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餘此人, 是一個很有毒的人。
至少在圈內的一部分選手眼裏是這個樣子的。
在俊男美女多不勝數的花滑圈裏,熱門的明星選手基本都是有一票男友粉或女友粉,但打開顧餘的微博, 感受到的畫風就格外不同——
【啊啊啊啊我們阿啾好棒啊, 阿媽愛你嗚嗚嗚嗚……】
【阿啾在這次聯賽跳了3A, 老母親落淚。】
【老父親也哭了。】
【我這幾天在給家裏人賣安利, 他們被我叨逼叨弄得沒辦法, 吃飯的時候跟我一起看了這次聯賽的錄播, 然後他們現在都是阿啾的粉絲了:)】
【我男朋友吐槽我說,咋我們倆都還沒結婚, 你就有個閨女了,被我嚴肅批評了一頓。】
顧餘的微博粉絲數量在聯賽結束後的這幾天翻了很多倍,在她最新那條微博底下的評論基本都是在問她之後的賽程。
在聯賽結束之後, 顧餘按謝臨的計劃安排下, 是準備要出國參加各種b級賽。
花滑裏的b級賽指的是規格不如四大洲、世錦賽之類的重要國際賽事, 但也算入積分的比賽。
作爲一名新人,顧餘雖然靠着這次聯賽在國內已經成功進入了冰迷和冰協的視野,但在國門以外的地方顯然還沒嶄露頭角。
無論是爲了獲取接下來的四大洲和世錦賽的參賽資格 ,還是爲了賺取積分在這些國際大賽中獲得一個比較好的出場次序,顧餘都很有必要去參加一些b級賽。
“學校那邊能兼顧得來嗎?”莊延看着正在寫一份高數練習題的少女,在瞄看到紙上題目的時候不禁抽了抽嘴角。
天知道他多久再碰過數學這種東西了, 莊延以前上大學的時候, 爲了躲避學數學, 他果斷選了一個文史類專業。
“嗯, 沒有什麼難學的科目。就是請假多了,平時分那裏可能會低些,但要過期末考試還是沒有問題的。”顧餘點點頭回答對方的問題,筆下繼續三下五除二地解決着上次高數課佈置的課後作業。
說到學習,顧餘打小就是別人家孩子的那種類型,她是以高出L大分數線整整二十多分的成績被錄取的。
L大在國內的重點大學裏也排得上名號,可見顧餘妥妥是個學霸。
“你最後一題算錯了。”謝臨坐在旁邊,冷不丁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啊?”顧餘被這麼一提醒,頓住準備把作業紙收起來的動作。
回過頭再去仔細看看最後一題,顧餘發現她還真是寫錯了,速度重算了一遍寫上正確答案。
對於看一眼就知道她算錯題的謝臨,顧餘忽然想起來她以前在對方的相關資訊報道里看見過,謝臨好像是畢業於北大。
而且謝臨當初是正兒八經考進去的那種,不是以特長生的身份降分錄取,儘管忙於賽事,對方在大學期間的每個學期成績依然很優秀。
“怎麼會有臨哥你這種人,令人嫉妒。”顧餘說着,做出一個牙癢癢想咬人的表情。
除了冷漠毒舌,謝臨身上簡直找不到任何缺點,至少顧餘到目前爲止還暫時沒找到。且前者嚴格來講好像也不能算是缺點,只能說是個人性格。
謝臨面不改色:“我太優秀也要怪我?”
