站在甬道兩旁,綵衣婢女簇擁著廊下一座矮榻,英王妃趙觀音歪在榻上,斜倚憑幾,一邊喫茶,一邊聽著裡頭的動靜。
使女進進出出,一盆盆熱水送進去,冒著血腥氣的冷水送出來。
昭善向趙觀音稟明來意,趙觀音笑盈盈道:「難為公主惦記著,這裡萬事有我呢,請公主寬心。」
英王府孺人產子,確實該由英王妃來照管,昭善問候幾句,告退回去。
回梳妝樓的路上正好迎面看見裴英娘,她迎上去,「王妃可還好?公主擔心王妃,昨夜問起好幾遍。」
裴英娘揉揉眉心,「阿姊沒有大礙吧?」
昭善嘆口氣,說,「公主哭過一場,沒用朝食,駙馬勸了又勸,才吃了碗杏酪粥。」
兩人說話間,慢慢走回梳妝樓,裴英娘聽婢女說裴英娘來了,不等人攙扶,起身走出來,「阿父怎麼樣了?」
裴英娘上前幾步,扶著她坐在欄杆旁,「阿父剛才冊立六王為太子,這會兒已經睡下了。」
李令月倚著欄杆,冷笑一聲,「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亦是,沒了五兄,還有六兄……不知六兄這會兒是傷心,還是驚喜。」
裴英娘拍拍她的手。
姐妹倆相對沉默了一會兒,殿外濃陰遮蔽,一絲絲冷意浸上來,李令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兩人互相攙扶著回到內室,李令月勒令裴英娘去洗漱,「就在我這睡一會兒,偏殿太遠了。」
李治隨時可能傳召她們,回偏殿確實不方便。
梳妝樓的婢女服侍裴英娘洗漱,昭善和半夏一起鋪床疊被,李令月把薛紹趕去玉仙殿,「你跟著八兄,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不必陪著我。」
裴英娘沐浴的時候就直打哈欠,洗完出來,連朝食都來不及吃,剛坐到床褥邊沿,就睏意上頭,挨到枕頭時已經睡著了。
使女們放下軟簾,點起一爐安神香,躡手躡腳合上屏風。
裴英娘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巳時醒來,看到陌生的帳頂,呆了片刻,才慢慢想起自己並不在偏殿。
使女掀簾,捧來熱水巾帕,伺候她梳洗。
李令月讓昭善去傳飯,「吃不下也要吃點。」
飯菜很快送來,廚下反應很快,食案上一律都是素菜湯羹,連用豬油炸的茶食也沒有。
裴英娘剛剛抄起筷子,院外響起一串笑聲。
英王府的婢女快步走進庭院,「孺人生了一位小娘子!母女平安!」
婢女們跟著笑,四下里一片恭賀聲。
不管玉仙殿如何風雲變幻,新生命的到來,總是值得歡慶的。
因為太子李弘的死,九成宮之行提前結束。
回去的隊伍,一眼望去,儘是披麻戴孝、面容哀戚的侍從。
李令月臨近產期,受不了旅途顛簸,留在九成宮,等生產過後再回長安。
裴英娘留下陪伴李令月。
李治悲痛不已,堅持要追封李弘為孝敬皇帝。
本朝沒有父親追封兒子為皇帝的先例,大臣們紛紛上書勸諫。
唯有武皇后支持李治的決定,並親筆為太子寫就一篇祭文,稱讚李弘賢德孝順,字字句句,透露出她對李弘的慈愛之情。
帝后痛失愛子,彼此安慰,一起追憶當年撫養李弘長大的往事,感情似乎又變好了。
裴英娘幾次求見李治,都被內侍無情攔下。
除了武皇后,李治不見任何人,每天不是看著李弘生前書寫的文章書卷默默流淚,就是為李弘的謚號和大臣們爭吵。
裴英娘最後一次看到李治的時候,剛剛喊出阿父兩個字,李治看也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她站在空蕩蕩的迴廊裡,忍了很久,才把眼淚忍回去。
「阿父傷心過度,才會如此,你別往心裡去。」李令月安慰裴英娘,「等我們回到長安,讓阿父給你賠不是。」
她推推倚在廊下發呆的裴英娘,「池子裡結了好多蓮蓬,我們去採蓮蓬吃?」
裴英娘意興闌珊,枕著隱囊瞌睡,鬢髮蓬鬆,未施簪環,半見色披帛垂下欄杆,落在廊下的花叢間,隨風搖曳。
她知道李治並非普通的長輩。
他是天子,是皇帝。
他高興時,能隨手頒下大筆賞賜,金銀財帛,莊園別墅,流水一般,源源不斷。
他硬起心腸時,貶謫老臣,驅逐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摧枯拉朽,誅殺大批宗室。
滿朝文武,匍匐在這位年輕的君王腳下,噤若寒蟬。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很久以前,剛入宮的裴英娘,曾經偷偷設想過,假如有一天李治不喜歡她了,對她冷淡了,她就守著自己的財寶,老老實實過日子,絕不去費力挽回李治的寵愛。
反正她只是個替身,老老實實盡自己的本分哄聖人高興就夠了。
如今,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根本無法釋懷。
她把李治當成真正的父親,血脈相連的親人。
得到過那樣厚重的珍視,怎麼可能甘心眼睜睜看它從指縫間溜走?
