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漫下了炕,站起身說道,“是,我是婦人,我就那麽多見識。展魁是在我跟前養大的,我知道他有多麽不容易,他一點一滴的進步我都看在眼裡,他每一個進步我都為他高興……每到階段性的勝利,我們一起高興高興,慶祝慶祝,沒有什麽不對吧?難道一定讓他像三爺一樣,隨時汲汲營營,把弦繃得緊緊的,連睡著了眉毛都舒展不開,還在想著心事。這樣,三爺才高興?”
她說完,就沉著臉把俊哥兒和彥哥兒抱下炕,一手牽一個,又對老駙馬和薑玖、薑悅說道,“他見不得咱們高興,咱們就走。”
然後,陸漫帶著老的小的一長串出了屋,去了鶴鳴堂。今天逢十,所有的主子都會在鶴鳴堂吃晚飯。
薑玖都走到偏廈了,又回頭向那扇小窗望了望,最後還是跟著走了。
瞬間屋裡只剩下薑展唯一個人。他沉著臉,氣道,“這個婦人,這個婦人……”
一群人到了鶴鳴堂垂花門,陸漫還囑咐老小孩子,她和薑展唯吵架的事不要說出去。
側屋裡,大多主子都坐在那裡陪長公主說笑。
老駙馬坐去羅漢床上,一本正經地對長公主說道,“唯唯媳婦沒有跟唯唯吵架。”
這個老頭比俊哥兒和彥哥兒還要傻。
陸漫紅了臉,呵呵傻笑幾聲,也不知該說什麽。
長公主人老成精,呵呵笑道,“沒吵架就好,他們小兩口一直恩愛,我就等著再抱一個重孫子了。”
眾人也都裝作沒聽出老駙馬的話,又開始誇展魁能乾。二老爺非常得意,哈哈聲打得十分響亮。他沒考上童生怎麽著,他兒子十二歲就考上了。明天去衙門裡還要顯擺顯擺,那些進士出身的又怎麽樣,哪個兒子比得上自己的兒子?
他看了一眼薑展玉,這個兒子可惜了。他比展魁還要有讀書天賦,可惜身子不好,十三歲才去考秀才,一考就中。若他身子好,有可能十一歲就考中秀才了……
陸漫又感謝了二夫人,因為薑展魁的先生就是二夫人介紹的。
三夫人和大奶奶也已經跟先生說好了,等薑展魁上了國子監,請他教薑展雁和宇哥兒、敏哥兒。
二夫人笑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展魁小小年紀就取得好了成績,不僅是先生好,更主要是他自己的努力和悟性。”
晚飯前,薑展唯和薑展魁才來鶴鳴堂,兩兄弟都沒有多少喜色。眾人恭喜了薑展魁的同時,也恭賀了薑展唯。
薑展唯說道,“不過一個童生,離秀才還差兩步。”
三老爺哈哈笑道,“十二歲的童生,哦,還差一個月才滿十二歲的小童生,今年的京城也就這麽一個。非常了不起了!”
薑展舉笑道,“三弟本人太優秀,對八弟的要求自然要高一些。”
吃了晚飯,長公主又留下幾個高層開會,其他人都各回各院。
路上,薑展魁輕聲對陸漫說道,“嫂子不要因為我跟三哥置氣,三哥教訓得對,我的確不應該因為一點點成績就忘乎所以。”
陸漫看看這個“小老頭”,眉頭有些微皺,一臉的老成與稚嫩的長相極不相符。她心疼地說道,“你哪裡忘乎所以了,就是笑聲大了一點嘛。”又覺得不能在他面前說薑展唯的不是,又道,“其實,你三哥心裡還是高興的,他怕你驕傲,才那樣說的。”
薑展魁笑著點頭,眉頭也放松下來。
薑展唯回來的時候,陸漫已經睡下了,她後背朝外,一頭青絲散落枕間,也不知道睡著沒有。
他上了床,丫頭把羅帳放下,吹滅蠟燭後離開。帳子裡立即一片黑暗,只有枕畔傳來淡淡的馨香。他躺下側過身,像原來一樣從她的身後抱住她。
陸漫向前挪了挪,他的胳膊一下箍緊了,低聲說道,“這麽久了,還在生氣?”
陸漫說道,“嗯,我是有些生氣。展魁真的不容易……”
薑展唯不讚成地說道,“想取得好成績,誰都不容易……”又趕緊打住話題,自己一路都在想不要再跟漫漫吵架的。他放軟聲音說道,“好了,咱不說這些了,好不好?”
陸漫聽他改變態度了,又轉過身來。雖然看不到他,還是非常認真地衝他說道,“三爺,生活是過程,而不是結果。我們享受的是過程,而不是追逐最終的結果。你這樣,你自己辛苦,展魁也辛苦,你們天天勞心勞力,一時也不願意放松,我看著很心疼。我真怕你以後也這樣要求咱們的兒子……”
薑展唯說道,“這點你放心。我這樣要求自己和展魁,但不會這樣要求兒子,因為兒子有我這個老子給他們撐起一片天。而展魁,他一成親就會分家另過,他要護著他的妻子兒女,要給他們撐起一片天……”他松開抱陸漫的手,平躺著望向漆黑的床頂,說道,“我答應了我娘,要把弟弟妹妹養大,要讓弟弟成材……他成材了, 就會愉悅……”
一提到周姨娘,薑展唯的聲音就變得低沉下來。哪怕說到“愉悅”二字,也能聽出非常的沉重。
陸漫無言以對。想著,他眉心的皺紋一定又深了一些吧?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經歷,不同的認知,讓他們對生活的態度和領悟截然不同。
她在心裡默念著,求大同,存小異……
陸漫歎了一口氣,說道,“總之,我希望三爺和展魁笑口常開。”
薑展唯抓住陸漫的一隻手拿在唇邊吻了吻,說道,“會的。娶你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多的笑聲。因為有了你,我們三兄妹的快樂已經多了許多。”又道,“晚了,睡吧。”
陸漫以為薑展唯今夜會向她求歡,因為今天正好是她月信結束後的第三天。聽他這樣說,也道,“好,睡吧。”說完,轉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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