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劫波鏡的威力毋容置疑,秦揚靈款款走到演武場中心,竟再度坐瞭下去。
他這麼多年一直苦練這一招,自然對自己的牽製之法自信無比,不要說雷修遠這種剛突破第三道瓶頸的弟子,就連突破第四道瓶頸的弟子們也不敢小看它的威力,他單憑這一招,便足以叫各位長老捨不得放棄他,單一水屬性靈根的人不少,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他秦揚靈一樣能將陰陽劫波鏡練到這個境地的。
他靜靜坐著,甚至看也不朝外麵看一眼,縱然劫波鏡有畫地為牢之嫌,然而他知道,雷修遠一定會進來,金屬靈根所學的仙法,大多需要近身,隻要他進來,就必輸無疑。
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集中在雷修遠身上,猜測他會用什麼招數,卻見他抱臂在陰陽劫波鏡的範圍外站瞭片刻,忽然一揚手,刺耳的竹哨般的聲響驟然響起,一柄光華璀璨的飛劍在他掌心凝聚,倏地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眾人視界中。
那刺耳的聲音忽遠忽近,迅捷不可捉摸,然而剛飛進劫波鏡的範圍內,不過三個吐息的工夫,隻聽「鏗鏗」數聲,飛劍竟被寒冰瞬間凍住,縱然它鋒利無匹,眨眼便刺穿瞭寒冰,卻架不住無數鏡麵的反射,不過片刻,飛劍便被牢牢凍在瞭數丈厚的寒冰中,再也無法動彈。
金光一閃,雷修遠撤瞭法,凍住飛劍的寒冰頃刻間野消弭於無形,秦揚靈忍不住冷笑起來,悠然道:「雷師弟,劫波鏡範圍內,神兵利器也要被凍住,區區飛劍術,你未免太小看我!」
話音未落,刺耳的竹哨聲再度響起,這次飛劍卻是從後方盤旋而來,直接將一麵冰鏡切成瞭碎片,然而不過三個吐息的時間,新的冰鏡再度重新出現,飛劍再次被撤法,雷修遠摸瞭摸下巴,似乎正在沉思什麼。
在上方觀戰的眾人此刻都捏瞭把汗,雷修遠連續兩次用飛劍術試探陰陽劫波鏡的威力,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越是這種畫地為牢的仙法大招,反而越難破,若像方纔昭敏那樣大開大閤用仙法砸碎冰鏡,秦揚靈很快又可以架起新的,那時反倒陷入瞭劫波鏡的範圍。
鬍嘉平也頗為傷腦筋,是他的話,自然可以用持續的大招將鏡麵打碎,令其三個吐息內來不及復原,但雷修遠應該還沒學到這地步……
忽然,雷修遠動瞭,他凝神結印,下一刻無數巨大的金光自地底翻騰沖刺而起,脆弱的冰鏡立即碎瞭一地,秦揚靈早已騰雲避開瞭這地穿金龍的威力,正要再度架起冰鏡,誰知這地穿金龍竟連綿不絕,遲遲不停,演武場的地磚早已碎得不像樣,秦揚靈吃瞭一驚,忽覺腦後風動,他反應奇快,當即四麵架起土行牆,又是「鏗」一聲巨響,雷修遠手裡的金色光劍刺穿瞭土行牆,熾熱的劍尖堪堪抵在他肩上。
秦揚靈大驚之下化作一團霧氣直竄出十幾丈遠,堪堪架起土行牆,但見眼前金光亂竄,雷修遠化作一道金光急追而來,揚臂一劍劈碎土行牆,凌厲的劍風將他胸前的衣服都劃破瞭。
被他近身瞭!秦揚靈掌心忽然光影一閃,一麵小小的冰鏡出現在掌中,誰知他怎樣也無法照中他,雷修遠的動作迅疾不可捉摸,金行仙法的銳不可當與疾若閃電叫人眼花繚亂,一時間演武場上彷彿有無數道金色的人影,真真假假,莫測難辨。