客廳內衆人:“……”
他們好想打人啊,但是有心沒膽怎麼辦。
出國參加b級賽會需要用到一筆頗爲昂貴的費用,參賽費用是一方面,其次還有交通和吃住的費用,整體算下來就不便宜了,顧餘的聯賽獎金大概只夠她去參加其中一場的樣子。
在顧餘說到她會找時間跟家裏人提這件事情的時候,許望摸了摸下巴表示:“區區參加b級賽的費用,讓臨哥給呀,你可是他的得意門生,這點錢臨哥肯定不當回事。”
許望本着專注坑謝臨一百年的態度說出這句話,但他說的確實也是事實,這點費用對謝臨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許望把這坑錢的話一說完,滿以爲可能會收到謝臨的冷眼一枚,卻沒想到聽見謝臨在那邊很隨意地嗯了一聲:“其他事情都不用你管,你只用想怎麼在比賽裏拿到更好的成績就可以了。”
顧餘想說這不行,但在她開口之前,謝臨提前補充了一句:“非要還我什麼的話,你可以考慮用別的方式。”
有什麼別的方式?
顧餘思考着這個問題,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靠譜的方法,只能糾結地暫時擱置。
顧餘今天下午有一節思修課,於是吃完午飯,她被謝臨送到宿舍樓下。
顧餘下車才想起自己沒帶宿舍鑰匙,趕緊摸出手機在微信小羣裏問其他人回宿舍了沒。
顧餘低着頭打字,這時她聽見一道聲音在旁邊響起。
“學妹,能不能加個微信啊?”很標準的搭訕方式,在走過來的三個人裏,一名長相頗爲陽光健氣的年輕人站近到顧餘前邊。
這名年輕人笑眯着眼,笑的時候還露出一顆小虎牙,雖然是直白的搭訕,但也不會引人反感。
男生在大學校園裏向第一眼看見有好感的女生搭話再正常不過了,高中時候被家長和老師壓着不讓早戀,上大學沒人管,可不就齊齊進入了春天。
開學半個多月,說實話這不是顧餘第一次遇見這個事情,上個星期她在去教學樓的路上就遇到了幾次。
面對被人要微信的情況,顧餘一般都挺乾脆讓人加了,主要是覺得當衆拒絕會讓別人面子上不太過得去。
但加上以後,這些人都會被她放在閒置列表裏,在被試探的時候,她也會說清楚自己沒有戀愛交往的意願。
這次顧餘也是同樣的操作,她聞言後隨便應了一聲,然後翻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把手機屏幕攤開到對方面前。
但顧餘沒想到,她才剛這麼做,旁邊就有一隻指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把她的手機摁成了鎖屏。
“咦,臨哥你不是……”不是走了嗎?
顧餘沒能把話說完,通過某種本能直覺,她感應到謝臨現在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一種隱隱約約的危險感讓她在說到後邊的時候漸漸消了聲。
她剛才明明見着謝臨把車開出去好幾米了,不知道對方怎麼倒車回來了。
謝臨面無表情,他覺得自己能被剛才在車後鏡看到的場面氣一整天。
被別人要微信,某雄性生物這麼明顯的搭訕行爲,而在他旁邊的少女還真能大方地給。
“隨便給陌生人微信像話嗎。”謝臨冷着眉眼,第一次對顧餘用這麼冷硬的語氣,“不準給。”
顧餘這邊還沒反應過來說什麼,在她對面的那個年輕人已經挺識趣地把手機收回了。
這場面一看不就是眼前的小仙女已經名花有主了麼,他總不可能挖牆腳,而且這牆角太硬,他也挖不動。
無論看車看臉他都輸了,爲了不被比得太慘,他覺得自己還是識趣點走人吧。
謝臨的積威太重,一聽他用這種語氣,顧餘就差馬上立正站好,現在一個字也不敢反駁。
在這種莫名緊張的氣氛裏,還好顧餘的舍友過來解救了她。
“感謝我今天吃飯吃得快吧,其他人還在飯堂待着呢。”葉倩爽快笑着,忽然轉過頭對謝臨說,“你放心,我以後一定幫你多看着顧餘,不讓別的阿貓阿狗靠近。”
