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他猛然嚮後仰去,光劍擦著他的眉間,削斷瞭他數綹,額上先是冰涼,緊跟著又變得劇痛無比。
秦揚靈在極度驚駭下顧不得血流披麵,本能地以手撐地,擡腳踢嚮她的手腕,冷不防眼前褐黃色的光芒一閃,他整個人不由自主張開雙臂,數道仙法鎖鏈將他牢牢捆在十字形的土行架上,鎖鏈卡在他脈門處,竟叫他一絲靈氣也運轉不瞭瞭。
這是土行高等仙法囚龍鎖,他們每一個人都不陌生,無論山派海派,入門弟子守則上都會有對這個仙法的詳細描寫,但凡眼中觸犯門派戒律的人,無論長老還是弟子,都會被囚龍鎖捆住等候處罰,靈氣無法運轉,再厲害的仙人也與普通人一無區別。
秦揚靈隻覺迷惘而震撼,為什麼劫波鏡睏不住姜黎非?他對陰陽劫波鏡下的心血隻有他自己知道,如今他突破第四道瓶頸,它的威力更勝從前數倍,甚至可以讓它存在與眼中,在靈氣可支撐的程度中,他看嚮誰,靈氣被劇烈消耗完之前的那段時間,他應該是近乎無敵的。
他付出無數心血,先是被雷修遠掙脫瞭劫波鏡的束縛,給瞭他從未有過的恥辱。這次有震雲子前輩的相助,他做瞭完全的準備,設想好瞭一切被雷修遠近身後的反擊,可他的心血又一次成瞭白費,這次是姜黎非破冰而出。
他對陰陽劫波鏡的信心忽然徹底消息,對自己付出的一切努力也隻剩心寒。
為什麼?為什麼?!秦揚靈憤怒地瞪著正虛長老的屍體,是他告訴過自己,陰陽劫波鏡是最強的束縛牽製仙法!三番兩次被人破冰而出,他根本是被騙瞭!
黎非不去管他激怒之下的破口大罵,她將洞中無數陰陽劫波鏡震碎,被寒冰凍住的五人終於脫離束縛,然而寒毒流肆,除瞭雷修遠和紀桐週勉強能站著之外,其餘三人都已暈死過去。
葉燁和唱月的情況肯定糟糕至極!黎非正要過去,忽見眼前黑影一閃,霎時間六人像是被一股全然無法抗拒的大力抓起狠狠砸嚮洞壁,隻撞瞭一下,黎非的土主護身居然全碎瞭,雷修遠和紀桐週兩人立即被震得暈死過去。那道閃電般的人影在秦揚靈麵前停瞭一瞬,一個冰冷徹骨如幽泉般的聲音響起:「幾個小傢夥就把你弄這麼慘,報仇的心還在麼?」
久違的聲音,震雲子。
秦揚靈絕望中乍見震雲子來瞭,他狂喜卻又狂怒,染滿鮮血的麵容看上去有種異樣的扭曲,他明明可以早些來!就這麼看著自己被一個小丫頭恥辱地捆住?!可震雲子畢竟是個長老仙人,自己數件法寶與防禦仙法都是他所授,甚至正虛那老賊都多虧瞭他纔能除掉。
因緣巧閤之下遇見震雲子,他纔有機會這麼快就報仇。
「請前輩讓我再親手報仇!」秦揚靈嘶聲道。
震雲子一時未答復他,他掃視一圈,當年書院五個小傢夥一個不少。六年瞭,自己的功力已退化到再也不能夠做玄門長老,個中滋味,除瞭他自己,無人懂。他冷若玄冰的目光從他們每個人麵上掃視而過,他等這一天等瞭很久,為此也籌劃瞭很久。
書院弟子進瞭門派之後,六年內不許隨意出入,期間出入身邊總有長老仙人跟隨護衛,就算是功力尚未退化的自己,也不能夠在書名長老身邊毫無聲息地抓走弟子,他唯有忍耐,銷聲匿跡,忍辱負重,六年時間對仙人來說不過彈指瞬間,對他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與九尾狐的數次失之交臂,讓他唸唸如魔;失去長老的位置,也讓他痛苦不堪。是的,修習玄門的天音言與字靈魔術須得絕情斷慾,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慾壑怎樣填?他每夜每夜的輾轉難眠要如何?想起便要長歎如何?嚮上,一直嚮上,要變得最強,這一直是他最堅定無可摧毀的修行心,丟棄瞭修行心,他還怎樣修行?
