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州用了一路的時間讓自己的心態平穩一點,力求見到陳詩韻的時候能不要太衝動。然而等真見到了陳詩韻,卻發現,自己內心哪有什麼衝動,只剩一片苦澀。
陳詩韻剛剛睡起,臉上還有些睡意朦朧,見賀蘭州來找自己,端坐在床沿邊,「怎麼了?」
賀蘭州看著她臉上的睡意,就不由想到了她睏意的來源,不自覺低了低眼眸,「你昨晚沒睡好嗎?」
「嗯,做了個噩夢,沒睡踏實。」
「真的是噩夢?」
「啊?」陳詩韻沒想到他會這麼反問一句,立即點了點頭,「怎麼了嗎?」
賀蘭州看著她,良久,才終於嘆了口氣,「是我不夠好嗎?」
陳詩韻立馬搖頭,「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不然,你為什麼要背著我和別人在一起呢?」
這句話語氣並不重,賀蘭州對她,永遠是溫柔的,即使是譴責也是溫柔的語氣,可這句話卻如同一個驚雷一樣一下炸開在陳詩韻的耳邊,她幾乎一下站了起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賀蘭州,眼裡充滿與驚訝與恐懼。
那是一種從未想過會被發現會被一語道破的驚訝與恐懼,賀蘭州看著她的眼睛,還有什麼不確定的呢。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那些他來時幻想的替陳詩韻解釋了一百遍的藉口,在此刻都顯得如此寂寥可笑。
賀蘭州站起身,轉身朝門走去。
陳詩韻此時才終於從那一句話的驚雷中如夢初醒,一把衝過去抱住了賀蘭州,「不是那樣的。」她抱著他,「你聽我解釋。」說著,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賀蘭州鬆開了她抱著自己的雙手,轉過頭,看著他面前的姑娘紅著一雙眼,默默的伸手替她擦掉了眼淚,他的心情還很苦痛,說出的話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他說,「好,你說,我聽著。」
陳詩韻立馬握住他的手,小心的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我和他,也就是簡叢,我們小時候認識的,不過我忘記了,後來,他有一次救了我,再之後,」陳詩韻不由小了聲,「他說他喜歡我。」這句話說到最後她已經默默低下了頭,可很快又抬了起來看向賀蘭州,「不過我並沒有答應他,我喜歡你啊,我怎麼可能答應他。賀蘭,你信我好不好?」他看著賀蘭州,目光急切,一顆心滿是焦慮。
陳詩韻是真的焦急,她或許真的對簡叢動了心,也真的做出了對不起賀蘭州的事情,可是這一切都是在以不影響她和賀蘭州的感情的條件下進行的。在陳詩韻的心裡,這個時候的她本能的更看重賀蘭州,簡叢於她就像是路上偶遇的芬芳的花朵,引人入勝,而賀蘭州卻是她一眼萬年的悸動。
她至今都記得自己第一眼見到賀蘭州時的心,那種百花盛開春心萌動的感覺,賀蘭州於她而言更像是她的一個夢,一個追尋過,擁有在懷的夢。所以,她可以在做夢的同時去欣賞路上的花朵,卻不能為了那朵花捨棄自己的夢。這是那時的陳詩韻所想的,也是她所認為的,至少在一刻,她確實更愛賀蘭州一些。
賀蘭州看著她苦苦哀求的眼神,「只是這樣嗎?」
陳詩韻立馬點頭,她點著點著,就想起如果賀蘭州知道的是昨晚的事情,那麼想必也看到了那個擁吻,又慌忙的解釋道,「我們之前是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舉動,可是那時他突然這樣子,我也沒有想到,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不見他,不理他,也更不會和他再發生什麼,你原諒我好嗎?」她聲淚俱下,哭的可可怜怜,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霧濛濛的哀求,賀蘭州何曾見過她這般卑微,又何曾見過她這般模樣,縱使心裡還有疑問與怨惱,也都在這一刻被壓了下去。
他終是伸手抱住了她,想著就這樣吧,既然她已經知道錯了,也願意悔改,那麼何必再苦苦相逼,他內心還是喜歡與眷戀著陳詩韻的,也想繼續與她在一起。於是他輕易的就這麼原諒了陳詩韻,他當然知道事情不可能盡如陳詩韻所說,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願意和那人斷絕關係,只要她還是深愛著自己,那麼其餘的一切,賀蘭州並不想計較那麼多讓她為難,他所求的,永遠只是最後的結果,而中間,不必要那麼苦痛。
然而,賀蘭州終歸也是太過年輕,他不知道,有些時候太過容易的原諒,只會讓有些人更加放肆且不懂珍惜,就像他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不是可以說斷就斷的。他自己不知道,只是本能的推己及人,卻也因此,造成了自己日後的悲哀。
陳詩韻和賀蘭州又保證許諾了許多,確認賀蘭州真的沒有再生氣後,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剛巧趙盛豐來找賀蘭州,陳詩韻見他離開,稍微平靜了一下,就開始思索賀蘭州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她早上和賀蘭州一起吃飯的時候,賀蘭州還是溫和且包容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知道了這件事的樣子,那麼,應該是自己和賀蘭州分開的這段時間,有人給他說了什麼,他才知道的。會是誰呢?是誰發現了她和簡叢的事情?
