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止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將他當做透明人似的離開。無視是比反唇相譏更讓人難以接受的蔑視,吳王鵬握緊了拳頭,心跳如同鼓點。
繼北京的幾塊地皮爭奪之戰敗落後,杜行止的地產公司很快將鵬飛地產擠出了南方地產的中心圈子。不知道杜行止托到了哪路神仙,一句話下來,所有大小地產公司都在有意無意地排擠鵬飛。吳王鵬已經連續四個月沒有拍到一塊地了,沒有投資就沒有收入,他要養那麼多人,總不可能就靠著那點小打小鬧發達。而杜行止肯定也知道了他背後下的那些黑手,現在簡直將矛盾擺在了檯面上!吳王鵬不擅長處理這類陽光下的爭端,因為要保持自己冷靜溫和的態度,他忍得很辛苦。
要不是張家外孫這個名頭仍舊響亮,他連這個聚會都進不來!京內沒有秘密,他被排擠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所有人都想看他的笑話,想遠離他,可他偏不!認命他就不該叫吳王鵬!
杜行止很快就將吳王鵬忘在了腦後,他對這條在腿邊吠叫的惡犬毫無好感,幾次矛盾下來他也絕了血緣親情的顧念,不主動攻擊他,算是他給張家一個薄面了。
作為地產業新貴,杜行止比吳王鵬無疑受歡迎的多。他的到來引發了氣氛的一個小高、潮,近半的賓客都對他有印象,大批人圍繞過來寒暄從生活聊到工作,杜行止微微一笑,從一旁的桌邊拿起酒杯晃了晃,對旁敲側擊的人遞過去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他強大的氣場使得類似的追問立刻減少了許多,大家都是從社會摸爬滾打過來極有眼力見兒的人,深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其實以他們的地位,根本不必這樣忌憚杜行止的看法,只是杜行止自己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母親又是張老爺子的大女兒,頗受寵愛,也同樣有著不小的事業。這和只是在大學裡混日子的張家女、吳王鵬的母親可不一樣,是實幹派和嘴炮的區別。其實說真的,從張家那樣的背景裡走出來,得多沒出息才會滿足於做個大學教授啊?嫁個地位不高不低北京小官,兒子也去做地產,偏偏規模跟杜行止的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倆的矛盾擺在檯面上之後,眾人難免要尋思站隊的問題,兩相權衡之下,誰都知道該冷著誰了。
杜行止很快搜尋到了今晚的目標——年節前後來中央黨校進修的山東省國土資源局領導。這人平常可不好逮,一則擅長明哲保身,二則脾氣又臭又硬,可杜行止想要讓公司在全國都有市場,必須要攻破各個關卡。如今各省內的本土地產公司盤根錯節,外來企業想要佔據一席之地十分不易,杜行止在青島一連看中五塊地也沒能中標,這裡頭水分太大了。
那邊章澤被帶到了那個所謂的國航領導面前,李隸遠遠不知道看見了誰,提前離開了,走之前只對那領導說了一句:「這是我弟弟。」
孫國番有些驚訝,他與李家平常也有諸多來往,卻從沒聽說過李隸還有比他年紀更小的弟弟。他與章澤大眼對小眼片刻,章澤對他微微一笑:「你好。」
對方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回應他,於是下意識在心中衡量起來,結果越看越不對勁。
章澤的這張臉……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章澤見他不說話,便眨了眨眼睛,率先問好:「你好,我是杜氏生煎的負責人,我叫章澤。」
孫國潘對章澤不熟悉,對杜氏生煎卻有所耳聞。這家以往名不見經傳的連鎖食品業公司好像忽然發跡了一般,冷鮮食品、電視廣告、合作單位鬧騰的不亦樂乎,聽說合作單位這一茬當中便有李隸在牽線搭橋。李隸現在也奔三了,二十多年下來都是挺低調一孩子,行事沉穩有度,不驕不躁,現在忽然那麼活躍地替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奔走,許多認識李隸的人其實都頗為好奇。
