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丟人羞愧到窒息, 顧餘覺得說的就是她現在的情況。
鏟子是找不到的,顧餘艱難地在與面前男人的對視中存活三秒後,她忽然猛地掀起被子, 把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裏面。
埋進去以後, 這團拱起來的被子就一動不動, 顧餘打算在裏邊逃避裝死。
但她想逃避, 正待在旁邊的男人卻不一定同意。
謝臨微挑着眉動手去扯了扯被角, 冷酷無情地將被子再掀開, 曝露出被子下正用近似於土下座姿勢趴着的少女。
“逃避可恥且沒用。”謝臨的低沉聲音聽起來頗爲平淡,但他此時的行爲毫無疑問能算是在試探, 悄無聲息地把套了圈的繩子扔到某隻小啾的爪子旁邊。
顧餘的臉在發燙,她漲紅了臉,語速極快地說:“啊啊啊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佔你便宜, 不是故意亂抱你親你的, 我是認錯人了——”
佔完別人便宜以後說認錯人了這個發言彷彿是標準的渣男發言, 顧餘剛說出口就覺得好像有點不妥,但謝臨這時已經接過了她的話。
“你把我當成了誰?”
聽見這樣質感冷淡的聲音,顧餘分辨不出來對方到底有沒生氣,她坐起身小心瞄了眼謝臨的表情,斟酌了幾秒後說:“就是……就是我以前說過的那個小哥哥啊。”
兩人的眉眼真的有些相似,特別是那種冷漠的態度和神情, 但顧餘並不敢在謝臨面前把這句話說出來。
任誰聽到自己被當成另一個人, 應該都不會太高興, 這點道理顧餘還是懂的。
“對他就能又親又抱, 佔他便宜了麼?”謝臨微眯起眼,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出現了點別的情緒。
顧餘呃了一聲,一時答不上來。
她是因爲喝醉酒把自己當成六歲小朋友,才會那麼肆無忌憚地去做那些事情。
對才六歲的小姑娘來說,對別的人親親抱抱不叫佔便宜,而只是表達親近喜歡的方式而已。
“對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顧餘像上課的學生一樣在牀上坐正身體,擡眼望着謝臨,態度非常端正地甩出認錯三連。
可看着謝臨的臉,顧餘亂糟糟的記憶忽然閃現出一幕——
她笑嘻嘻地湊近這張眉眼冷淡的臉,吧唧一口親在了上邊。
顧餘甚至有點記起來當她的嘴脣碰到對方臉頰皮膚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那種微涼觸感。
轟——
顧餘剛才好不容易冷卻下一些的臉又驟然發紅發燙,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再碰酒精的勇氣。
對顧餘的認錯道歉,謝臨不置可否,只在靜靜看了前者低頭裝鴕鳥的姿態一會之後說:“差不多去洗漱下,你現在的頭髮就跟鳥窩差不多,我們回A市的航班在早上十一點。”
“哦。”顧餘強自鎮定地迅速應聲,然後她馬上下牀跑去房間裏的衛生間,啪一下關門把自己關在裏邊。
看出少女明顯是羞恥心爆棚的樣子,謝臨倒是意外地勾了勾脣,脣角的淺薄弧度直到走出房門以後才壓平。
顧餘在衛生間裏折騰了很久,主要是她想冷靜冷靜。
酒是肯定醒了,一大清早就受這麼大的驚嚇,人簡直不能更清醒。
但心臟砰砰直跳的速度快得讓顧餘甚至有點擔心自己會得心臟病,她對着鏡子拍拍自己發燙的臉,在心裏不斷暗示自己不要再去想從昨天晚上到剛纔爲止發生的事情。
可越是暗示,之前謝臨對她說的那句話不知怎麼的反而還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你像八爪魚一樣死命抱着我不放,然後還往我臉上親了好幾下,對我嚷嚷着要買糖葫蘆。】
一回想起,顧餘就像不忍直視鏡中的自己般地捂住眼睛,把額頭往旁邊牆上磕了磕。
直到磕出一個淺淺的紅印子,她停下了這個自虐行爲。
等終於折騰完從衛生間裏出來,顧餘一眼看見矮桌上無端出現的一個顏色鮮明的物體——
紅豔豔的。
一串糖葫蘆。
要去機場趕十一點的航班,顧餘洗漱完以後就差不多出門去和其他人匯合,在下去一樓大廳的路上,她手裏就拿着一串糖葫蘆在咔吧咬着
眼看着顧餘在昨晚那一通操作過後非但沒被謝臨恁死,甚至今兒還吃上了糖葫蘆,已經在一樓大廳等着的衆人都不禁感嘆起對方的這高級待遇。
