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尚書看了大馮氏一眼。
大馮氏忙笑道:“這裡孩子多,有些鬧騰。父親和少君還是去書房那邊說話吧!”
馮尚書略一點頭,起身招呼馮少君一同去書房。
馮尚書臉皮既老且厚,此時擺出一副慈愛長輩的嘴臉,一眾小輩的都生出親近之心。
唯有馮少君,心中冷笑連連。
馮少君站起身,隨著馮尚書去了沈茂的書房裡。
門一關上,馮少君乾脆利落地撕了馮尚書虛假的和藹嘴臉:“如果你今日來是為了旭兒進宮做太孫伴讀的事,就什麽都不用說了。”
馮尚書無奈地一笑:“少君,在你心裡,祖父就是這等見利起意之人嗎?”
“難道不是嗎?”馮少君挑眉冷笑。
馮尚書繼續無奈苦笑:“我們祖孫兩個,就不能好好說一回話嗎?”
“少君,當年你爹的事,你怨我恨我,我不怪你。我確實動過將你嫁進秦王府衝喜的心思,你因此事徹底和我離心,怪不得你。”
“如今,秦王府一脈已經被貶為庶人,病的病死的死。曹家滿門被斬,福親王在幾年前也死了。當年謀害你爹的人,都到了黃泉地下。就這,還不能舒你心頭這口氣嗎?你要恨祖父到什麽時候?”
馮少君聽著這話隻覺可笑,她也真的笑了起來:“當年我就和你說過,我爹的血海深仇,我自會為他報仇雪恨。曹家也好,福親王府也罷,都因我暗中出力,皇上才下旨除了他們。從頭至尾,和你有什麽關系?”
“你有什麽臉在我面前說起報仇二字?”
多年未見,馮少君還是這般犀利,毫不留情面。
馮尚書有備而來,竟也不惱,隻長歎一聲:“少君,我是年近七旬的人了,這個年紀,黃土都快埋到脖子了,還能活幾年?”
“你就看在我這一把年歲老朽不堪的份上,原諒祖父吧!”
不對。
沈旭做太孫伴讀一事,雖然榮耀體面,還不足以讓馮平這個老狐狸親自登門,低聲下氣委曲求全。
馮平到底是為什麽而來?
馮少君眼睛略略一眯,冷不丁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一些和沈祐有關的傳聞?”
馮尚書表情微微一頓。
果然如此。
馮少君譏諷地扯起嘴角:“叔祖父不妨說說,都聽說了什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沒有永遠的秘密。
知道沈祐真實身世的江氏早已死了,楊公公病重離世。趙王父子一個死一個瘋。但是,還有袁家人知情,邱明城和沈茂或許也知曉一二。
這幾年,京城最頂級的勳貴文臣小圈子裡,隱約有著沈祐的身世流言。當然了,有資格躋身這個小圈子的人,少之又少就是了。
譬如馮尚書,是在和親家吏部謝尚書一起喝酒的時候,聽謝尚書“隨口提及”,當時不動聲色岔開了話題,實則暗暗記在了心裡。
馮少君一會來,馮尚書就按捺不住登了門,意欲試探。
馮尚書咳嗽一聲,刻意放緩了語速:“去年年末,謝尚書邀我喝酒。酒過三巡,謝尚書和我說起了一則荒誕無稽的傳言,說沈祐其實不是沈家血脈,而是皇上的私生子……”
說到這兒,馮尚書戛然而止,一雙半點都不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馮少君。
馮少君扯起嘴角,似笑非笑:“所以,馮尚書聽到這等傳言,心思就活絡起來了。今日登門,就是想來試探真假,如果傳言是真的。那沈祐就是皇室血脈了。”
“馮尚書的嫡親孫女婿是皇子,馮尚書暗中支持一二。說不定,將來沈祐還有大造化,馮家也能博一番功名富貴,是也不是?”
馮尚書被說中心思,毫無愧色,反而露出一絲欣然:“看你半點都不驚訝,看來這事十之**都是真的了。”
“皇上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太子。如果沈祐真是皇室血脈,日後總該有個說法,至少封個親王……”
“是啊!先封親王,再像當年的秦王漢王,或者像趙王一樣。”馮少君目光冷冷,聲音不疾不徐:“要麽家破,要麽人亡。到時候正好讓沈家和馮家一並跟著陪葬。”
馮尚書:“……”
馮尚書快笑不出來了,在馮少君滿是譏諷的目光下,勉強擠出幾句:“這倒也不至於吧!太子殿下性情溫厚謙和,宮中的皇后娘娘心腸最軟,怎麽會下這般辣手。”
馮少君冷笑一聲:“我奉勸馮尚書一句,不要自尋死路。”
“皇家的事,做臣子的妄圖摻和,素來都沒有好下場。當年曹家何等富貴尊榮,最終又是什麽結局?馮尚書總不會不知道。”
“福親王還是皇上親叔叔,最後還不是一命嗚呼。馮尚書這一把年紀了,能平安致仕養老,就是幸事了。可別一時衝動,鑄成大錯,自己落個不得善終,再連累馮家子孫丟了性命。”
馮尚書:“……”
馮尚書終於維持不住鎮定,被馮少君刻薄得滿臉憤怒:“馮少君!你別忘了,你也姓馮,是我馮平的親孫女。你就是走到天邊,也改不了自己的血脈。”
“你這般詛咒馮家, 對自己的祖父言辭這般惡毒,你……你怎麽說的出口。”
馮少君冷冷看著馮尚書:“被我說中了痛處,惱羞成怒了是吧!”
“我要是你,現在就轉身走出這扇門,當自己今日什麽話都沒說過。永遠不再提起這一樁要命的傳言。”
馮尚書氣得火冒三丈,怒目相視。
馮少君寸步不讓,冷然相對。
空氣仿佛凝滯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馮尚書忽地泄了一口氣,長歎一聲:“罷了,我以後不提就是了。”
“少君,你要在京城住一段日子,帶著旭兒好兒兄妹兩個回一趟馮家。我對不住你,你大伯母二伯母她們總歸沒做什麽錯事,文彥文皓他們是你娘家兄弟。總不至於斷了來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