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孫國潘就真的在週一給杜氏生煎總部打來了電話,以一種與以往合作單位截然不同的誠摯態度主動談起合約細節該如何修改,很多條例都在無形中給杜氏生煎帶來很多便利。擱下電話之後,石磊一臉膜拜:「老大,您到底是怎麼收服這些鴨嘴獸的?這些人平常牙齒像被焊死了不肯松嘴,怎麼這回居然那麼客氣?」
章澤不明所以,但卻隱約也能感覺到一點原因。對方大概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為他在開後門吧?說實話,章澤並不想欠李家什麼東西,他自尊心原本就強,更別提章母現在在跟李長明來往,更是需要挺直腰板的時候。離婚女人最貶值的地方在於帶了一個拖油瓶,章澤自認為自己就是那個拖油瓶,不作聲響時都給他媽拉低了一個檔次,這樣沒確定關係就開始享受人家的便利,讓李家的長輩如何看待他們?
但國航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哪怕章澤現在主動提出取消合作,李家的人情卻已經無法推拒了。既然已經欠了人情,那章澤便只有在人情範圍內盡量讓自己不那麼被動一些,否則叫人家說來,他拿了李家的面子居然還能弄的一事無成,簡直是更加沒面子的一件事。
國航的訂單可不是小訂單,煎包供應不僅止於北京機場,除北京外,四川、上海、湖北、和浙江的幾大機場都是很可觀的消耗渠道。因為在廣東的工廠已經籌備開工,華南部分的供貨屆時基本不成問題,而湖北和四川這些中部地區,則恰好符合了章澤的網點鋪設。趁著供貨的順風車,他能順便打開冷鮮包在中部地區的市場,這可不是需要管理經營的直營店,現在哪個大城市會沒有頗具規模的超市?他在中央台投放的廣告可是全國播出的,只要打出知名度,冷鮮包的銷量上去了,對杜氏生煎日後的直營店也會帶來相當大的的廣告效應。
趕在春節前將一切事情落實下來,杜氏生煎的年會,選在北京某四星酒店自助餐廳的宴會也正式開席。
這一年實在太過忙碌,新同事們進公司不久就立刻被氣氛帶動成被不停抽打的陀螺,直到來飯店四個小時之前,所有人都還在公司裡處理著新廠年關供貨的事宜。有些公司在年關時能得以清淨,而類似杜氏生煎這樣的公司,春節這類閤家歡聚的節日才是最忙碌的時候。
於是章澤相當大方地直接包下了一整層的自助餐廳,允許員工拖家帶口地來吃飯。在北京當地工作的許多白領,尤其是願意忍受工作辛苦熬在章澤這種私人公司的白領,多半都是年輕人。需要回家過年的早已請假離開,親戚多的不必參加年會可以直接離開,而留下來的基本家庭成員都不會太多,帶著父母或者妻兒女友來的都有,自助餐廳足夠寬闊,酒水餐點不限量供應,現場的氣氛被炒的相當火熱。
章澤記起以前老單位裡每逢過年都要激勵員工的一些活動,便照搬原樣地學了過來,在自助餐廳裡搭了個檯子,請了一家婚禮策劃,策劃了一場相當有爆點的歲末活動。
其實說到底也就是抽獎而已,獎品從最新款的彩色筆記本電腦開始,往後分別是吸塵器、山地車和五百元獎金,餐廳裡一群老人孩子也配合著跟家人大笑大鬧,矜持的反倒成了少數。老人們或許也很少過這種和陌生人一起狂歡的新年,大多覺得新鮮,於是時常出現抽出獎品的員工瘋狂地繞著場內奔跑大叫和家人抱在一起蹦跳的場景。
章澤倒沒想到年會會那麼受歡迎,被歡呼聲鬧的有點頭疼,在炸天婦羅蝦的廚師旁邊抱著盤子默默吃著。
獎品都抽完了之後,人資部便開始按照人頭發放利市,員工們是「新春大吉」包裝的五百塊錢工時費,算作讓大家來參加年會無法在家裡吃年夜飯的補償,老人則一人一個「長命百歲」的五百塊錢孝敬,員工們的另一半也拿五百,只不過紅包上的字樣換成「百年好合」,而孩子們則拿到每人兩百元的「身體健康」紅包。