她百思不得其解,阿父怎麼會對她如此冷酷?
難道真的是因為太子李弘的死?
可李弘的死……和她根本不相干啊!
而且李弘死的那晚,她陪在李治身邊,李治並沒有任何異常。
「英娘,別不高興了。」李令月揪裴英娘的臉,想哄她起來,「不去摘蓮蓬,我們下棋?我教你幾招,你學會了,下一次保管能贏八兄!」
說到李旦,裴英娘更鬱悶了。
作為弟弟,李旦必須幫著料理李弘的喪事,他跟隨李治和武皇后回長安了。
他走得那麼幹淨利落,裴英娘想想就生氣!
雖然他把楊知恩和其他護衛留下來保護她,她還是不開心。
都走了,九成宮裡,只剩下李令月、薛紹和裴英娘。
院外傳來一陣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韋沉香也沒走。
她為李顯生下長女,本應該是大擺幾天流水席的喜事,碰上李弘亡故,不僅不能擺宴,還得儘量避諱,大臣們連賀禮都送得簡薄。
李顯不好意思去李治跟前報喜,想自己掏腰包為長女慶賀。
趙觀音勸他低調從事,太子屍骨未寒,帝后極為傷痛,所有事情都要靠後。
李顯不怎麼怕李弘,因為李弘雖然清高,但從不欺負弟弟。他怕李賢,怕得想起李賢就發抖。
他生怕李賢揪住他不放,藉機告他的狀,害怕之下,恨不能把長女藏著掖著不讓人看見,更別提之前曾允諾過韋沉香說會為她們母女討要賞賜的事。
韋沉香非常失望,不顧婢女的勸阻,月子裡迎風灑淚,時常啼哭。
這一哭如願哭來李顯的愧疚,趙觀音又橫插一腳,請來奉御為她診脈。
奉御說她剛剛生產,不宜長途勞頓。而且小娘子著實太小了,恐怕無法遠行,否則可能會半路夭折。
李顯只能把韋沉香母女二人留在行宮。
韋沉香的如意算盤,因為她的一時心軟,全亂套了。
事情變得太快,她來不及反應。
前幾天她還是李顯的寶貝疙瘩,她咳嗽幾下,李顯就要拉著她問長問短,她吃的喝的用的,李顯樣樣關心。
一轉眼,她生的女兒成了晦氣。如果趙觀音再施點手段,李顯很可能徹底遺忘她,任由她自生自滅。
她不由後悔,如果那天她狠心吞服丸藥,把趙觀音趕走……
耳畔響起哇哇啼哭聲。
韋沉香從沉思中回過神,盯著懷裡哭得小臉皺巴巴的女兒看了半晌,長嘆一口氣。
院外的哭聲聽起來可憐極了,同是天涯淪落人,李令月讓使女去請韋沉香。
小娘子生得靈秀可愛,很招人喜歡,她快要生了,尤其喜歡逗孩子玩,連帶著對韋沉香不像之前那麼厭惡。
聽到小娘子哭,她就心裡發軟。
婢女走到院外,示意韋沉香公主傳喚。
韋沉香喜出望外,抱緊錦緞襁褓細細包裹的女兒,滿臉堆笑著走進迴廊。
得知不能隨駕回長安,她覺得天崩地裂。
數月不能相見,趙觀音剛好可以趁此機會,重新籠絡住李顯。
她九死一生,放棄全盤計畫,為李顯生下長女,結果李顯卻把她們母女留在九成宮,和趙觀音雙宿雙棲!