孫國潘之前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到章澤的臉和氣質,好像一下子腦子裡有什麼猜測被打亂了,開始胡思亂想。
這一代的年輕人特別敢玩,孫國潘在圈子裡混,近些年也見識過不少放得開的小男孩,趁著年輕,用身體換一些便利資源或者更快的捷徑。李隸從沒有過這類桃色緋聞,但看著近距離這張不自覺散發耀眼光芒的臉,他便不由得不多想。
孫國潘一時間有些摸不透深淺,然而本能中他是對類似群體有些不耐的,對章澤的笑容下意識便懈怠了一些,舉著酒杯漫不經心地介紹了一番自己。
章澤雖然是個有眼力見兒的人,但到底缺乏了一些看人的經驗,見孫國潘沒有藉故走開,便也以為對方有意,於是順勢將話題切到了國航正在尋覓早晚餐點的供應商的事情上。
這事兒不是秘密,國內稍微大些的食品供應商都在政府內有關係,也能第一手得知消息。章澤的消息從哪裡自然不言而喻,最近用這事兒來找孫國潘的人不少,好處一個比一個許諾的多。目前這些供應商的好處都沒達到孫國潘的心理價位,見章澤提起,他也不表態,從一旁桌上摸到一顆薄荷糖吃著,皺起眉頭:「這個問題嘛,我現在一下子不好許諾。你要知道公司裡也不是我一個人做主的,對吧?這當中有個流程,其他公司有意向合作,就打個報告郵寄到我們公司管理這一塊的部門。當然,你既然是李少帶來的人,肯定是要享受一點便利的,這樣吧,你把你們公司的詳概、產品細節,擬一個計劃書。到時候直接遞到我這裡,成功的概率肯定要大一些的。」
章澤聽出他在推太極,太極的深意卻讓他有些雲裡霧裡。他只當孫國潘不敢做主,於是哈哈一笑:「那是自然,我對我們公司的產品有信心!」
孫國潘聽他也不來探自己的心理價位,不由鬱悶了起來,掏出煙來叼在嘴上,他等了半天章澤也沒主動湊上來說幫他點,心中更加寡淡。
這是沒眼力見還是以為自己攀了高枝兒就拿自己當盤菜了?孫國潘頂看不上這種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人,一時間懶得跟章澤再談下去,收起煙便打算告辭。
李隸見到他二伯了。李家老二李長崢年紀不小,距離外交部最高職稱也就那麼一步之遙,老爺子退下來之後,他是比李家老大還有話語權的人物,若不是年紀大後癡迷騎術,他也不會出現在這種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小聚會裡。李隸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物色到的弟弟介紹給家人認識,這個弟弟他相當之滿意。而家中除了爺爺之外,他最敬重的便是這個二伯,沒料到會在今天碰上他,李隸趕忙就去哄自家二伯過來跟章澤會面。
孫國潘剛跟章澤告完別,扭頭便看到李隸拉過來那麼個了不得的人物,眼珠子立馬瞪圓了。他方才便想去打招呼沒敢去,李長崢身邊圍著的那群人又不是他這個級別能隨便打擾的了,可現在那大神正一步一步走進,孫國潘傻了兩秒,趕忙放下酒杯,在褲子上抹抹手,對逐漸接近的李長崢微微弓腰:「李部長,對您仰慕已久,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跟您交流……」
李長崢不得不停下腳步與他交談,眼神卻不時朝著章澤瞟去。章澤已經看出來孫國潘好像興致不高,他自己在旁邊找到了檸檬水喝得起勁,見李隸過來便伸手打個招呼,然而李隸又跟新拉來那人忙著和孫國潘說話了。他見沒人搭理自己,便四下看看,對上幾個女人們遞過來曖昧的視線,有點不好意思地挪開眼睛,忽然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杜哥!」章澤放下水杯,朝著杜行止的方向喊了一聲。
杜行止一下看了過來,見到他時眼睛睜大了些,站在他對面的管理局領導順著他的視線朝章澤的方向一看,也有些詫異:「哎喲,那不是李部長嗎?」
杜行止下一秒才看到李隸他們,隨後便看到李隸脫離了談話的小團體朝著章澤直線而去,態度十分親密地攬住了章澤的肩膀,嘴一開一合地說些什麼,將章澤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去了。
臥槽!
杜行止酒杯差點拿不穩,那個人是誰?