這只是年會的額外驚喜,員工們的年終獎公司早已在臘月二十八發放到位。章澤這一年賺的不少,尤其是冷鮮包的推出,讓他的資產在短時間內翻番跳躍了十好幾倍。石磊這樣的高管自不必說,公司內拿三千元月薪的中層管理年終獎達到兩萬元,普通員工拿著一千多元月薪的,年末也有近萬元的獎金,其餘以下的直營店中,員工們則拿到第十三個月的薪水作為獎勵,這在如同杜氏生煎這樣的小型企業中實在是比較少見的大方。
這年頭錢可比十幾年以後經用,一百塊錢不大手大腳也夠滋潤地花個幾天,章澤的紅包雖然更多在於心意,可也足夠讓老人家們感覺到驚喜了。
章澤偶爾露個面,被員工家屬們炯炯有神的目光捕捉到,圍追堵截地敬酒,沒幾下就嚇得不知所措地躲了起來。
年會過後只趕得上和母親呆了幾天,張素和章母便預備要離開了。
時裝周持續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然而想要完成一個秀,可不只是下那一個月苦工便足夠的。章母和張素雖然在前期已經準備了不少,然而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為了不鬧出笑話,必須提前去往現場視察一切進度。
往後便是匆忙無序的轉機。
北京飛浦東,浦東飛法蘭克福。
寬敞的頭等艙裡人並不多,正月前幾天本就是交通出行的淡季,北京和上海的馬路前所未有的通暢,連堵車也不曾出現,一切倒還是順利的。
周圍大多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章母和張素帶著專屬的翻譯和一部分p•d的管理層員工安靜坐著聽機艙裡悠揚的歌聲,天色還早,上午八點不到,室外寒冷而乾燥。
大家都餓了,因為知道飛機上一定會有早餐供應,趕時間的大伙便都沒有去吃機場裡昂貴又難吃的早飯。飛機穿過雲層劃進澄澈如洗的藍天,一切平穩過後,相貌如今還頗位水平線之上的空姐面帶笑容推著餐車來送餐。
頭等艙的餐點挺豐富,卻又不算豐盛,蒸包饅頭花卷油條這些東西平常都吃膩了,一份水果沙拉,一份檸汁烤魚,燻肉和烤豬排自己選擇,飲品大早上誰都不會喝酒,便只有牛奶咖啡橙汁和豆漿。章母要了豆漿,張素猶豫了片刻,也選了豆漿。那空姐送完東西後離開了片刻,又推著一車錫箔紙包好的東西出來了。
錫箔紙似乎有熱度,還在滋滋作響,一股熟悉的香味飄散開來,空乘甜蜜的聲音響起:「剛烤好的生煎包,先生女士們需要來一份嗎?」
章母愣了一下,恍惚想起章澤好像確實接了一個航空公司的供應合同。
兒子的事業肯定要支持一下,更何況比起那些清湯寡水的寡淡選擇,煎包算是好吃的了。她第一個舉手:「給我兩個。」
煎包烤出來跟煎出來外形有點不一樣,烤煎包的週身幾乎都像被煎過那樣變得焦脆可人,錫箔紙有些燙,緩緩撕開過後,章母戳起一個煎包輕輕咬了一口。酥脆過後,果然是熟悉的甜香。
幾乎所有的亞洲面孔都選擇了煎包,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們吃著水果沙拉喝牛奶,偶爾聽到酥脆可人的嗤嗤聲,也有些心動,很快便有老外也提出要品嚐。
頭等艙裡的亞洲人幾乎都是p•d的員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太說話,章母卻忽然聽到一個高亢的男聲開始嚷嚷起聽不懂的外語。
眉頭一挑,她問翻譯:「出什麼事了?」
翻譯湊過來小聲解釋:「有位客人跟空乘詢問生煎包供應商,空乘一問三不知,那個客人跟他們要航空公司負責這塊區域的負責人的聯繫方式,空乘還是一問三不知。」
章母哎了一聲:「怎麼回事,吃包子吃出問題了嗎?你去幫我問問他。」
翻譯雖然不知道章母的用意,但既然是僱主的要求,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朝著發生爭執的方向走去。
吵嚷聲片刻後停歇了下來,大概過了十分鐘,翻譯回來了,對章母說:「那是個美國商人,他不肯透露自己的行業,不過告訴我他看中了烤包子的口味,但是空乘這邊不肯告訴他供貨單位……」