謝臨的冷淡眼神出現細微變化,但他沒有出聲辯解什麼,相當於默認了對方的說法。
葉倩和謝臨都理解這句話表達的意思,只有顧餘一個人沒聽明白,而她現在被葉倩拉着往宿舍樓裏走。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能在男朋友已經瘋狂吃醋的情況下,還這麼淡定給別的男人微信的?”葉倩一臉驚奇,她沒看出來自家這位舍友在談戀愛上的段數竟然比她還高。
“什麼?”顧餘很懵逼。
“嗯?我還以爲你是故意想刺激他,原來不是麼。”葉倩反應過來了,她這舍友不是段數高,而是真不懂。
作爲一個過往戀愛史十分豐富的人,葉倩看着顧餘這樣,就忍不住嘻嘻笑着當起人生導師:“像你男朋友這種矜持高冷的男人吧,偶爾刺激一下他是挺好玩的,吃起醋來的反應會特別有趣。”
“你要是告訴他,你之前被不少人要了微信,你看看他會是個什麼反應。他要是生氣了,你就親親他,保準氣不了一分鐘就消氣哈哈哈哈。”
葉倩在無私傳授着她的經驗,而顧餘在一旁早聽愣了,甚至都忘了要解釋謝臨不是她男朋友這件事情。
顧餘都不知道自己在下午那節思修課上發呆想了些什麼,坐車回到俱樂部基地的時候,她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謝臨那張神情冷淡的側臉,腦子裏莫名冒出葉倩說的那句話。
【他要是生氣了,你就親親他。】
“……”臉上溫度驟然上升,顧餘看也不看客廳裏的人一眼,迅速嗒嗒嗒踏着樓梯跑上了二樓。
上到二樓,顧餘想起來一件事情,她把身體探出樓梯口問:“臨哥,你幫我帶回基地的那沓資料放哪了啊?”
“在我房間裏。”謝臨回答。
“那我進去拿了啊。”
聽見謝臨在下邊淡淡嗯了一聲,顧餘才轉身走到謝臨的房間門口。其實也就在她房間旁邊,剛來基地的那段時間,她有時候還會差點走錯。
顧餘在今天之前還沒進過謝臨的房間,進去以後看見房間裏的風格和她預料中的一樣,規整又一絲不苟,還特別乾淨,整體是冷色調,跟房間主人表現出來的冷漠性格差不太多。
忘了問具體是放在房間哪裏,顧餘的視線在第一時間很理所當然地落到房間裏的那張桌子上,然後她在這張桌子的角落眼尖地發現了一件物品——
一隻很小很不起眼的陶瓷小啾。
顧餘下意識摸出自己手機,林落送給她的那個陶瓷掛墜她都當成手機鏈隨身帶着。
而當顧餘準確無誤摸到自己手機邊上掛着的陶瓷掛墜的時候,她再擡起頭望着前邊桌上擺着的那隻,腦子一時有點轉不過來。
謝臨房間桌上怎麼會有跟她手上這個一模一樣的陶瓷掛墜,顧餘簡直混亂了。
這個掛墜是特殊定製的商品,在外邊買不到同款,再說那家飾品定製店早都關門了,她手上這個還是林落費了功夫特地找到已經轉行的老闆做的。
顧餘想不明白,她走近桌邊把那隻安靜蹲在角落邊上的陶瓷小啾拿了起來,然後發現這隻陶瓷小啾的尾羽部分有一點小小的磕碰。
看着不太明顯,摸着的時候會有感覺。
這個發現讓顧餘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睜大眼睛,她驀地意識到,這件陶瓷掛墜好像是……好像是她小時候送人的那個。
她把這個掛墜送給了一名性格冷漠但對她特別好的少年。
顧餘屏住呼吸,她迅速把手上拿着的陶瓷小啾放回原位,然後拿起她用餘光找到的那沓資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離開房間。
出門,關門——
往左走。
開門,關門。
樓下衆人聽着二樓接連響起的兩道清晰關門聲,還想着顧餘動作這麼急幹嘛。
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的顧餘帶着砰砰直跳的心臟一起撲到牀上,二話不說先用被子把自己給埋了起來。
……她好像又遇到了她小時候遇見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