李顯走的那一天,韋沉香氣得牙關咯咯響。
以李顯的性子,說不定從此把她們母女拋在腦後,英王府的郭孺人,柔順的婢女,貌美的胡姬……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李顯一步三回頭,還是走了,韋沉香抱著女兒哭得泣不成聲。
如今,她的指望全在女兒身上了。
唯有靠女兒討好太平公主和相王妃,她才有回長安的希望。
太平公主是公主,生產之後一定會回去。相王鍾情於相王妃,每天吩咐下屬快馬傳遞信箋,天天一封書信,一天也沒落下,甚至有時候一天幾封書信……相王不會忘了相王妃。
只要打動她們倆,她一定能如願返回長安!
逗弄了一會兒小娘子,李令月留韋沉香吃飯。
韋沉香感激涕零,不敢和她們並坐,堅持跪坐下首,還想挽袖幫兩人遞菜端湯水。
她這麼如履薄冰,李令月覺得心裡不大舒服。
裴英娘倒是不覺得如何,不過她不想和韋沉香太親近,總有種隨時會被對方算計的感覺。
小娘子生得很順利,不論是趙觀音,還是韋沉香,沒有在生產時鬧出什麼爭執,但這不表示李顯的後院真的就消停了。
韋沉香察言觀色,知道自己惹得李令月厭煩,連忙告辭回去。
一轉眼過了溽暑,入秋前,朝廷頒發《皇太子謚孝敬皇帝制》和《冊謚孝敬皇帝文》,李治如願追封李弘為孝敬皇帝。
與此同時,他正式冊立李賢為皇太子,大赦天下,命李賢監理國事,參與朝政。在最短的時間內選拔一批人才輔佐李賢,以期盡快為李賢完善東宮小朝廷的體系。
他為李弘悲傷,並不耽誤他幫李賢籌謀。
梳妝樓翠竹環繞,四季景色宜人,秋風未起,池子裡的荷花將要落盡時,李令月為薛紹生下長子薛崇胤。
消息送到長安,李治終於從悲傷中緩過神,再次頒布大赦。
李旦的手書和阿福的書信一起送到梳妝樓。
裴英娘先拆開阿福的信看,他還是沒找到蔡淨塵。
她眉頭輕蹙,命半夏磨墨,再次給南州都督寫信。
上一次只是一筆帶過,請南州都督給予便利,這一回得鄭重提出請求。
蔡淨塵到底是生是死?
莫非是馬氏出了什麼意外?