李隸彷彿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頭微抬,帶著笑意的眼神掃過杜行止,接觸到他的視線時,有些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頭。杜行止跟張素回到張家也就是近些年的事兒,李隸回京不久,並沒和他接觸過。
英俊儒雅的李隸立馬讓杜行止升起一種汗毛豎立的危機感,對方和章澤看起來十分的熟稔,章澤甚至對他的肢體動作都沒有抗拒,想來也不是只見過一次兩次面的人。
他一把攥緊酒杯,朝對面的人簡單說了幾句,轉頭朝著章澤的方向而去。
孫國潘只顧著跟李長崢打交道,本以為長輩出現,章澤作為見不得人的存在應該早早遁走,沒想到李隸居然話鋒一轉開始跟李長崢介紹起章澤:「二伯,那就是我跟你說的,章澤。」
他過來時告訴過李長崢自己並未跟章澤表明身份,李長崢此刻也極有默契地不提起,叔侄倆打啞謎似的:「就是他嗎?長得一表人才啊。」
然後李隸就這樣過去了,他攬著章澤的肩膀將人帶了過來:「小澤,這是我二伯。二伯,這是章澤。」
李長崢上下打量章澤一番,憑借章澤的長相便推斷出了他母親肯定也不會是個醜人,怪不得李長明獨身了那麼多年現在卻淪陷進去。作為最小的弟弟,李長明小時候在家裡受盡壓迫,然而哥哥們欺負他都是因為喜歡他,等到幾個哥哥都長大了懂事了,李長明這個做小弟的自然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家裡沒有妹妹,大哥們的一腔熱血全部投注在這個小弟身上了,小時候李長明可真沒讓他們少操心,這一群同輩跟當爹似的帶孩子,自然也培養出了更加深厚的感情。李長明離婚後那麼長時間抗拒再次組閤家庭,最著急的不是李老爺子也不是李老太太,而是他們這群當哥哥的。李長崢那是恨不得單位裡遇到的雌性全給介紹家裡去,可一直也沒見成效。本以為弟弟這輩子就要打成老光棍了,臨了居然滯銷貨脫手,李長崢說不出有多高興。
現在李隸又告訴他,和弟弟談戀愛那女人特別會教孩子。養出一個二十好幾了還一派赤誠的兒子,一個從村裡出來啥都不知道愣是憑著毅力出國留學的女兒,這倆孩子還偏偏各有各的事業,單憑這一點看,這女人也不可能壞到哪去。
李長崢別提有多滿意了,看著章澤的眼睛都在放光。人長得漂亮本來就討喜歡,更何況日後李長明要是真的結婚,章澤絕對就要以最低齡晉陞為李長崢最小的侄子。一個一表人才年少有成的便宜侄子,人還不壞,這到哪兒找去?
李長崢特別爽快:「跟著李隸叫我二伯就行。」
章澤沒說話,一旁的孫國潘倒傻了,這什麼事兒啊?侄子在外頭找男人還有自家家長同意的,他活了幾十年都快退休了,這還是頭回得見。果然是活的還不夠長?!
他一早想到將章澤的事情給推諉過去,想來李隸帶個人過來見面又不仔細叮嚀也不會是很重要的角色,可現在卻不敢保證了,這都見家長了,能不是厲害角色嗎?剛才自己給他吃的那點臉色,估計一會兒得原原本本還回來!
孫國潘一張胖臉立馬泛滿了油光,腳下發虛喉頭發緊,原本打算離開的念頭怎麼也生不起來了。哪知旁邊忽然又傳來一聲沉穩微啞的男聲:「澤,你怎麼在這裡?」
他轉頭一看,反倒是李長崢先開口:「行止?哎喲你也來了?前天去給你外公拜年的時候他還提起你,說一堆小輩裡你最忙,見面還要預約,他可想你的很啊!對了我侄子李隸你沒見過面吧?他好像跟你同歲,你幾月的生日啊?」
杜行止勉強答道:「七月。」
「那李隸比你要小兩個月,他是九月生的。」李長崢說著,歎了口氣,「可惜你沒在北京生,要不你倆也得是光著屁股玩到大的發小了。」
杜行止腦筋轉的飛快,然而身體卻下意識地先一步朝著章澤走去。他半強硬地攬住章澤的肩膀朝左移了一步,讓猝不及防的李隸完全跟章澤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後,才面無表情地掃了李隸一眼。
李隸挑起眉頭,他感受到似有若無的敵意,又見杜行止這副護食兒的模樣,哪有不奇怪的。
見章澤被搶走,他嚇了一跳,還以為碰到神經病了。隨後才想起來資料裡曾經看過的杜行止跟章澤因為長輩關係稱兄道弟的部分,據說感情還非常好。可好到這種程度……
李隸皺起眉頭,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
然而杜行止卻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癥結,章澤曾經告訴過他李長明在和章母有來往,而李長崢跟李長明是兄弟關係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李隸作為李長崢的侄子……那是不是代表著他跟李長明也有關係?
