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和徐廚子下午出去買了些東西,此時已經準備好了年夜飯。
“這是我和菜刀、砧板一起孝敬師父的。”徐廚子客客氣氣地送上了一個木盒子。
顧茵打開一瞧,裡頭是一套小巧精致的陶瓷調味罐,不管是放在灶台上,還是隨身攜帶,都既方便又好看。
徐廚子搓著手道:“重禮咱們送不起,師父也不會收,就是一點心意。”
“這就很好了。”顧茵滿意地拿起調料罐摩挲了一下。
後頭徐廚子也給周掌櫃送禮,送的是一斤一兩銀子的茶葉。還有王氏和顧野、武安也都收到了禮物,雖不貴重,但都是一份心意。
尤其是宋石榴,徐廚子送了她一個和他自己一樣的海碗。那碗寬而深,說是碗,其實更像個小盆。兩人都成了隻吃一碗的人。
周掌櫃給大家準備的,則是一頓豐盛到讓人怎舌的年夜飯,不是店裡平常吃到的那些,全是他今天下午現買現做的拿手好菜。
濃油赤醬的四喜丸子,一個就有小孩拳頭那麽大,勾上濃濃的湯汁,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滿口肉香;脆皮炙鴨,色澤紅潤,外脆裡嫩,吃著肥而不膩,一絲鴨腥都無;福壽肘子,紅潤油亮,肉酥骨爛,也是一樣的肥而不膩……
隨便一樣菜,那是放到時下的宮廷裡都不會跌份兒的,林林總總擺了一大桌,連顧茵都吃撐了,其他人更別說了,徐廚子和宋石榴一人吃了兩大碗米飯,武安和顧野兩個吃完直接仰靠在他們娘親身上,動彈不得的。忠叔吃的眼淚都出來了,對著王氏和顧茵又是一通致歉和感謝。
“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徐廚子看大家都放了筷子,又拿了兩個饅頭,一邊分一個給宋石榴,一邊用饅頭刮剩下的湯底吃。
“是好吃,”顧野跟著打了個飽嗝,“好想頓頓吃。”
“想啥好事兒呢?”顧茵好笑地幫著他揉肚子,“頓頓吃,咱家掙得還不夠吃的呢。”
這一頓年夜飯不算人力,光是食材,最少也得七八兩銀子。
“那咱家不能賣這些嗎?”顧野數著手指問,“這些,能賺好多。”
反正肯定多到現在的他數不清。
其實這也是顧茵想的,她和周掌櫃一樣,立志是要做大師傅,但不是做食堂大師傅!
天天炒家常菜,做家常點心,日漸乏味只是一遭,很多精細的活計也是會手生的。就像之前周掌櫃做釀豆莛,那種功夫都是要常做常練的,再生疏下去,怕是手藝退步。
而且徐廚子和他兩個小徒弟也確實學的盡心,尤其菜刀和砧板,很有些天賦的,帶到現在,店裡其他家常菜他們師徒三個都能做得來了。
顧茵自己也就罷了,讓他看著周掌櫃手藝退步,她是真覺得對不住人家。
年夜飯後,大家坐在一起守歲。
因為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所以顧茵早就拜托武安從文家借了兩個話本子,在這種時候讀給大家聽。
武安現在已經認識很多字了,話本一般也是用的粗線的白話文,他讀起來一點兒也不費勁。
王氏最喜歡看戲的,沒戲看聽話本也很好,眾人聽得興起的時候,顧茵把周掌櫃喊到一邊,同他商量道:“咱們今年進項還成,來年能減稅,賺的更多。我尋思著,咱們是不是也該些精細的吃食了?”
要不是開業那時候兩家大酒樓打壓,他們現在也應該有不少高級客戶了。
現在平價吃食的生意已經打穩了根基,又沒了望月樓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正是出手擴大規模的好時機。
周掌櫃點頭道:“東家不說我也想提這個。且我也打聽過了,咱們隔壁的鋪子租期就在春末。朝廷稅收高,生意不好做,隔壁馬上要空下來。到時候咱們租下,開一扇小門,專門設置一個招待貴賓的單間。”
隔壁的鋪子小,只有食為天一半那麽大,剛好可以隔開成幾個小包間,而且租子對現在的顧茵來說也不會很貴。
兩人就說好等到年頭上忙完,先去打聽清楚,最好是到期前就能提前租下來。
商量完畢,周掌櫃坐了回去,王氏又臉上堆著笑摸過來,也是有話要和她私下說的模樣。
“兒啊,明天是新年……這都第八年了。”
從前同住緇衣巷,顧茵和許青川時不時能碰面,都沒生出幾分不同的情誼。如今他們一家子搬走了,若不再牽線,這事兒肯定是成不了了。
聽到這個顧茵是真的頭大,但也因為過去都是點到即止,一直沒和王氏開誠布公地聊過,所以她乾脆仔細和她說說。
“娘屬意誰呢?還是許公子?”
“青川挺好的,雖說是個窮秀才,但那是朝廷局勢不穩,他才沒接著考下去哩,不然指不定已經是舉人老爺。而且咱們兩家知根知底的,你許嬸子也喜歡你。”
“娘說的都在理,但是我不屬意他啊。”
王氏問她為啥,顧茵想了想說,“也不是為啥,就是不合適吧。許公子喜歡看書論書,滿腹經綸,出口成章。可是我聽到人讀書就發暈,早先老太爺還想逼我讀書呢,讀一下午比我在後廚忙一天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