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同樣不例外。
上巳節這一天京城原本有贈柳的習俗,雖然這些公府侯府的子弟千金們不能跟外頭的平頭百姓們一樣,看哪個女孩兒順眼就直接上去送一節柳枝,可是一旦有了合適的對象,贈送女孩子們一節柳枝也成了慣例了。
反正都是習俗,就算是最後不成,這也並沒什麽。
早早的,世子夫人便在議事廳裡見了今天管事的婆子們,讓各人領了差事下去辦差,這才有了空吃了早點。
才用完了早飯,那邊就有人來報,說是姑奶奶回來了。
聽見是小姑子來了,世子夫人挑了挑眉,等到人來了,便上前親熱的拉了錢二夫人的手微笑起來:“正想著你什麽時候來呢,娘念叨你好些天了,說阿嶸回來了,你也不曉得讓她過來看看外祖母,她想的慌!”
錢嶸如今成了六公主的伴讀,跟六公主關系算好,這回出宮,還接了賞賜,三月三上巳節宮中也有禮物賜下來,可謂是春風得意。
連帶著錢二夫人也滿臉的笑意,見嫂子這麽說,便笑著道:“嫂嫂說這話就是冤枉我了,實在是前些天家中的姑奶奶回來了,久別重逢,老太太開心的很,拘著阿嶸陪著,所以才沒能回家來,這不一有時間,立即便回來了。”
世子夫人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她笑著搖頭,見錢嶸微笑著朝自己行禮,面色便忍不住微微有了一點變化去過宮中當伴讀的人果然就是不同了,如今錢嶸這模樣,簡直跟從前浮躁的樣子脫胎換骨判若兩人了。
如果沒有之前跟朱元結仇的事,女兒還能進宮去陪聖上最寵愛的靜安公主。
而靜安公主如果不是跟朱元不對付去祈福了,女兒也不必這麽不尷不尬的在家裡等著,反而讓次一等的表妹爭了先。
世子夫人臉上的笑意不著痕跡的淡了淡。
錢嶸倒是並沒有在意舅母的態度,畢竟舅母待她一直也就那樣淡淡的,並沒有特別親近,她反而更加關心旁的,進了外祖母的院子請過安之後,坐在外祖母身邊,問她:“聽說今兒還請了朱元?”
她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坐在邊上當木頭人的表姐徐遊,很是不明白徐家這一出到底是圖什麽,低聲說:“外祖母......”
徐老太太嗯了一聲,見她這麽問便笑了一聲,說:“是啊,你們都是一道在宮裡的,應當也時常見得到,這一次你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了,可得好好替外祖母招呼朱姑娘,別叫人家被冷落了。”
錢嶸松了口氣,意識到這回徐家不是想跟朱元過不去,而應當是要跟朱元修補關系,便下意識的覺得心安了一些。
徐遊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等到外頭差不多開始有夫人帶著小姑娘登門了,才跟錢嶸一道出了門,輕聲說:“還未恭賀阿嶸你如今陪伴在六公主身邊,真是我的不是。”
錢嶸向來是很尊崇這個表姐的,她自有記憶起,就以表姐為自己崇拜的對象,表姐是國公府世子的女兒,真正的公府千金,偏偏容貌上乘,性情溫和乖巧,隨意一個練手的鋪子也能開的風生水起。
她曾以為表姐一直都該是那雲端上的人。
可是原來不是,表姐原來也不過是平凡人,也有鬥不過人的一天,她原來私底下也同樣有很多陰暗的心思。
二表哥的事情她從母親嘴裡聽說過了,心裡知道這是表姐設計朱家帶來的後遺症,便說不出心裡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表姐曾經利用過她對付朱元,讓她丟了很大的人。
可是到底......
她放輕了語氣,搖頭說:“表姐知道我的,要不是母親和父親......也輪不到我......”
徐遊面上的表情有些淡淡的,聽見她這麽說就笑了一聲:“別這樣說,阿嶸你原本就是個很好的女孩子,進了宮要謹言慎行,好好陪伴六公主長進,別學我......”
她難得放低身段,錢嶸有些手足無措,看不得她這樣放低姿態,急忙說:“遊姐姐,不是這樣,你......你以後別跟那個朱元對著來了,她就是這個脾氣的,誰惹了她,她就要加倍的還回來,但是只要你不招惹她,她也不是個壞人......”
徐遊心裡就咯噔了一聲。
短短不過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朱元到底對錢嶸做了什麽,讓錢嶸這個眼高於頂的人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她嗤之以鼻。
可是到底沒說什麽,只是歎了口氣面色惆悵的應了一聲,打疊起了精神招待那些來赴宴的女孩子們。
這些交際都是徐遊擅長的。
哪家的貴女跟另外的幾家小娘子不和,哪家的姑娘吃不得白玉方糕,哪家的姑娘吃不得鹹口兒的點心,她一樣一樣都知道。
哪怕是在宮中陪伴了六公主一段時間的錢嶸見她如此事無巨細安排的面面俱到,也要忍不住在心裡讚歎一聲。
怪不得母親說表姐是太心高氣傲了,一旦看清楚了之後,照樣不可小覷。
也對,表姐畢竟是國公府花費了十數年的時間精心教養出來的。
她這麽想著,忽而聽見有人咦了一聲,語帶不屑的問:“怎的有個面生的小姑娘過來了?她是誰?”
眾人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正從拱橋上下來,好似在側耳聽她身邊的小丫頭說著什麽的一個女孩子,不由得都意味深長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早聽說國公府今年的春風宴一改往年的作風,還請了名分還未定的惠寧縣主,原來是真的如此。
一時之間,許多小姑娘不由得都轉過頭竊竊私語起來。
錢嶸看著朱元遠遠的下了拱橋,心裡忍不住替朱元捏了把汗,這些小姑娘們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貴女,對著朱元是不會有任何的好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