杜行止一時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測,面色平靜地跟李隸問好過後,忽然問他:「你是長明叔的兒子?」
李隸立刻便知道不好,李長崢雖然剛才被提醒過,但一時沒想到那麼多,哈哈一笑:「你怎麼一猜就……」
下半句話他沒吐出來,因為立刻就知道自己說漏嘴了。小團體裡所有人都瞬間靜默,將視線齊齊投給了章澤。
「……?」章澤一腦門問號,他什麼都沒聽懂,但大家的目光好像很滲人。
孫國潘眼睛裡冒著蚊香圈,三個人藏一半漏一半的話已經讓他聽出些不對勁了,好像章澤的身份並不是他猜測的那麼簡單。杜行止來到這裡扯開李隸攬住章澤的舉動就像天雷一樣劈死他了,很容易接受和腦補奇怪情節的孫國潘從感受到空氣中濃濃的火藥味開始就僵直了,直到杜行止話裡的火氣越來越小,然後大家一起安靜下來。
他虛弱地喘了口氣,也將目光投向章澤,滿心就在想一個問題——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章澤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體貼開口:「怎麼回事?」
李隸眼角一抽,在這樣的情況下又不能阻止杜行止說話,只能眼睜睜聽著杜行止回答:「你不知道嗎?長明叔在追求你媽媽,李隸就是長明叔的兒子啊。」
章澤面上的疑惑一下子不見了,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配上絲毫找不出笑意的神色,一時間竟然也懾人的很。
刀子般的目光刷刷朝著李隸丟去:「你是李叔叔的兒子?」
「我……」mlgb,李隸在心裡一邊戳杜行止的小人一邊嘴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下弄巧成拙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聽我解釋。我一開始就是想看看你這個人怎麼樣,後來我就忘記跟你說了……」
章澤眨了眨眼,垂下用目光盯著地面,一下子心情變得好複雜。
李長崢皺了皺眉頭,推開李隸又走近了章澤幾步:「這臭小子一直沒把自己是誰告訴你?嘿真是欠打。咱別理他,以後你就是我侄子了,我們李家的規矩就是疼弟弟,你就是李隸這輩兒的弟,你想揍他就隨便揍。」
章澤卻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思,虛弱地笑了笑,眼神都變得尷尬起來:「現在說這些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杜行止見氣氛尷尬,剛才還沒反應過來,現在卻一下子明白了。他眉頭一下子皺緊,什麼意思?李隸他還瞞著自己的身份去接近章澤?這他媽什麼跟什麼啊?搞得跟微服私訪巡視下政似的,侮辱誰呢?
