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喉間的話吞吐半天也說不出口。
她能說什麽?
說我父親想讓你娶我?
說我不想摻和你和崔姑娘的事?
每一樣都是那麽不堪,她不想說,更不願說。
可顧辭的話卻還沒有完,他垂眸看她,又道一句,“還有” 他頓了頓,又道:“為什麽不願嫁給我?”
話音剛落。
眼前剛剛才低頭的少女猛地抬起頭,她的臉上滿是震驚和不敢置信,似乎是在詫異他是怎麽知道的,“你,你如何得知?” 又想到自己那個父親,她臉色又蒼白了許多,“是不是父親,是不是他找上你了?”
“我都和他說了,他為什麽,為什麽還要找你……”
宋詩的眼圈都紅了,她原本想離得遠遠的,那麽父親便是再想上位也沒有辦法,如此 顧辭也就不會知曉這些醃髒而醜惡的心思,自然,她在他心中的形象還是好的。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她都已經準備放下一切要走了,還是有人把這些肮髒的心思曝露在他的眼前?
為什麽連她僅有的念想都要破滅?
明明頭頂陽光甚好,可宋詩卻覺得全身冰冷,恍如置身在冰窖,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就連身子也變得搖搖欲墜起來,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甚至不敢去看顧辭。
她生怕在顧辭的眼底看到不喜和厭惡。
“你不用擔心……”
不知過了多久,宋詩才開口,她低著頭,細白的雙手緊緊抓著帕子,啞著嗓音說道:“我現在就去姑蘇,以後都不會再回京城了,更不會讓父親有機會攀扯你。”
說完。
她就想轉身離開。
眼裡的淚差點就要落下來了,她吸了吸鼻子,咬著唇把眼淚都逼退回去 她再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了。可步子還未邁出,胳膊就被人拉住了,身後的歎息和話語如影相隨,“你又怎知我不願?”
什麽?
宋詩一愣,她轉頭看去,沒有想象中的厭惡和不喜,身後的白衣郎君仍舊是以往那副溫潤的模樣,只是如今還添了幾分無奈,他抬手把她額前被風吹亂的幾縷頭髮挽於耳後。
然後垂眸看她,說道:“我今日沒去上朝,你父親也未找我。”
“那”
宋詩一怔,那他是如何得知的?
“是我今日去宋家的時候知曉你離家,擔心你出事,便讓人私下先去查了一番” 顧辭同她解釋,想到這個丫頭說得話,做得事,他眼眸柔和,語氣卻十分無奈,“怎麽那麽傻?”
“碰到這樣的事,隻想著一味自己承擔,也不知來同我商量?”
“我”
宋詩低頭,語氣似有躊躇,“我以為你不喜歡。”
顧辭心有七竅,哪裡會想不到她在想什麽?笑了笑,伸手把她納於懷中,然後撫著她的發,與她說,“這事,原本也是我不對,新帝登基,朝中事忙,我又還在守喪。”
“原是想著等新帝根基漸穩,我服喪結束,再求一份聖旨,風風光光娶你回家。”
“卻忘了先同你說一聲。”
“是我不對。”
宋詩本來還震驚顧辭的舉動,僵直著身子不敢動,此時聽得這話也顧不得胡思亂想,仰頭看人 她是不是聽錯了?他說,要娶她回家?
可是
她想到宋嬋和朱氏說得那些話,還有外頭的那些言論,喃喃道:“你,你不是喜歡崔小姐嗎?為什麽……”
為什麽又肯娶她?
唯恐顧辭是因為以往那些事,她忙道:“如果是因為當初的事,你不必如此,當初我救你也不過是因為你和寶安郡主曾對我有恩,你沒必要……”
話還沒說完。
頭頂便傳來一句,“我喜歡崔妤,這是誰說的?”
宋詩低頭,聲音很輕,“外頭人都這麽說……”
“不過是些坊間的無稽之談。” 顧辭搖頭,似有些無奈,“當初永安王府出事,崔家隻作壁上觀,雖有違道義,但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沒必要去責怪,至於崔妤……”
他頓了頓,察覺懷中人悄悄豎了耳朵,笑道:“她如今想擁有的都已失去了,這對她便是最大的責罰了。”
她最重視的名聲、愛情、他人的眼光,世人的欽羨與稱讚都已經失去了,她的余生都會活在旁人的流言蜚語和指責之中。
“何況先帝已經處置過她,新帝又免了她的過錯,我若再做什麽,反倒有違天恩。”
自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阿蘿。
是這樣嗎?
宋詩悄悄抬起頭,看著眼前人,見他面如朗月,笑如清風,心臟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張口還想再說。
可顧辭卻仿佛猜到她要說什麽似的,先開了口,“我娶你,不是因為你曾對我有救命之恩” 似是覺得好笑,他看著人,繼續道,“若是換作旁人,我會允她榮華富貴,允她如意順遂。”
“卻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