章母眉頭一挑,這也難怪,煎包口味優質,國航想要做壟斷也說不準。不過這可是她兒子的事業啊,她這個做媽的既然碰上了,肯定沒有不幫忙的道理。
她立馬從包裡摸摸摸摸出一張章澤的名片來,讓翻譯拿去給那個外國人。
翻譯離開一會兒,回來後屁股後頭跟著一個足有一米九高的藍眼睛男人。
這男人長得還挺帥,就是鬍子拉碴皮膚有點粗糙,看上去不那麼精緻。他穿著一身高定西裝,章母在時尚圈子裡泡了那麼幾年,自然一眼就看出對方一身搭配價值不菲。這帥男人跟過來後發現自己要找的人居然是兩位女士,表情立馬從不羈變得紳士起來,微一鞠躬:「#¥!#¥%?」
他的發音是很好聽沒錯啦……章母眼睛裡冒著問號,直視對方的雙眼,你在說什麼?
男人笑瞇瞇地看著她,估計還以為這位女士非常的矜持,所以才不那麼快回答他的問題。
張素在心中為姐妹歎了口氣,轉臉果然看到章母臉上甚至有些孤傲的冷漠神色,要不是太熟悉,估計連她都沒辦法立刻發覺到對方眼中的茫然。
在翻譯開口之前,張素代替章母答道:「我們確定這家公司就是供應商。杜氏生煎的負責人就是我身邊這位女士的孩子,在中國,速凍包子很受歡迎,在各大超市都有銷售。」
外國男人淺藍色的眼睛瞪大了一些,視線從章母身上轉移到張素身上,嘴微微張了張,被對方身上知性的氣質鎮住了。
張素年紀不算小,但豐臃白皙、五官姣好,眼神帶著不怒而威的攝魄。她並不像章母那樣追趕潮流,燙的是雍容的短卷髮,穿的是純色的長風衣,端坐在椅子上時手很嚴肅地擺在座位扶手和自己的腿上,眼神直接而冷靜。
外國男人盯著張素看了半天,不由氣弱:「您和她是同伴嗎?」
「是的。」張素惜字如金。
男人反倒熱情起來:「為了感謝您和您的同伴幫我找到我想知道的消息,請讓我請二位吃飯好嗎?」
張素在心中皺起眉頭,面上不動聲色:「不用了,下飛機後我們很快要轉機,也許和您並不是同一個目的地。」
被隱晦地拒絕之後,男人也不沮喪,他也不刨根問底,就聊聊中國的風土人情美食美景,將中國誇出了一朵花。沒人不在意外人對自己祖國的評價,得到了金髮碧眼外國人如此高的讚譽,張素心中也難免生出些愉悅的感覺。不過對這個油嘴滑舌的外國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以前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張素就發現了,也不知道是教育的原因還是本能的差距,外國人在感情上比國內人要奔放太多,有時候轉變迅疾到讓人回應不及。張素雖說見多識廣,本質還是一個比較守舊的人,對這種奔放的感情模式並沒多少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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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澤接到本的電話時,恰好是正月初十。
他的英文流利到足夠和本直接交談,突如其來的訂單電話令他有些不知所措,隨後便是止不住的疑惑。
「您是從哪裡得知到我們的消息的?」章澤很確定公司內的業務員並沒有去洽談過外國企業的生意。現在國內的市場都還不飽和,他哪裡還有精力去想著如何打開外國市場?更何況在廣東工廠沒有開辦出來之前,國內的供貨是否能保證都還是個問題,供應海外市場目前來說還是有心無力。
「我在飛機場嘗到你們的產品,一種週身都酥脆、湯汁鮮美到不可思議的包子。我很驚艷!」本說,「後來兩位女士告知了我您的聯繫方式。我並不確定我要找的是不是您,但我確定這項產品在美洲也同樣會像在亞洲這樣受歡迎。假如您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覺得我可以跟您簽訂一個長期有效的訂單。我在美國有超過二十家大型連鎖超市。」