他對李長崢點了點頭,瞥了一旁沒再開口的李隸一眼,恰好對上對方的視線,眼神裡辟里啪啦的全是閃電。
j□j大爺的我記住你了。
兩個人努力用眼神表達出類似的話語。
杜行止攬著章澤朝邊上帶了帶:「走,我陪你去洗個手。」
章澤沒說話,垂頭跟在杜行止之後離開了。
他心中確實有一點被侮辱的感覺,畢竟在正式確定身份之前被這樣調查,很明顯說明了對方不信任自己。往深了說,也是一種自恃身份的矜持考量。然而這種情緒只有短短的一瞬而已,章澤卻也不是不能理解對方這樣的做法。
畢竟章澤一家和李家之間,差別實在是太遠了。
哪怕章母現在已經將生意做成了跨國企業,可這畢竟只是民營品牌,國內管轄這塊區域的隨處一個官員就能將p•d攪合的一團亂。中國如今還不能算是純粹的資本社會,**那更是……
總而言之,在政界走出如此平坦道路的一家人是有絕對的資本表達出對他人的不信任的。章澤只是在接受之後,還有一點隱晦的難堪。這是根植在他心中兩輩子不曾拔除的自卑,這輩子從離開淮興之後,便再沒有人用那種輕蔑的神態凌駕在他之上過,冷不丁觸摸到一點跟上輩子接近的待遇,他反倒反應更大。
杜行止把他拉到洗手間,為他整理好領帶,洗了把臉。俱樂部的衛生間都是單人的,附帶換洗衣物和淋浴設備,以供在馬場揮汗如雨後人們沖涼用。見章澤還是懨懨的的,杜行止有點心疼:「早知道我就不說了。」
「還是說了好。」章澤歎了口氣,「其實他做的也不過分,這段時間對我還挺好的,還替我公司拉了好幾單生意……我只是一下子有點擰不過來,過會就好了。」
杜行止親親他的臉,歎口氣把這人抱在懷裡,他還寧願章澤發場脾氣,這樣悶不吭聲地把氣咽到肚子裡的習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出來的,令他每每得見都越發心疼。
章澤抱住他:「對了,你今天怎麼也會到這裡?」
「我是這裡的會員,我記得我過告訴你的」杜行止見他他一臉茫然,補充道,「我秋天的時候不是一直說要帶你來這裡騎馬嗎?你說上課課沒時間,上完課又是工作沒時間。北京的馬場又不多,我說的就是這裡。」
「**。」章澤小聲說,「你不會在這裡養個小情兒吧?」
杜行止頓了頓,緩緩直起腰,將章澤從懷里拉了出來,兩手撐住。
章澤:「?」
「情兒?」杜行止嘴裡嚼著這個字,眼中閃過一道異芒,「好像還真有一個。」
章澤嘿嘿地笑:「誰啊?」
杜行止緩慢地吻住了他的嘴唇,手從腰部滑到章澤的後臀,一個使勁兒將章澤抱到了洗漱台上。
李長崢見人走了,回頭踢了李隸小腿一腳:「死孩子,做事情越來越沒分寸了。這事兒要是給你爸知道,打斷你的狗腿。」
李長明自然是不可能打兒子的,但李隸的心情仍舊糟糕透了,章澤走之前垂著眼想不開的樣子在眼前閃現,他心裡有種……欺負小孩玩卻把小孩欺負哭了的無措,其實在第一次相處後覺得人挺好他就該收手的,再不濟坦白也好。可那時的李隸就是特別不敢說出自己原本來者不善,也不想等到他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降臨的成功之後再跟章澤繼續有來往。
李長崢見他一臉羞慚,輕哼一聲:「知道自己做錯了?」
李隸點了點頭:「大錯特錯。」
「還不算無藥可救。」李長崢也有些發愁,章澤這孩子看起來還有點沒長大,不會去和他媽告狀吧?別因為李隸這熊孩子的自作主張影響到弟弟梅開二度的幸福才好,要是真出了什麼差錯……他越想越心煩,李隸這個乖巧懂事的小侄子變得面目可憎起來,被他pia一下熊掌蓋在腦門上:「愣著幹嘛啊?快道歉去啊,你等著種蘑菇呢啊?」
李隸好像腦筋一下子不太好使了,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李長崢在說什麼,拔腿就朝著章澤和杜行止離開的方向追去。
人都走了,李長崢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帶著笑意的眼睛斜斜一睨,落在一旁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的孫國潘身上:「不好意思啊,本來家醜不可外揚的,反倒讓小孫你見笑了。」
聽到這話孫國潘後腦勺冷汗都下來了,趕忙話裡話外將自己青白地摘出來:「在下家中的一對孩子也常常吵架,孩子們玩鬧總沒有我們分場合。」
李長崢滿意地笑了笑,將空杯子遞過去,放在了孫國潘的懷裡,等他雙手抱好後,若無其事地說了句:「那邊還有些雜事,告辭了。」
孫國潘擦了把冷汗,原地呆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先去哪邊比較好。