她仔細的回憶了一下,記得趙盛豐也在吃完飯後就回房了,而祝語似乎離開出去了一會兒。她想到這裡,只覺得一下鎖定了懷疑對象,直接怒氣沖沖的沖向了祝語的房間。
祝語正在收拾東西,突然門被推開,條件反射的抬頭望去,就見陳詩韻對自己怒目圓睜、滿身火氣,祝語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賀蘭州應該已經與她談過了,並且,陳詩韻應該知道這事和自己有關。她想到這裡,本能的覺得有些麻煩,可是這事她又沒有做錯什麼,因此,在看過一眼確定了來人後,就繼續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
陳詩韻一看她這理也不理自己的樣子,只覺得自己燒心裂肺,渾身的火氣怎麼也壓不住蹭蹭蹭的往上升騰,她直接走到祝語的面前,「是你和賀蘭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既然做了,還怕別人知道。」
陳詩韻聽她這麼說,心裡的猜測一瞬間被證實,當即怒道:「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情,幾時輪到你來插手。」
祝語輕笑一聲,「你還知道是你們倆啊?我還以為是你們仨呢!」
「你!」陳詩韻見她伶牙俐齒,怒從心中起,竟直接抬手就準備給她一巴掌,祝語一把拉住,眼帶嘲諷,「就你這身手,還想打我。」
「祝語,你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何苦如此對我!」
「我怎麼對你了?」祝語反問她,「我是打你罵你,還是衝到你的房間興師問罪了?我只不過是把我看到的如實說了出來,這件事,有問題的是你,不是我。」
「那也不需要你管!」
「你以為我願意管。」祝語一把甩下她的手,「要不是你們欺人太甚,背地裡做出這種事,我才懶得管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做這事的時候,沒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對得起賀蘭州嗎?」
「對不對得起是我和他的事情,你算什麼人,憑什麼管我對不對得起他!莫不是你自己也喜歡他!」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與賀蘭州相識不過兩日,談什麼喜歡。」
「不喜歡你插什麼手,你管什麼事?!」
「就你做的那些事,但凡是個人看到了都瞧不起,都替賀蘭州不值。」
「所以呢?所以你就想挑撥我們倆,等我們倆分開了自己趁虛而入是吧!」
「你簡直不可理喻。」
「祝語,我告訴你,你少痴心妄想,賀蘭才不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祝語冷笑,「那我也告訴你,你再這麼下去,賀蘭州就是再喜歡你也得離開你。」
「你……」陳詩韻說著就又想動手,卻又再次被祝語給擒住了,「陳詩韻,我也不是什麼好脾氣,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你再試著動手試試,到時候真把你打趴下了可別怪我。」
「你……」
「至於現在,給我滾出我的房間!」祝語說完,一把將手裡擒著的手甩了出去,「滾!」
「祝語,我不會放過你的。」
「隨時奉陪,滾!」
陳詩韻轉身,雙手拉開木門,卻一下愣住了,門外,賀蘭州、陸成正端正的站著。陳詩韻看到賀蘭州,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伸手抱了上去,淚眼朦朧的將自己的委屈發洩了出來,「賀蘭,她欺負我。」
賀蘭州尷尬的看著祝語,就見祝語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陳詩韻還埋在他的懷裡,抽抽噎噎的表示,她不要和祝語一起上路了,她要祝語單獨走,她不和祝語一道。
賀蘭州連忙勸她,可她一概不聽,賀蘭州再勸,她就癟著嘴問他,「你是不是喜歡她,不然為什麼這次這麼堅持?」
「你想什麼呢。」賀蘭州有些無語。
「反正我不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自己選吧。」
賀蘭州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無理取鬧,又是在這麼一個大家都在的場合,只能繼續勸她。然而陳詩韻卻是打定了主意,任憑賀蘭州怎麼說都不鬆口,賀蘭州一時被她弄得也有些生氣,正準備拉她回房單獨聊天時,就聽一直沒有開口的祝語漫不經心的開了口,「我自己走。」
賀蘭州聞言,抬頭向她看去,祝語還是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本來就是偶然遇到結伴而行,現在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也不想和你們一路,我自己走。」
「祝姑娘……」
「賀蘭公子不用多言,」祝語打斷了他,「我心意已決,還請各位移步他處,也讓我這裡清淨片刻。」說完,祝語直接走過來,當場關了門,她靠著門板,心想,這都亂七八糟的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