章澤在得知了對方下一次來中國的時間在四月份之後,便沒再猶豫,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四月份,廣東的工廠一定已經走上正軌,沿海的市場也開始了打入計劃,一個自己碰上門來的外國商人的大訂單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肥肉。
「哦,還有一件事。」相談了大概的商談時間和合作要求,這是一場皆大歡喜的談話,本很快跟章澤言談中親密起來,並喊住了已經在說道別辭並打算掛斷電話的章澤,「哦,章,我知道這樣問一個女士的來歷非常唐突。但是你能告訴我,那天給了我你具體信息的那位女士的是否已經結婚了嗎?」
「什麼?」章澤以為自己幻聽了。
本卻陶醉地說了下去:「噢!你一定知道她有多麼美麗。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獨立、沉靜、自信,我被她迷住了,深深的迷住了!我現在腦海裡都是她的身影和微笑,丘比特再一次眷顧了我!」
「……再一次?」
「哦,我離過四次婚。」
「……」章澤將對方的要求搪塞了過去,一整天腦袋裡都有點麻。一個離過四次婚的老男人居然看上他素素阿姨了,這比五雷轟頂還磨人呢。
回到家,空蕩的家裡不見人影,上樓推開書房的門,杜行止果然對著電腦又在工作。
章澤腳步躊躇,杜行止卻一眼看到了他,眼神帶笑地瞥了他一眼:「回來了?沒吃飯吧?晚上想吃什麼,麵條行不行?」
「老杜……」章澤猶豫著張口,不知道這事兒應該怎麼說。
杜行止打字的手頓了頓,這是怎麼了?沒心沒肺的章小澤居然也會欲言又止?
難不成被欺負了?杜行止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預測,立馬推開了電腦,朝章澤招手:「怎麼了?想到什麼了臉色那麼差?」
章澤腦子裡不斷地重複離婚四次離婚四次離婚四次離婚四次……脫口而出:「離婚。」
「……」杜行止啞然片刻,稍微站起一些,拉住章澤的手朝自己的方向帶來,「到底怎麼了?」
章澤低下頭,表情有些艱澀:「老杜,我媽有男朋友了。」
就為這個?杜行止點了點頭:「嗯,然後呢?」
「我媽的男朋友吧,離過婚。」
杜行止眨巴眨巴眼。
「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嗎?」
杜行止思考了幾秒鐘才弄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失笑:「這把年紀的人,不怕離過婚,就怕沒結過婚的。離婚的原因太多了,性格不合,感情破裂或者是別的什麼,這也不能代表人品不好啊,你說對吧?」
章澤試探地問:「那你媽如果找對象,你會不會介意這些?」
「我媽?」說真的,杜行止和張素母子倆的感情真的不算多麼深厚,畢竟以往的十多年,張素為了跟杜如松的那些破事忽略孩子太久了。杜行止想到母親在未來身邊出現一個跟杜如松完全不同的體貼男人,心中的感情有些複雜:「這是好事,她要是找到了,我當然高興。」
「真的嗎?」章澤這缺心眼立刻高興了,「我還怕你生氣呢,你高興就好。」
杜行止一愣:「什麼?」
「素姨的魅力太大了,去米蘭一趟,飛機上認識了一個外國人,對她一見鍾情念念不忘。那個外國人之前還跟我談生意,想打聽素姨的事情,我沒敢告訴他,就是怕你不高興……」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頭,卻驚訝地發現杜行止現在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
杜行止嘴角不停地抽搐:「外國人……?」
「是啊是啊!」章澤連連點頭,「聽他說話就知道特別浪漫,就是以前離過四次婚,我覺得不太靠譜。」
杜行止一下子站起身來,重複章澤的話:「四次婚?」
章澤點頭,目光有些茫然,杜行止這是不高興了?