聚會時間上廁所的都是少數,李隸挨著一排廁所轉過去,遇上掛著有人紅牌的便貼在門口輕聲地問一下裡面的人是誰,如此找了一圈,才鎖定了最後一個。
他敲敲門:「小澤?」
裡面一陣輕微的叮砰亂撞,他心中一跳,也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隨後他便聽到了章澤銷•魂•蝕•骨的聲音:「嗯……快點……外面有人……」
「小澤?」他心中狂跳著,下意識又喊了一聲。裡面章澤的聲音驟然短促尖銳地拔高了一瞬,隨後像是拚命抑制住了,間或有水淋淋的「啪啪」聲作響,清淡的悶哼尾音像帶著撩人的彎鉤,一下子扎入了旁聽者的心弦。
李隸忽然明白到什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被門燙到似的後退了兩步,手足無措地站在幾步之外目瞪口呆地盯著門。
等到杜行止將門打開的時候,李隸已經靠著牆壁抽了半包煙了,見到杜行止出來,他瞇著眼上下打量。
襯衫有些皺,外套紐扣是開著的,褲襠附近有一些零星看不出來的水漬。
李隸眼睛都紅了,氣勢洶洶地盯著杜行止。杜行止全然不在意地無視了他,手朝內一伸,將腿還有些發軟的章澤給扶了出來。
從身體裡朝外擴散的酥麻維持了太久了時間,章澤手腳都覺得說不出的無力,見到李隸後,他心臟頓時停跳了一瞬:「……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跟章澤是什麼關係?」李隸把煙頭捻到旁邊垃圾桶的煙沙缸裡,面色不善。這話是問杜行止的。
杜行止挑起眉,握住章澤的手,帶到嘴邊親了一口。
「同性……你他媽……」李隸煙盒一丟,一拳帶著勁風朝杜行止腦袋揮去,「畜生!他大學都還沒畢業!」
杜行止伸出手掌穩穩地包住了李隸的拳頭,將他朝牆壁上狠狠一擲,下一秒也一拳揍在李隸的下巴上。
他的聲音冷冷的:「別耍你那點小聰明。章澤是我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沒人會覬覦你李家那麼點破玩意兒。」
「我沒有……」李隸拔高了聲音,捂著臉憤然開口,然而餘光看到章澤清澈的目光時,他未出口的話卻又忽然講不出來了。
他想說我沒有,然而一開始,他確實是抱著那樣的念頭去的。
杜行止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拉著章澤的手朝著大廳的方向走去。李隸從牆壁上彈開追出了兩步,腳步越來越慢。章澤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神色晦暗不明地捂著下巴,表情都因為疼而扭曲起來。其實他也不是那麼討厭李隸,他想了想,邊走邊對李隸揮了揮手。
李隸腳步一頓,對上他的眼神,心中那種熟悉的無可奈何又回來了。
這個……傻弟弟喲,恐怕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為什麼打架吧?
杜行止可不敢讓章澤離開了,他直接把章澤拉到助理面前,叮囑助理帶好他,確保能分毫不差地跟在自己身後,不被閒雜人等滋擾。
章澤百無聊賴地聽著杜行止談這塊地那塊地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旁邊的助理神色有些緊張,章澤回頭看去,驚訝地咦了一聲:「孫總,怎麼了?」
孫國潘拿手帕擦了擦前額的汗,不知道是不是章澤的錯覺,好像比一個小時之前要矮了不少,聲音也和氣了很多:「章總啊,我仔細了一下,你們公司的產品,尤其是招牌生煎包,非常符合我們對飛機餐——簡易、便利、美味、安全的要求。你看要是方便的話,等到下一個工作日,杜氏生煎就派人帶著合同來我辦公室洽談怎麼樣?」
章澤有些驚奇:「哎?您不是說報告……」
「那個不重要,都是走形式的!」孫國潘嘿嘿笑著,拍了拍章澤的肩膀,神情尤為的和藹可親,「章總,您還那麼年輕,未來肯定時候前途無量的。現在能合作,也是我們的榮幸,畢竟您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一個人白手起家創下這樣的基業,假以時日必然不可限量啊。對不對?」
章澤懵懂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跟他們合作有什麼關係?但話聽起來是很高興啦。
「那就這樣定了?」孫國潘好像很急切。
既然有這等好事,章澤肯定是不會拒絕的,於是點了點頭。
孫國潘心滿意足地走了,離開幾步之後,才頗為讚賞的點頭:「果然是青年才俊啊,性格也好,脾氣也好,不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