“臨哥對你可真是好,他以後對自己的夫人估計也不過如此了。”許望發自內心地感慨着,末了還不忘笑嘻嘻補充一句,“當然有老婆的前提是能談戀愛,照臨哥這不咋愛搭理人的性格,戀愛恐怕是談不上了。”
假如謝臨有心想談,願意跟他處對象的年輕女性當然是一大堆,從白星基地門口排出去恐怕能排到另一座城市,其中也不乏長得漂亮又門當戶對的人,但許望就沒見對方動心過。
別說動心了,肯稍微給點特別反應的都沒有。
許望甚至懷疑謝臨心裏根本沒有“喜歡”這種概念,或者說就算有,也被對方用理智和冷靜壓得很低很低,沒有任何一種喜歡能越過對方的理智線,所以謝臨才能什麼時候都保持着一副冷淡樣子。
這簡直是憑實力在單身,許望甘拜下風。
許望剛才這句話純屬是在調侃,但聽見這話的顧餘卻差點被吃着的糖葫蘆噎住,沒忍住咳了兩聲。
聽見這陣低咳聲,謝臨微冷下眼神往許望那裏瞥了一眼,視線溫度明顯比平時要低。
許望莫名其妙吃這一記眼刀,還以爲謝臨瞥他是因爲他剛才公然調侃對方的事,此時也沒慫,反而不怕死地繼續這個話題。
“臨哥啊,今年你家裏對你的催婚你打算怎麼推啊?感覺推得了今年也推不了明年,要不你就賞臉去見一次你家裏人給你安排的對象唄。剛好你休賽着也有空,顧餘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每天像看小朋友一樣看着。”許望一副在認真爲謝臨考慮的樣子,說完還側過臉問正在繼續吃着糖葫蘆的少女一句,“你說是吧,顧餘?”
“啊?”被點名的顧餘先是發出個茫然的單音,然後略微遲疑着良久沒有應聲。
她在這時其實應該點點頭說是啊,但卻不知道爲什麼有點說不出口。
謝臨垂眸看一眼旁邊還保持着咬糖葫蘆這個動作的少女,忽然問了一句:“你也想我去?”
顧餘把嘴邊的糖葫蘆移開一些,她的腦子現在轉動得有點慢,想不出什麼東西,但她在這時本能地搖了搖頭。
“你問顧餘幹啥,顧餘想不想你去又能咋的……等等,臨哥你該不是想讓顧餘替你背鍋,好找個藉口應付家裏人的催婚吧。”許望越琢磨越覺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謝臨一定是打着這麼個甩鍋的主意。
套路太深了!
謝臨沒對許望的這番言論發表評價,僅僅是垂眸安靜注視着旁邊人。
在看見顧餘搖頭以後,他說:“嗯,我不會去。”
這樣靜靜注視着說不會做什麼,儘管聲音冷淡,聽起來會讓人感覺像是在表達承諾。
“唔……”發出個音節,顧餘低下眼繼續努力消滅她手上拿着的糖葫蘆串。
一行人準備前往機場,在路上,顧餘沒忍住問了在她旁邊的謝臨一句:“家裏人催的話,臨哥你不去見一見介紹的對象也沒關係嗎?”
謝臨今年23歲,過個年也就24,其實還是很年輕的。
但以國內大多數人一大學畢業就要開始被三姑六婆問對象的情況來說,謝臨會被家裏人催着找個對象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有關係,但不是你不讓我去嗎?”謝臨反問了一句。
實際去不去並沒有什麼影響,謝臨之前也從來沒去見過什麼安排的對象,最多也就是每年回家的時候被叨叨半小時罷了。
“……”顧餘沒想到會被這麼反問,張了張口沒說出話來。
“自己想要的東西不要讓給別人。”謝臨垂着眉眼教育在他旁邊的這隻小啾,“謙讓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被教育的時候,顧餘向來都會表現出良好的學習態度,但她這次有點似懂非懂。
謝臨看着旁邊少女的反應,覺得自己真是已經把要求放得很低。
是這樣還沒開竅的懵懂也不錯了,至少不是完全茫然讓他對牛彈琴。
航班沒有出現延遲,顧餘一行人只坐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就回到了A市。
這一次俱樂部聯賽作爲顧餘在國內的亮相初戰可以說是取得了完全貼合李冬等人預期的成果,顧餘通過這次聯賽在國內一戰成名。
無論是國內的廣大冰迷還是國家冰協都一下子注意到了她,顧餘在這次聯賽中的表現可以說是相當突出。
國家冰協的人絕對不會放過這麼優秀的選手,根據李冬知道的消息,冰協那邊說是都已經準備開會討論相關事宜了。
第一步踏出得非常漂亮。
在國內花滑女單已經成績低迷多年的現在,國內冰迷無論是誰都希望有一個選手能打破現今的格局。
而顧餘在這時出現了。
橫空出世,一出現就表現得萬分奪目。
現在就連近幾年對國內女單關注降低的冰迷都又重新燃起了熱情,他們開始期待顧餘出現在世界賽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