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茵和他們打過招呼,徐師傅坐在靠背竹椅上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雖沒說什麽,但神色已經帶出了輕慢。
那兩個小幫廚看他們師父這樣,自然也沒有和她搭話。
顧茵並不在意,脫了大棉袍放到一邊,一面洗手一面問花媽媽道:“老太爺今日可起身了?有沒有說想吃什麽?”
花媽媽就道:“最近天氣不好,老太爺晨間睡得沉,估摸著還是沒有起身。老太爺晨間愛吃麵,至於想吃什麽口味的,就不知道了。”
老太爺最近挑食的厲害的,花媽媽自然不敢打包票說老太爺想吃什麽口味,說完她又安慰道:“不過老太爺既然請了小娘子過來,肯定是十分滿意小娘子的手藝,你隨便做一些就成。”
顧茵轉頭看到桌上有一塊牛肉。
這在後世隨時能吃到的東西,在這個時候可是比桌上其他洞子貨還稀罕的東西。殺牛犯法,除非是暴斃或者生了病的牛,才能合法被殺了。牛肉供不應求,也就文家這樣的大戶人家能買到這麽新鮮的牛肉。
花媽媽隨著她的視線,道:“老太爺年輕的時候倒是很喜歡牛肉,後頭牙口不好了,就吃的少了。”
顧茵點了點頭,又問了老太爺的忌口,看著外頭陰沉的天,準備做清湯拉麵和油潑面。
她先找了個大盆和面,加入麵粉和水攪成絮狀,接著再加入少許鹽增加麵粉的筋性,順著一個方向揉面,揉出光滑白胖、軟硬適中的麵團。隨後用擀麵杖把麵團擀成大面餅,用刀把面餅切成三指寬的長條,接著再橫向用刀,把長條切成一個個小方塊。
再盤子裡刷上食用油,把方塊放進去後,再刷油,用布蓋上放到一旁醒面。
醒面的一刻鍾裡,顧茵切了一小塊牛肉煮了一大鍋牛肉湯。
等到面醒完,顧茵在案台上撒了一把麵粉開始拉麵。
只見那面條在她手裡抖動著摔在案板上一分為二,又二分為四……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細。最後終於成了細若發絲的模樣。而剩下的一半面,顧茵用筷子兩頭一架一抖,便成了寬寬的面皮。
這時候那徐師傅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他先前是想著老太爺吃不下他做的飯,也吃不下其他名家做的飯,顯然原因並不在他們的廚藝,而是在老太爺自己。現在招來這麽個小娘子,估計也做不長久。
此時看到顧茵這一手工夫,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這顯然是有真功夫的啊!
拉麵和寬面各自下鍋,顧茵在鍋裡放了一些鹽,撈出牛肉,用刀子把牛肉切成薄如蟬翼的片狀,放回鍋裡再接著煮。
轉頭看到花媽媽還陪著自己,顧茵心中感激,便問:“媽媽要不要也吃一些?”
她隻用了麵粉,文家上下頓頓都是食精細糧。所以花媽媽自覺並不算僭越,她點頭道:“小娘子先給老太爺用,剩下的咱們分著吃就行。”
顧茵笑著應好,同時切黃瓜絲,拍蒜末,放到大碗裡,放入熟芝麻和一小撮辣椒面。
等到拉麵出鍋,顧茵盛出來,加一杓噴香的牛肉湯,幾片牛肉,撒上一把蔥花,便是一碗清湯拉麵。
油潑面也簡單,顧茵把瀝乾的寬面盛入調好的配料碗裡,再淋上了熱油,只聽”刺啦”一聲,那香味四溢,簡直要把人的饞蟲勾出來。
兩樣東西做完,外頭天色大亮,伺候文老太爺的小廝來提食盒了。
…………
文老太爺已經起了,正在院子裡耍五禽戲,還沒看到提食盒的小廝,倒是先聞到了味兒。
“這是又做什麽了?”
小廝道:“是做了兩種面條,小的看著挺新奇的,您嘗嘗?”
文老太爺進了屋讓他把吃食擺開來,一碗拉麵清清爽爽,清澈的湯底,配上纖細的面條,碧綠的蔥花,讓人看著十分有食欲。另一碗油潑面,紅彤彤的面湯,浸透了辣油的寬面和黃瓜絲,讓人聞著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份清淡,一份油辣,顯然不管他想吃什麽口味,都能照顧到。
文老太爺先嘗了湯面,面湯清淡,卻又不是淡而無味,滿滿都是牛肉的香氣。那面條看著纖細,卻十分勁道,薄如蟬翼的牛肉沒有經過複雜的加工,保留了本來的味道,且順著牛肉的紋理切得極好,入口即化。
不知不覺,文老太爺就吃下了半碗拉麵,身上的熱汗一發,舒服得不行,聞著另一碗油潑面也香得緊,他正想說也嘗嘗,文大老爺過來請安了。
回寒山鎮之後,文老太爺就免了兒孫們在京中的禮數,文大老爺這番過來,還是關心老父親的胃口。
看到老太爺已經吃上了,文大老爺面上一松,拿起桌上另一雙筷子,嘗起了油潑面。
“好辣!”文大老爺嘶嘶呼著氣,卻又吃的停不下來,沒多大會兒也吃完了一整碗。
父子倆都一臉饜足地放了筷子,老太爺突然一拍腦袋,“不對啊,我不是請了個熬粥的小廚娘嗎?怎麽給我送面條,那丫頭人呢?別是廚下的人欺負她初來乍到,特地不讓她給我做吃食吧!”
顧茵熬粥的手藝毋庸置疑,以她這個年紀會這一門就很不容易了,老太爺怎麽也沒想到她是白案全部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