秦揚靈架起疏導土行牆都被瞬間劈碎,他後揹忽然一痛,劍尖刺進他揹心半寸,他痛得大叫一聲,再度架起土行牆,緊跟著數麵冰鏡圍繞身週,鏡麵朝外排瞭一圈,金色的人影早已退到遠處,數團金色光霧汨汨而出,將冰鏡絞成瞭碎片,雷修遠雙臂一張,那些光霧忽然化作一張金色的網,兜頭便將秦揚靈罩住,牢牢睏死在網內。
雷修遠掌中金色光劍化作一張金色的長弓,絃上三根金色的光劍光華灼灼,他驟然拉開長弓,弓彎似滿月,三箭急若流星,呼嘯著射向被金網睏住的秦揚靈。
前兩根箭將最後兩層土行牆強行擊碎,秦揚靈再也無法反應,肩上一陣劇烈的痛楚,那根光箭穿透他的鎖骨,疾飛向天,他整個人都被這股霸道銳利的力道帶得倒飛出去。
這一連串的仙法快到瞭極緻,也凶猛到瞭極緻,週圍無數弟子早已連驚呼都顧不上,個個看傻瞭,這纔叫鬥法,這纔是真正的鬥法!方纔那些比試相較而言,簡直像在兒戲。
雷修遠正要再度追上,忽覺腳底一凝,像是被什麼東西凍住瞭,他心中微微一驚,但見一麵隻有手掌大小的冰鏡正落在自己身後,他一劍劈碎那麵冰鏡,但見眼前一花,無數麵冰鏡再次被架起,他化作金光疾退而去,卻仍是遲瞭一瞬,無法躲避的寒冰頃刻間將他的雙腳凍住,冰塊中刺骨的寒意叫人漸漸失去氣力,連仙法也用不出來,他手裡的金色光劍慢慢失去瞭光澤,最後化為瞭虛無。
秦揚靈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他看上去極為狼狽,弟子服上東一塊西一塊血跡,肩上更是被貫穿瞭一個血洞,他痛得麵上肌肉亂跳,急忙架起治療網,神色猙獰地瞪著被凍住的雷修遠。
「雷師弟,你還是太嫩瞭。」他恨恨地開口,喘息瞭片刻,又緩緩坐迴地上,「這數劍之仇,我慢慢還給你。」
他掌心忽然也出現一柄小飛劍,卻隻得食指大小,嗖嗖有聲,小飛劍盤旋而起,忽然疾射出去,擦過雷修遠的麵頰,他臉上很快出現一道紅痕,過瞭很久,鮮血纔緩緩溢出。
東陽真人忽然開口:「我之前說瞭,隻要有惡意傷害行為,這場比試馬上作廢!」
秦揚靈笑瞭幾聲:「東陽長老,我隻是凍住他,劃破一下臉而已,這樣也叫惡意傷害?您沒註意我的傷嗎?」
東陽真人心中隱隱有瞭怒意:「比試中途可以認輸,你們都記好這規則!」
他意在提醒雷修遠不要逞強,秦揚靈修為本來就在他之上,被陰陽劫波鏡凍住更是絕無逃脫的可能,認輸沒什麼丟臉的,要是撐著一口氣死活不認輸,他這個做長老的也不能強行終止比賽,秦揚靈說的沒錯,小飛劍根本職能算兒戲,算不得什麼惡意傷害,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發怒的理由,那便是他這扭曲的貓耍耗子的行徑,弟子鬥法居然用小飛劍來摺磨對手,已近乎屈辱。
雷修遠一言不發,他始終沒有說一個字,任由那柄兒戲般的小飛劍在週身飛來竄去,一劍一劍割破衣服與皮膚,飛劍的劃傷隻能算最輕微的破皮,可是傷口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處,他的弟子服也漸漸有瞭一塊一塊的血跡。
黎非隻覺手心裡全是汗,一旁的蘇菀緊緊抱住她,不知是該安撫還是該憤怒,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瞭,雷修遠的性子必然是絕不肯親口認輸,他正在被秦揚靈屈辱地傷害著。
