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狠了狠心,轉身往外走。
她知道自己和妹妹之間必然會有幾年的分別。如今暫時分開幾日也算提前做一個鋪墊。
對於寒酥要跟著老夫人去青柳縣這件事,三夫人卻很擔心。
“府裡孩子這麽多,怎麽就挑了她呢?”三夫人眉頭緊鎖。
三爺懶洋洋地逗著鸚鵡。最近有一點天暖,他終於不用穿他那件貂皮大襖了,人也精神了些。他說:“往日裡老夫人從來就沒搭理過府裡這些孩子們,有什麽奇怪的。外甥女那性子能對老夫人胃口也不奇怪。一個冷冰冰,一個吃齋念佛,都是不怎麽搭理旁人的。”
三夫人想了想,讚同了三爺的話。
“不過我還是擔心。往年老夫人去善堂都是三郎護送陪同,今年赫延王也要去的。”三夫人愁容滿面,“三郎和寒酥之前差點議親,這不尷尬嗎?再說了,小酥一直都很怕赫延王……”
三爺隨口道:“我二哥又不吃人。”
“話是這麽說,可是赫延王往那一站,確實挺唬人的……”三夫人還是皺眉。
三爺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詫異看向三夫人,道:“我才發現你居然一直沒改稱呼,左一個赫延王右一個赫延王,沒改口跟我一樣喊二哥。你不會是怕二哥吧?”
三夫人有一點被戳破的心虛。她不接這話,轉頭吩咐侍女往朝枝閣跑一趟,讓寒酥走之前過來一趟。
不管三夫人是不是對封岌有畏懼,在面對寒酥時,她拉著寒酥的手,語重心長:“赫延王是個很好的長輩,不用怕他。你就把他當成你姨丈一樣敬重就行!姨母不是跟你說過嗎?上數個幾代,你還應該喚他一聲表叔呢!”
不過三夫人勸了寒酥幾句之後得知寒酥這次連侍女都不帶,更擔心了。老夫人喜靜,身邊人很少,出行更不喜歡很多人圍著。她自己的奴仆都沒帶幾個,也沒讓寒酥帶著翠微。
沈約呈去雲旭堂接祖母,路上遇見了寒酥。他放慢了腳步,故意避開不與她同時進去。遠遠看著寒酥往前走的背影,沈約呈的目光有一些複雜。
他努力將那份喜歡深藏,憋著一口氣想等自己取了功名、等自己不僅僅隻依靠赫延王府的榮耀、等自己有了能力再去重新讓她認識一個更成熟穩重的自己。
可是這種將濃烈心悅憋在心口的滋味兒,實在難熬。
兩輛馬車,封岌與沈約呈一輛,老夫人與寒酥一輛。老夫人與寒酥的那輛馬車裡還多了一個穗娘。兩個車夫分別是長舟和雲帆,此外不再有其他人隨行。
寒酥親自扶著老夫人登上馬車,自己才登車。
封岌收回落在寒酥身上的視線,望向身側的沈約呈,沈約呈還沒有將目光從寒酥身上收回來。
封岌瞥一眼指上的扳指,慢悠悠地輕轉了一圈。
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原本午後出發,在天黑時可以趕到青柳縣的別院。可天氣難測,誰也沒料到會突然變天。半下午開始下雪,雪越下越大,夾雜著一點濕雨,寒氣逼人。
老夫人生封岌時傷了身,使她極其懼寒,穗娘從衣箱裡取了兩件厚襖給她裹著,她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寒酥趕忙將暖手爐遞給老夫人捧著,自己再用另一個暖手壺暖了自己的手心之後,用手心去暖老夫人的手背。
老夫人點點頭:“暖和不少。”
穗娘在一旁笑著說:“表姑娘這法子不錯。”
“我姨丈也畏寒,我上次瞧著姨母就是這樣給他暖手的。”寒酥道。
老夫人說:“把簾子掀開讓我看一眼。”
寒酥詫異。老夫人都這樣冷了還要掀簾子?她聽見穗娘歎了口氣。穗娘依言去掀簾子。
窗口的簾子掀開半截,滿目的風雪入了眼。老夫人望著肆虐紛飛的雪,陷入了回憶。
回憶著與封旭的第一次相逢。
那一日她遭逢巨變,前半生的所有花團錦簇在一息之間用極其殘忍的方式摧毀。她在最絕望的時候,以一種極其難堪的方式與封旭相逢。
他是她的朝旭,是她的新生。
即使極其懼寒,老夫人也總忍不住在每一個雪虐風饕的日子遙望,企圖在寒雪中尋到封旭的身影。
馬車停下來。封岌從前面的馬車下來,走過來親扶母親。“這風雪暫時不會停。先不去別院,在客棧歇一晚。”
老夫人將手放在兒子寬大的掌中,她有些失神的眸子慢慢聚了神,望著封岌道:“嘉屹,殺了那些北齊人。”
她握著兒子的手慢慢用力,帶著恨和不甘。
封岌用力回握:“好。”
青柳縣雖然緊挨著京城,地方卻不大,也不夠繁華。這間客棧很小,也很簡陋。
一行人因這風雪都染了寒氣,店裡的夥計趕忙端來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多添一點熱湯,雖不美味卻很暖身。
一碗陽春面吃下,身上舒服了許多。穗娘立刻去屋子裡鋪好被褥,在裡面放了好幾個湯婆子,給老夫人暖著。寒酥在一旁幫忙。又催促店家燒了沐浴的熱水,讓老夫人能泡一個熱水澡再歇下。
寒酥從長舟手裡接過薑湯,款步走到老夫人面前遞過去:“您喝一點薑湯驅寒,防著風寒。”
老夫人接過來,道:“你們別都在我這裡圍著了,我這裡有穗娘足夠。都各自回屋去暖暖身,早些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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