她憂心忡忡,寫完信後,一時沒注意,直接捲起紙箋,墨汁暈染開,手上沾了大片墨跡,黑乎乎的。
半夏捧來銅盆熱水,服侍她洗手。
李旦的書信擱在書案上,她氣哼哼打開看。李旦每天一封書信,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瘦了還是胖了,噓寒問暖,什麼都要問到,就是不說什麼時候來接她。
手上這封書信和以前的一樣,內容相差無幾,字跡清晰端正,清雋挺秀,是李旦親筆所寫。
她擦乾手,鋪紙準備寫回信。
李旦走得很匆忙,臨走之前,他扣著她的雙手,抓得非常緊,再三叮囑她留在九成宮,無事不要下山,更別想偷偷溜回長安,楊知恩留下既是保護她,也是看著她,不讓她亂跑。
她的手腕被他抓出一道道紅痕,過了很久才消。
一開始她和李旦賭氣,好幾天不回信。
李旦那幾天的信就會突然變多,有時候一天好幾封,送信的家僕剛剛快馬奔至山下,身後又響起馬蹄聲——另一個家僕也趕到了。
家僕們面見裴英娘,含淚說郎君收不到她的信,如何輾轉反側,如何不能安眠,如何辛苦煎熬,人都要瘦脫相了……
她想到李賢對李旦的態度,很快心軟,阿兄要應付李賢,要為李弘舉哀,要試探李治為什麼態度大變……
他是那種什麼心事都藏在心底的性子,沒人在旁邊開解,肯定過得很辛苦。
她不敢再耍小脾氣,每天老老實實一封回信,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到底能讓李旦安心。
「秋意漸深……望兄珍重……強飯為佳……妹諸事安好……」
微風拂過,吹動庭中翠竹沙沙響,裴英娘寫完回信,交給送信的家僕。
想了想,把前些時自己親手做的五毒香囊、五彩絲絡一併拿出來,托家僕送回去。
她知道李旦為什麼要她單獨留下來陪伴李令月,正因為知道,才會生氣。
她不怕蓬萊宮的風雲變幻——即使李治可能真的不喜歡她了,她也不會傷心太久,九成宮的這段寂寞辰光,她完全想通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已經做好準備,可以正面長安的風風雨雨。
大雨滂沱。
阿福身披蓑衣,行走在崎嶇泥濘的山道間。
僕從們驅使載著貨物的果下馬,默默跟在他周圍,山風凜冽,沒人說話,連一聲咳嗽也無。
壑谷陡峭幽深,一個不慎,腳下一滑,摔下峭壁,就是粉身碎骨。
阿福抬頭望一眼雲遮霧繞的山頂,雨中的山峰秀麗挺拔,沒人看得出巍峨壯麗的山頂,竟然藏著一座土匪窩。
其實他早就找到蔡淨塵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娘子。
蔡四瘋了。
他撇開商隊,一路逃竄進深山中,走到哪兒,帶領災民攻打縣城,拆掉廟宇和富戶的莊園,融化金身,劫掠財寶,救濟百姓。
從老百姓的角度來說,他做的是好事,於阿福來看,卻是愚蠢至極。
他可以告發貪官,可以逼迫豪門捐獻物資,唯獨不能舉起刀槍,和朝廷作對。
蔡四沒有死……但是娘子的得力助手蔡淨塵非死不可,堂堂相王妃,可以縱容家僕跋扈,殺人放火,都是小事,唯獨不能倚重一個率領山民對抗朝廷的匪徒。
從他的長刀砍死第一個朝廷命官開始,他不可能再回到娘子身邊。
蔡四一定有苦衷……阿福深信這一點,他不是那種會為幾個災民就熱血上頭,衝擊府衙的莽撞少年郎,他感情冷漠,從來不關心其他人,自始至終,只效忠娘子。
這樣的人,怎麼會拋棄大好前程,鑽進山裡當匪頭子?
隊伍突然停下來,前方一陣騷動,果下馬發出躁動不安的嘶鳴。
「怎麼了?」阿福抹把臉,擦去雨珠。
商隊的人驚慌失措,一路連滾帶爬,「前面有土匪!」
護衛們立刻抽刀擁上前,山路狹窄險峻,遇上土匪無路可躲,只能硬抗。
阿福裹緊蓑衣,衝到隊伍前列。
土匪的目標不是他們。
前方一處峽谷中喊殺震天,一夥粗衣麻布的匪徒衝入隊列齊整的商隊,很快把商隊攪得七零八散。
商旅們哭爹喊娘,顧不上價值連城的貨物,抱頭鼠竄。
他們的腳步哪有山匪的刀快,刀光閃爍間,就像切菜一樣,咔嚓咔嚓,到處是滾動的人頭和一簇簇花朵一樣盛開的血液。
領頭的山匪手執長鞭,橫刀立馬,氣勢萬鈞。
他沒有動手殺人,只靜靜地立馬坡前,俯瞰著峽谷。
然而所有人看到他,都面色大變,嚎啕大哭,彷彿馬上之人並非一個偏於瘦弱的俊秀少年,而是地獄修羅。
阿福目齜欲裂,就算那人化成灰,他也認得出來,匪頭是蔡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