鬍嘉平眉頭緊皺,這小子難道真的死撐不認輸?方纔那一場打得極漂亮,在這裡認輸也不至於怎樣,反倒會成為一段佳話,鬥法大會多少年沒出現過這麼精彩又凶猛的真實鬥法,死撐下去半個時辰後還是要強行結束比試,那時候輸得纔真叫恥辱。
秦揚靈心中正得意至極,這種得意與昂揚的快感,是任何絕色女子的肉體也給予不瞭的。他掌心忽又多瞭一柄小飛劍,嗖嗖地飛過去,割落雷修遠的束發帶,他的長發立即披散下來,遮住瞭流血的臉頰。
「雷師弟,我早已告誡過你。」秦揚靈哈哈大笑起來,「姿態越高,日後跟頭栽得便越慘。你認輸吧,我都懶得摺騰你瞭。」
雷修遠還是不說話,他忽然動瞭一下,一腳邁開,腳下尺厚的冰塊竟輕輕碎裂成渣,他一步一步朝秦揚靈走瞭過去,陰陽劫波鏡的反射寒光箭雨般落下,卻不知為何沒有一道能集中他的身體,他走得不快,動作卻有一種異樣的輕盈迅速,彷彿身體裡蘊含瞭一種叫人恐懼的力量。
秦揚靈忽覺頭頂一暗,大團大團的烏雲吞噬瞭他,雷修遠紮身鑽入雲團,烏雲翻滾肆捲,誰也看不見裡麵發生瞭什麼,隻有秦揚靈的慘叫聲一陣一陣,叫的人毛骨悚然。
東陽真人震駭之下厲聲道:「雷修遠!雷修遠!立即撤去烏雲蔽日!」
黎非看傻瞭,不止她,每個人都看傻瞭,不太明白這一瞬間突然發生瞭,導緻戰局一下被扭轉過來。日炎晃瞭晃耳朵,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團烏雲,最後忽又露出嫌棄的神情,冷道:「還以為他要大發什麼神威!哼!居然用這種見不得人的下九流小仙法!」
話音一落,卻見大團的烏雲蔽日中,一個人滾瞭出來,正是秦揚靈,他滿地亂打滾,也不知是哭是笑,慘叫聲連綿不絕,眼淚鼻涕糊瞭滿臉。
東陽真人急忙落在他身邊,細細一看,卻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個……這個是癢癢術麼?看樣子這癢癢書絲毫沒留手,秦揚靈渾身癢得滿地翻滾,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跟瘋子似的,不要說仙法,估計他連站也站不起來,滾得滿身泥濘。
濃密的烏雲漸漸散開,雷修遠的身影出現在破碎不堪的演武場上,依舊麵無表情,忽地一揚手撤瞭秦揚靈身上的癢癢術,這位可憐的秦師兄終於停止瞭慘叫,氣若遊絲地暈瞭過去。
雷修遠贏瞭!四週先是一片死寂,可很快便爆發出巨大的喧囂聲,震撼得整座城池都在顫抖一樣,他拱手行禮後,騰雲飛瞭起來,前麵許多人都在向他迎來,手舞足蹈語無倫次的鄧溪光,一直在轉圈亂蹦亂跳的蘇菀,下巴快掉下來的鬍嘉平,還有堯光峰的許多弟子們。
他四處尋找一個人的身影,忽覺懷中一緊,黎非撲上來,眾目睽睽之下,她緊緊抱住瞭他。
她還是什麼也沒說,可是渾身都在劇烈地發抖,她沒辦法讓這種顫抖停下來,她一時擔心,一時開心、一時難受、一時還狂喜,滿腦子都亂瞭,隻恨不得大哭一場纔好。
肩上突然一重,雷修遠的腦袋埋在瞭她肩窩上,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沙啞低微:「我們先走。」
先走?黎非愣瞭一下,她臉上忽然感到一陣腥氣,滾燙的血染濕瞭她的臉頰,一條條突如其來的血跡迅速將雷修遠身上茶白的弟子服染紅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