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被水嗆住,激烈咳嗽半晌, 好不容易緩過來, 看清左詩萱的樣子, 沒忍住笑出聲, 喉嚨一癢, 又是一陣咳。
“失禮了!對不住!”樂小義放下水杯,雙手蓋住眼睛忍笑,好一會兒才平複了情緒, 長喘了一口氣, 掏出一條手帕遞給左詩萱,“我不是有意的, 表姐,你別生氣。”
左詩萱接過手帕, 一邊擦臉,一邊拿眼斜她, 目露懷疑。
“事出有因。”樂小義見左詩萱面色不善,連忙解釋。
左詩萱神態稍緩:“說說。”
樂小義愁得頭髮都要掉光了, 可再難以啟齒都得給左詩萱一個說法, 畢竟左詩萱是她表姐, 又不是別的什麽人,不能隨便胡謅個理由去糊弄她。
“唔……就是,她偶然得知一件關於我的事, 可能不太能接受,方才來找我確認,然後因此受到打擊。”樂小義盡量在不提及具體問題的情況下把話說明白,也不知道左詩萱能不能理解。
左詩萱聞言果然皺眉,困惑地詢問:“什麽事能把人打擊成那樣?”何雲露哭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眼睛腫成兩個大核桃。
樂小義歎了一口氣,話不好說太直白,只能硬著頭皮道:“是一件私事。”
這話出口,左詩萱便明白了,樂小義不想細說。
可越是如此,左詩萱心裡就越疑惑,同時也越好奇。只是她很懂得拿捏分寸,可能惹人不快的話她從來不說,哪怕她和樂小義的關系足夠親近,經得住問,她也不會選擇消費彼此間的信任。
她無奈地端水抿了一口,不再問了,可心裡不知怎的,有點悶,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樂小義提了半天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送走左詩萱,她杵在門邊內疚地擰起眉毛,不安的預感從左詩萱口中得到證實,樂小義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可她對此無能為力,現在最不能去寬慰何雲露的人就是她,只能期盼何雲露早些走出來。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樂小義都沒再見到何雲露,不論在劍神宗還是幻千世界。
奇怪的是,左詩萱露面的次數也變少了,偶爾幾次碰面,對方也是行色匆匆。樂小義對此一頭霧水,可總沒找著機會問。
距離劍樾堂的宗會越來越近了,樂小義自從給姬玉泫回了信後就回到了發奮修煉的日子,一整天除了悶頭修煉還是修煉,尉遲氏的人這段時間消停下來了,不知是不是宗會將近的緣故。
樂小義去問過軒和複靈陣的調查有沒有進展,得到的答案不如人意,自邵煜死後,龍吟山脈內複靈陣自毀,剩不下什麽線索,幕後之人也找不到了。
柳清風沒再要求樂小義每天都去寒樓,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抽查樂小義的修煉情況,樂小義在這種緊張而有節奏的修煉速度下前陣子快速提升的修為穩定下來,而且很快觸碰到了脈元境的門檻。
劍樾堂的宗會如期而至,南院弟子沾了樂小義的光,可以全部出席宗會,而其他三院的弟子則根據各院的執事提交的名單安排出席宗會的弟子。
三院各有三個名額,獲得提名的都是脈元境十一十二層的拔尖弟子,何雲露沒在名單之列。
宗會當天一大早,柳清風召集了南院弟子在寒樓外的空地集合,左詩萱姍姍來遲,和樂小義照面,彼此詢問了一下近況,而後就跟隨柳清風前往樾清居的宗務廳。
途中,樂小義總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忙著修煉,好像忘記了什麽事情,但細想又沒有結果,便不再注意。
軒和提前在宗務廳等候多時,正站在廳門前接應,除此之外,東院的人也已到場。
樂小義遠遠瞅見那人,終於如夢初醒,想起來被自己忘掉的事情是什麽,她尷尬地縮了縮脖子,想當個透明人,豈料對方一眼就從人群中把她揪出來。
“樂師妹。”洛青鳶堵在樂小義身前兩步遠的地方,清冷的容顏上帶著近乎冷漠的微笑,“前陣子聽說樂師妹一直在養傷,故洛某沒上門打擾,如今距四院比武已經過去了將近一月,不知樂師妹的傷養得如何了?”
