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2章旧物寻踪(第1/2页)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云芷抱着儿子的手,蓦地僵住。
殿内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氛,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温度,只剩下冰窟般的死寂。
萧澈还在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纯真的好奇,等待着娘亲的回答。
爹爹在发脾气。
他是不是和娘亲吵架了?
是啊。
何止是吵架。
那是一场背叛,一场毁灭。
将她过去对爱情和婚姻的所有幻想,碾成了齑粉。
心口刚刚被儿子抚平的伤疤,被这天真的问话再次撕裂,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腐肉。
痛。
无休无止的痛楚顺着血液,侵蚀着她的每一寸骨骼。
云芷脸上的温柔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她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在这双纯稚的眼睛注视下,彻底崩溃。
可她不能。
在澈儿面前,她必须是那个永远坚强、无所不能的娘亲。
她强压下涌到喉头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
“没有吵架。”
“爹爹……只是公务太忙,有些累了。”
这个借口,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可三岁的萧澈信了。
孩子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他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还很懂事地点点头。
“爹爹辛苦。”
他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云芷的脸颊,用小大人的口吻安慰道:“娘亲不难过,澈儿陪着娘亲。”
云芷的心,又酸又软。
她将脸埋进儿子小小的颈窝里,用力汲取着那独属于孩子的、干净温暖的气息。
“好,澈儿陪着娘亲。”
她抱着儿子,轻轻摇晃,唇边溢出不成调的江南小曲。
那是她出嫁前,母亲最爱哼给她听的。
曲调温柔,此刻却藏着无尽的悲凉。
萧澈很快就在娘亲的怀抱和歌声里睡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安静的阴影。
云芷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凝视着儿子恬静的睡颜,方才被她强行压制的所有情绪,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将她吞没。
她不怨儿子。
她只恨自己。
恨自己无能,连唯一的儿子都护不住,让他生活在这样破碎虚伪的家庭里。
恨自己懦弱,三年来,沉浸在被背叛的痛苦中,浑浑噩噩,从未替自己、替儿子真正争取过什么。
皇后说得对。
她是个失败者。
可她不想再输下去了。
为了澈儿,她不能再自怨自艾,坐以待毙。
背叛、羞辱、威胁……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那个她被灌醉,醒来后便被捉奸在床,被萧墨寒用最厌恶的眼神钉在耻辱柱上的夜晚。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酒后失德,铸成大错。
所以她认了。
她卑微地守着秦王妃的虚名,以为顺从能换来安宁。
可今天,皇后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疑窦的闸门。
“有些错,犯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为了瞻儿的太子之位,本宫什么都做得出来。”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在暗示她,当年的事,绝非意外。
她太被动了,现在不想再被动,想要主动出击。要想知道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股不甘心的意志支撑着她疲惫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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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对一直在旁边守候的青禾说道,“青禾”。声音不大,但却很硬。“青禾”,太子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带着一股冰冷坚硬的感觉。青禾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忙走上前来:“太子妃,在下青禾。”。把我的嫁妆箱取出来。
青禾一惊,太子妃?那箱子不是说再也不要打开了吗?”那是太子妃少女时代的美好,三年前出事后,太子妃亲自上锁,说不想再睹物思人,“现在我要打开它。“云芷没有解释。“是”,青禾不敢再多问,命人从库房角落中将那个落着厚厚灰尘的樟木箱子搬了出来。箱子被打开之后,就传来浓郁的樟木味道夹杂着陈年的旧气。云芷把下人们赶走,只留下青禾。
她蹲下来,看着箱子里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一支蝴蝶步摇,是十五岁生辰的时候,母亲送的。一本泛黄的诗集,是哥哥从江南带回来的孤本。她把手伸进箱子里搜寻,手指碰到了一件冷硬的东西。
停顿一下后,才把它拿出来。那是一支桃木簪,簪子很简单的样式,雕琢得很粗糙的花纹,最上面刻着一朵看不清形状的小花,云芷知道,想要雕刻的是一朵芷兰。是因为送她簪子的人对她说过“云芷,芷兰之芷,最衬你。”那是萧墨寒定亲之后第一次送她的东西。
他拿上自己腰间的佩刀,为她笨拙地刻了一整个下午。她笑他说手笨,而他却一脸认真的样子将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间,说:“千金难换的是我的真心。”。心意…云芷看着手中拿着的桃木簪子,心里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了心口,疼得她不能喘息。曾经有多么甜蜜,此时就有多么刺骨的嘲讽。她的指头因为用力而发白,快要把木簪给捏断了。
最后她还是松开了手。情绪不能被控制。她要找的只有真相,有关过去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是线索。她把桃木簪放一边,继续在箱子底部摸索。箱子的东西没多少,很快就见底。
当她以为箱子里已空无一物的时候,在箱底的缝隙里她摸到了一张薄纸。她心中大惊,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拿了出来。纸张已经泛黄脆化,折叠整齐,压在箱子最深处。她屏住呼吸,慢慢展开。这并不是一封信。
一张便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笔势锐利有股无法无天的味道。这字不是萧墨寒所写。信中文字也没有头绪,只是寥寥数笔,墨迹扩散开去,字迹斑驳,“…三月…夜…东郊马厩…”“…约定…切记…”“…事关…生死…”,零星的话语,并不成句,可是让云芷的心,陡然沉入谷底。马厩还是约定?这几个字令她心中深处的记忆猛然一震。
三年前那个乱糟糟的晚上,她喝了好多酒,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但她隐约记得,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去到一个地方,见到了一个人。
那地方啊,好像就是马。这封信是哪个写的?又是谁放到她箱子里的?一连串的问题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弄得她晕头转向。她闭上眼,努力想勾勒出更多的细节。
三年前…三月…那天晚上…她为什么要到马厩里去?她要去见谁?一个个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的飞舞着,模糊了、撕扯着、拼接不起来。
就在她想要抓取一根线时,太阳穴上,猛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啊!”云芷痛叫一声,身子蜷缩了起来。
剧痛袭来迅猛无比,就似一柄赤红火烙的锥子,在她脑袋里狠狠搅动着。“王妃!”青禾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您是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婢了!”云芷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满头大汗。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又痛得说不出任何字来。
手上的信纸被她抖动着指尖放了下来,轻轻飘荡,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