「小澤,」杜行止卻忽然笑了起來,握住章澤的手貼在臉邊親了一口,在章澤疑惑的目光下溫柔地說:「我收回剛才的話,這樣的人是一定不能扯上關係的。」
突變的畫風令章澤猝不及防:「你怎麼……?」
杜行止抱著他的臉對著嘴唇狠狠地親了一口,舌頭伸進去肆虐口齒,好一會兒之後才氣喘吁吁地鬆開對方:「廣東的工廠怎麼樣了?」
章澤眨了眨眼,意識從模糊到清晰,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挺好的,設備和冷庫都已經快要落實好了。其實我現在手上資金充裕,還想去上海批塊地皮來加蓋工廠,你跟我說的做生意要趁早,我也想趁早把這些事情都給辦了。」
杜行止笑著拍了拍他的頭,眼神溫柔:「去做吧,就算失敗了,背後還有我呢。」
章澤一點不領情,這人說話怎麼盡不講好聽的?幸好他說壞話不靈呢。
被瞪了一眼,見章澤離開書房,杜行止一個人安靜地站立了片刻。笑容逐漸消失,眼神慢慢變冷,他心中反覆重複章澤說的那個對張素有意追求的、離過四次婚的外國人。
讓他去死吧。杜行止的太陽穴瘋狂蹦跳起來,被他用一隻手指,狠狠地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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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廣東的加工廠規模比起在天津的大了四倍不止,可容納近萬噸產品的超大冷庫、流水線作業的無菌車間、直接空運進口的檢測設備。從衛生角度看,這一切比起如今這個時代的固有模板高出了幾個階級不止。很多人包括石磊在內,都對他此舉很不理解,只有章澤知道,食品安全問題再過沒幾年就要變成社會新聞的重中之重了,他想要將杜氏生煎做大做強,並且一直發展下去,除了永遠不做改變的口味之外,更重要的是讓消費者能感受到放心。他現在提早做到了這些,便能免除掉日後也許會到來的許多危機。企業不是明星,任何的負面新聞都會造成對名譽難以估量的損害。
因為他的固執,公司內的幾個管理對建廠投入的爭執並不多。從天津調過去一些工作出色的工人管理工廠,年節前已經聯繫好的一些新工人在新春過後陸續地前來上班。給所有人統一辦好了健康證後,工廠開始動工。
與此同時,對華南地區的包裝廣告大量地投放了下去。廣播、電視、平面海報,以前所未有的衝勁卷集而來,這對如同白紙一樣的消費者們是前所未有的攻勢,很快的,「杜氏生煎」四個大字已經到了讓人耳熟能詳的地步。
加上已經章澤在今年即將上映的《笑傲江湖》、《情深深雨濛濛》和《鐵齒銅牙紀曉嵐》三部大劇之前斥重金拉關係搞了片頭黃金檔,也就是那一句「本劇由xxxxxxx贊助播出」,等到電視劇熱播之後,杜氏生煎的知名度將會再一次擴大。
這一次章澤就不是自己來的了,他帶著石磊,從機場裡朝外走的一路上看到隨處可見的廣告牌,石磊笑嘻嘻地說:「咱們在宣傳上用的錢可是其他公司的雙倍,做廣告之前業內還笑話我們,說什麼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屁話。現在一個個眼紅的要命,可央視廣告黃金檔價格水漲船高,還是多仰賴老大你的效益。」
「我哪有那能耐?」章澤攔下一輛出租車,朝窗外打量著,手指頭朝著遠處一指,「那個,也是你們搞的?」
側前方一輛公交車平穩地開著,車身上精美的大幅廣告無比顯眼——一雙象牙白的精緻長筷夾起一顆底色焦黃的生煎包,煎包側面被咬出一個小小的缺口,粘稠的濃湯便順著缺口淌落下來,湯汁是半透明的深褐色,油光閃亮。在那之上,木色的大字深沉厚重,令人見之難忘。
