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太昊派主山門所在的都廣山,卻因有開派祖師留下的“涵岫真挪大虛禦陣”守禦山門,且門中還有三位洞天真人坐鎮,因此無論地位實力仍是遠遠凌越於諸府之上,若是掌門真人要相召各派府主議事,一道符詔前去,卻是不敢不來。
這七大支派幾乎佔據了太昊派山門勢力范圍內的所有洞天福地,但除此之外,卻還有一處靈地未曾被人染指。
此處便是青寸山。
此一方地界足有數萬裡之遙,原本是一片綿延無際的蒼嶺大山,因山中產“一氣芝”而出名。
東華洲雖並不止這一處有一氣芝,但唯獨此山中的靈芝最為上等,便是未曾到那凝丹境界的修士得了之後,拿出去也能換來極好的丹藥法寶,因此幾乎將這山中的藥芝采掘一空。
太昊派祖師當日路過此地時,見此處一氣芝有斷根之危,因此便將這處山嶺盡數圈在了那“涵岫真挪大虛禦陣”之中。
其後又立下規矩,凡此山中所出“一氣芝”,太昊派弟子不可獨享,有緣人皆可得。
因為有這座名震東華的大陣守禦,是以旁人若是不得太昊門中令符,便絕無可能硬闖入山,所以不得不按這太昊門中的規矩行事,數千下來,已是習以為常。
按太昊派開派祖師之命,每過六年,便許他派弟子來這青寸山中采取藥芝。
不過凡是上等寶芝,皆是有手有足,自己會滿山亂跑,捕捉不易。可無論是誰,太昊派都隻予你三年時間,能不能取得此物,便要看你自家的機緣了。
但是張衍目標卻不在這些普通一氣芝身上,他曾聽周崇舉說過,這些靈芝之中,唯有一隻“芝祖”方是效用最佳,不是尋常一氣芝可比,若能奪得此物,才不枉走此一遭。
“還有七日時間,方才是開陣入山之時,未想到此地已有這許多同道到前來。”
張衍站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看著前方綿延不盡的山嶺,那裡彩棚寶雲如壘而堆,沿山勢而上,半空中靈氣衝霄,光騰萬丈,自東華洲四處而來的修士齊聚此地,粗粗一看,怕不是有數千人之多。
太昊派不愧是東華洲十大玄門之一,僅這一次寶會,就比他在外海爭奪仙府時所見聲勢更為浩大。
他不禁暗想到,在這許多人中,說不定便有那溟滄派的弟子在內,也不知會否撞見熟人。
公孫勉移目四顧,也是感慨道:“往昔倒也沒有這許多同道來此,不過今次聽聞我門中長老推算出有幾株上好藥芝出世,怕是得了此消息的人不在少數,因此都擠在一處了。”
入這青寸山中,哪怕你是門中弟子,無論你是否空手而歸,一人一生也隻認你一次機緣,除非你有本事打破太昊派這守山大陣,否則再也沒有可能出入其中。
而原本這青寸山中的一氣芝便是上品了,有了這個消息傳出,更是引得四方雲動,不肯錯過機會的修士都是趕了過來。
柯秀君今日換了一身綠紗衣裙,俏生生站在張衍與公孫勉兩人身旁,她輕哼一聲,道:“便是有這些上好芝藥,也輪不到我等去拿,有一株下等靈芝在手,奴家也是心滿意足了。”
張衍微笑道:“尚未入得寶山,柯師妹又何必如此氣沮。總要奮力一博才是。”
柯秀君面朝一個方向,朝著那裡一努嘴,道:“非是奴家說喪氣話,李師兄且看那處。”
張衍目光不由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一名雙手環抱的年輕修士站在一隻豐角縉雲鹿上,他雙目深邃,一身水藍sè的金縷織錦袍,高履大袖,金冠博帶,腰間束著雲鑲絲絛,路過他身邊的修士都是目lù戒懼之sè。
他身旁有數十人圍繞,其中有幾人與他服飾相近,想來是同族子弟。
張衍望過去時,他的目光也正巧掃過來,兩人目光一撞,此人稍稍眯了眯眼,便不動聲sè地收回了目光。
柯秀君道:“李道兄瞧見了吧,那便是史家弟子史翼帆,雖是還未列入太昊派門牆,但過得幾年,待他成了化丹修士,只需一入山門,那定是又一個真傳弟子。”
柯秀君舉起那細膩白潤的纖指,又指向另一處地方,道:“道兄再看那裡,那是吳氏族中弟子。”
張衍又把目光轉過,這一處可比史翼帆那裡氣派了多了,不但有數十駕飛舟飛車懸停虛空,且還有數百名力士仆從相隨,也不知是主事之人尚未到來,還是刻意為之,一時之間,他也看不出這群修士究竟是以誰為主。
柯秀君又連續點了幾個人出來,這些人不是世家大族,便是玄門大派出來的弟子。最後她歎道:“李道兄,看見了吧?那些上等藥芝怕是早已被這些人sī下瓜分了,便是他們未曾談妥,以他們的修為和身邊那些修士做幫手,我等又拿什麽與他們相爭?”