洛青鳶一開口,四周弟子立即將目光投過來。
樂小義嚇得一個哆嗦,她現在在樾清居的也算小有名氣,自從四院大比上露了臉,幾乎所有樾清居弟子都認得她。
洛青鳶更是樾清居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樂小義這段時間聽說了好些洛青鳶的事跡。
頭幾年洛青鳶剛突破脈元境九層參加四院比武就擊敗了所有修為比她高的他院弟子得了魁首,此後連續數年,年年奪魁,隻左清萱有一次險勝洛青鳶半招。
左詩萱受邵煜牽連被禁賽後,樾清居內無人能與洛青鳶爭鋒。
今年眼看洛青鳶突破骨元境在即,居內弟子紛紛猜測這將是洛青鳶最後一次參加四院比武了,正值巔峰之際,沒道理失利,豈料中途殺出來一個更誇張的樂小義,以體元境修為擊敗了洛青鳶。
這種躍階製勝的壯舉在劍神宗近千年的歷史上只有寥寥數人可以做到,即便整個神荒浮屠界也不多見,時間最近的一個,便是八年前北冥屠龍之爭上,玄天宮姬玉泫以脈元境巔峰修為擊敗了數個骨元境高手,驚豔世人。
可姬玉泫乃舉世皆知的天縱之才,人家十六歲的時候就有脈元境巔峰的修為了,但凡有點自知之明的人就不會拿自己和姬玉泫作比。
樂小義奪了大比的風頭,背地裡有不少人猜測洛青鳶會因此記恨樂小義。
前陣子樂小義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洛青鳶,這會兒兩人終於碰了面,圍觀弟子少不得要來看看熱鬧。這不,洛青鳶看起來就是一副想殺人的樣子,那雙看向樂小義的美眸似乎都能凝出實質的冰渣了。
面對洛青鳶主動挑釁,樂小義會不會與她針鋒相對?
四周盡是竊竊私語的聲音,走在樂小義身邊的左詩萱和幾名南院弟子立即湊上來,隱有要給樂小義撐場子的架勢。
但更多的人站在稍遠一些的地方觀望,照理說樂小義能單打獨鬥勝過洛青鳶,也沒有他們伸出援手的必要。
樂小義見勢不妙,就她愣神的片刻時間,周圍人就越來越多了,但情況跟本和他們想象的不一樣。
她於是主動上前兩步,朝洛青鳶擠出一個尷尬的微笑:“多謝洛師姐關心,我的傷已經好了,還沒來得及向洛師姐道謝,原是想等宗會結束之後去東院登門拜訪的。”
樂小義的態度看起來恭敬誠懇,與眾人所料大相徑庭,沒想到當眾擊敗了洛青鳶的後起之秀竟然是個軟綿綿的性子,一時間,不少人私底下面面相覷。
“哦,原來如此。”洛青鳶挑眉應了,可她的眼神顯然是對樂小義原計劃日後登門的說辭存疑,“那洛某邀請樂師妹切磋劍意之事,樂師妹考慮得如何了?”
樂小義汗顏,她感覺自己被洛青鳶盯上了,額角冷汗涔涔,心裡直呼吾命休矣。
圍觀弟子臉上紛紛露出了然的微妙神情,左詩萱朝樂小義投去一個愛莫能助的同情眼神。
樂小義深吸一口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洛青鳶敗在她手肯定不會甘心,私下裡挨揍總比鬧得人盡皆知要好,樂小義在心裡努力安慰自己。
“是,洛師姐相邀,樂某卻之不恭。”樂小義應了邀。
在圍觀者眼中,這個約定就與定下私鬥的性質是一樣的,就在樂小義以為她們只是私下切磋的時候,消息像長了腿似的,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
洛青鳶得到滿意的答覆就沒再攔著樂小義,也沒理會自己造成的巨大動靜,她跟本沒將旁人的私語看在眼裡。
待另外兩院的與會弟子全部到場後,眾人便出發朝山上走。
劍神宗外門七個堂口分布在龍吟山脈主峰外幾個不同的方位,劍樾堂位在劍神宗最北邊的次峰,名喚望龍,樾清居坐落於望龍山半山腰,與其余八居遙遙相望。
而內門弟子日常修煉所在的主峰,外門弟子是上不去的。
望龍山山頂便是堂口宗務大廳所在,比樾清居的小宗務廳大上不少,能同時容納上萬人,主事之人是嶽瀾。
召開宗會的地點就設在宗務大廳,樂小義等參加宗會的弟子要在規定的時間之前徒步上山。
南院每年能參加宗會的弟子都是那幾個固定的人員,所以這一次全員上山,可以看得出他們的情緒都很振奮,對待樂小義的態度也頗為誠懇。
途中,樂小義終於有機會問起左詩萱近來到底在忙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左詩萱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上次何師妹從你這兒哭著走了,我就時常過去看她,近來她有了些新的感悟,找我陪她練手,就練練劍,下下棋,喝個茶什麽的。”
“哦。”樂小義點點頭,“那還挺好。”
聽左詩萱的描述,似乎何雲露近段時間過得還不錯,應該慢慢從困境中走出來了吧。
左詩萱瞥了樂小義一眼,不滿地哼了聲:“你捅出來的簍子還要我去幫你收拾,你說怎麽謝我?”
最重要的是,到現在她也沒明白樂小義和何雲露兩個人到底怎麽了,一個比一個捂得嚴實,誰也不肯說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樂小義能怎麽辦?
除了賠笑她也沒辦法和左詩萱解釋這個問題:“左師姐你好人有好報,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左詩萱輕蔑地撇了撇嘴:“你的人情值幾個銅板?”話雖這樣說,可她到底是放過樂小義,沒再揪她的小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