「哦,那個啊。」石磊隨意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現在公交公司好像沒有把廣告業務當回事,這是宣傳支出裡面最便宜的一筆了,不光是這個廣告,上下車時的到站播報也是一起附送的。」
再過幾年可不是這樣了。
巡視工廠要做的事情並不多,畢竟很多準備在開始動工之前就已經落實好了。章澤這一趟去主要就是視察一下秩序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衛生有沒有按照他要求的標準執行。
工廠和廣東的一家養豬場簽訂了長期合同,包括蔬菜和麵粉,都由長期合作的老廠商供應。一是質量放心,二則價格合理,第三,雙方都對對方的底線和要求瞭如指掌,不會出現新合夥人想方設法摸清脈絡的毛病。
章澤的要求真的不多,省心就夠了。不用日夜擔心某個環節出現問題,哪怕價格高一些都好,他已經夠賺錢了,多那一點也不會長生不老。
檢疫證明、採購單、合格證明一大堆冊子翻完後,章澤點了點頭:「一直保持這個狀態下去就好,工廠的日常關卡還需要你們把好。不要因為一時的輕鬆就掉以輕心,杜氏生煎的規模還不夠大,根基還不夠穩,如果我們自亂陣腳,就等於將把柄送給對手借題發揮。」
雖然杜氏生煎是國內首先打開名聲和銷路的冷鮮品牌,可這市場最不缺的就是模仿者。後來居上的企業日後會越來越多,章澤不怕跟人光明正大的競爭,因為他能保證杜氏生煎直到自己放棄這家公司之前都將質量做成市場的佼佼者。然而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陰溝裡的老鼠,他們躲在暗處,時刻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一旦抓到一點可乘之機,便立刻借題發揮。其實這樣做並不能保證他們自己的上位,因為通常這些人並不注重提高自己的競爭力,也許只是某種奇異的心理作祟,將一個原本前景大好的企業拉下水,便能讓自己扭曲的嫉妒心得到慰藉。
因為我沒有成功,所以你也不允許成功。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章澤所能做的,就是在吃到教訓或是沒吃到教訓之前謹記著這一道理。他只擔心旗下的員工們沒有這一份危機感。後世的不少案例都說明了公司越大人員越複雜,管理便越發艱難。陽奉陰違,自作主張的下屬無需太多,只要一個兩個,便足以令企業陷入泥沼。
他倒是低估了自己在公司裡的威信。原本總是和和氣氣笑瞇瞇的老闆冷不丁這樣嚴肅地叮囑一件事,不說廠長,就是石磊也頗有種壓力產生。兩人一時正襟危坐,卻見章澤又埋下頭開始看他的文件。
石磊猶豫著開口:「老大,你覺不覺得我們的產品應該增加幾樣了?最近市場上已經有類似的品牌開始出現了,只是現在還不成規模。我覺得既然人工和冷庫都是現成的,為什麼不多增加幾樣產品呢?比如煎餃餛飩這些同樣冷鮮的東西。」
章澤抬起頭,微微挑眉:「煎包都還沒做大,開始想別的了?」
石磊摸了摸鼻子:「既然是一起打開市場的,不如雙軌並行,新產品的開發同樣進行,然後投入已經佔據一席之地的市場上,您看怎麼樣?」
章澤翻書的手一頓,倒是真的認真思索了起來。
他在後世所見的產品,確實是水餃和湯圓居多。這兩樣產品能這樣佔據冷鮮食品的半壁江山肯定是有道理的,相比起生煎包,中國人恐怕還是對水餃與湯圓更有歸屬感。更何況,湯圓和水餃的製作工藝比起生煎包來簡單多了。如果杜氏生煎要做大的話,倒不如將店面裡的產品,諸如餛飩水餃湯圓和涼面,都研製一份面向冷鮮市場的。這樣既可以保證市面上顧客們的接受度大大增加,又可以一舉雙得,一個廣告擴大兩項產業的知名度。
他敲敲筆桿,想到杜氏生煎如今的工廠規模。之前說的上海工廠他已經去批地皮了,想要投入生產所需要的時間並不多。
如果這樣的話……倒真的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