除了這些玄門大族出來的弟子之外,尚有不少下等世家的弟子到來,連同他們門下的那些仆從力士,這些人已是佔據了此次寶會人數的四分之一。
與他們比起來,柯秀君與張衍從表面上看去,倒的確是弱勢無比,無法與之抗衡。
公孫勉呵呵一笑,道:“柯道友何必灰心喪氣,有李道兄在,未必沒有機會。”
公孫勉是太昊派弟子,又是世家出身,若是有那凝丹之日,門中另有他處栽種的藥芝賜下,根本無需與他們一般前去青寸山中爭奪,是以此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柯秀君也知此事,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正要開口,可卻突然面sè一變,低聲道:“怎麽她也來了。”
張衍回頭望去,正好望見一駕雲榻從天而降,那飄起的簾幕之中是一名紅袍廣袖的女子。
她任由一截賽雪欺霜的小臂luǒlù在外,斜斜臥在榻之上,說不出慵懶寫意,chún上有一點朱紅刺目,鼻梁tǐng秀,一雙鳳目開闔有神,光潔的額頭上掛著一枚指甲大小,殷紅如血的寶玉。
眾人似是對她懷有戒懼之心,見此女來了,離著近一點的修士都是紛紛駕起遁光避讓,遠遠去了別處。
公孫勉認真看了此女幾眼,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脫口道:“莫非她就是那晏玉螓?”
柯秀君神sè間一絲擔憂,點了點螓首,道:“正是此女,糟糕了,傳聞此女喜怒無常,常常無緣無故殺人,我與李道兄若是入了青寸山,當要小心避開她才是。”
寶芝大會三年一開,三年一閉,六年方能輪到一次,唯有化丹修為之下的修士方能入內。
因需得在其中留滿三年方能出來,便有一些並不肯荒廢時間的修士寧可去他處尋覓一氣芝也不願來此。
但在這三年中,因有大陣守禦,入內者無法自由出入,因此也有一些大族弟子隻為取樂發泄而來。
這些弟子因被族中寄予厚望,數十上百年循規蹈矩修煉下來,心xìng稍差者難免無法排解心中積鬱。因此不乏有在奪取寶芝時放開ōng懷恣意妄為的。
往昔倒是有幾個大族弟子借此調理了心xìng,功行再上層樓的例子。
但是有來頭的修士他們不說未必能勝,也不敢輕易動手,只能找上那些散修和小門小派出身的修士,是以這些人在寶會之中都想依附上世家大族,也怪不得他們如此,實在是不想被人無緣無故打殺。
而這晏玉螓乃是尋隆晏氏嫡系弟子,尋藥根本無需她親自出手,而傳聞有言,說她修煉玄功時出了偏差,再加上她xìng情古怪,來此處的目的不問可知。
見了此女,柯秀君雖則那日見了張衍的厲害,卻也不免心存憂懼。
此刻距離二人十數裡之外的一座山頭上,楚少洪的兩個同門師兄潘清,潘明也在向四處觀望。
這兩人乃是一母同胞,形貌極似,俱是身形瘦高,面白無須,連服飾也是一模一樣。
其中潘清年長,他看著四周,輕輕一笑,道:“殺楚師弟的那人,怕也是在此地吧?”
潘陽神sè間顯得有些冷漠,淡淡道:“怕是在吧。”
潘清笑著道:“阿弟你頭腦比為兄聰明, 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潘陽沉默了一會兒,道:“那賀,成二人所說的話難免有誇大之處,不可盡信。不過楚師弟既是在公平較量中敗北,想必那李元霸也是個厲害角sè,我兄弟便是能勝也是慘勝,還有七日便要入山了,此時若與他對上,殊為不智。”
潘清忽然笑了起來,道:“那阿弟以為我兄弟該如何做?”
潘陽目光閃動,道:“你我兄弟根本無需與這李元霸照面,只需入了青寸山,一個沒根沒底的散修,又豈能活過三年?”
潘清笑著點頭,道:“不錯,為兄也正是此意啊。”
潘陽沉聲道:“那麽,那兩人如何處置?”
潘陽玩味一笑,一揮手,道:“不妨帶上他們吧,說不定到時候還有幾分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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