最絕望之時,他甚至隻身來到東海之畔,想象曾經無數仙人做過的那些壯舉一樣,索性死在橫渡東海的旅途中,那樣也乾淨灑脫,可他終究還是不捨。直到某天,他在東海一座不知名的山崖上,發現瞭曾經青城仙人留下的印跡。
這位傳說中斬斷夜叉角的著名仙人不知所蹤瞭數百年,誰能想到,他竟是與九尾狐結伴前往海外瞭呢?山崖巨石上留下的字跡那麼深邃瀟灑,鐵骨錚錚,充滿瞭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癸醜年三月廿一,東海曼山始行,滄海漫漫,餘去矣】。
讓他吃驚的不是這些,而是下麵的署名:【無月延鬍射峰青城留。青丘九尾日炎留。】在青丘九尾日炎的筆跡下,是數道尖利的爪痕。
青丘九尾,青丘九尾日炎……那一刻,震雲子簡直想仰天長笑,原來這隻九尾竟與青城仙人是舊交!它竟去過傳說中的海外!他看上的竟是這樣一隻厲害的大妖怪!他甚至能夠想象到,當他將這隻九尾狐捉住,他便可以得知無數海外的祕密,而用它珍貴無比的皮毛骨血煉製法寶時,自己會有怎樣可怕的修為提升!
他再也捨不得離開東海,時常以獵妖為藉口在附近試圖尋找出青城仙人與九尾狐更多的蛛絲馬跡,後來,他遇到瞭被正虛長老帶出無月延的秦揚靈,得知他與雷修遠的糾葛,便有心利用他那十分厲害的陰陽劫波鏡,以智謀製服正虛後,一切計劃便已製定完美,隻等那些愚蠢的小傢夥們上鉤瞭。
震雲子想起這些往事,心中一時激憤難耐,一時又感慨萬千,他的目光在雷修遠身上停住。這小鬼,秦揚靈輸給他後便一派鬼話,說什麼他眼冒金光,是個妖怪,在自己看來,這不過是為自己的慘敗找藉口罷瞭,叫人不齒。姓雷的小子自小就聰明冷靜,知道自己太多的事,他絕對不能留。
雷修遠身邊還躺著個少年弟子,穿著星正館的弟子服,震雲子看瞭他許久,他自然是認得他,越國英王爺紀桐週,他沒能進得玄門,反倒拜瞭華門無正子為師,聽聞天賦奇佳,是千年難遇的好苗子。
麵對紀桐週,他終於猶豫瞭一下,這是他星正館的弟子,他心底有一萬分不願殺他。
震雲子長袖一揮,一柄通體潔白的寶劍出現在掌心,囚龍鎖被他輕易劈斷,秦揚靈跌落在地,立即盤腿端坐,凝神運轉吸取靈氣。
「我給你機會報仇,若是再不行,那便是你命該如此!」
震雲子語畢,森然凝視雷修遠,這小子最難纏,須得他親手殺掉方能安心。他掌中金光一閃,人已在雷修遠身前,一劍便要將他腦袋砍下,誰知眼前忽然多出一隻巨大的玉也似的兕之角,那一劍劈在角身上,發出極刺耳的聲響。
黎非早已警惕他會突然出手,她在雷修遠身上套瞭數層土主護身,擋在他身前,冷不防震雲子忽地擡手掐住她脖子,她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抓著朝洞壁撞上去,隻覺渾身的骨頭都被撞碎一般,後腦上劇痛而發燙,鮮血緩緩溢出,那隻手死死掐著她,她無法呼吸,甚至靈氣也無法運轉,此生從未有過這種痛苦。
她兩隻手本能地亂抓,卻什麼也抓不到,模糊凌亂的視線隻能看清眼前男人冰冷卻又充滿狂熱的雙眸,那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看一件物品的。
黎非拼命張口,嘶聲道:「我……我給你走!你別殺人!不然我立即死在這裡!你死也別想拿到九尾狐!」
震雲子冷笑一聲,見她口中流出血來,竟是在咬舌,他立即掐住她的下巴,提著領口將她拽起,身後的秦揚靈再度放出無數陰陽劫波鏡,將無人重新凍住,震雲子身形一動,紀桐週被他一腳從冰中踢出,他顯然承受不住這一腳,從昏迷中驟然驚醒,緊跟著口中鮮血狂噴,本跪在地上,神情渙散,震雲子一手提一個,喚出一道法門,閃身而入,眨眼便消失在洞內。
居然被他把姜黎非那個小丫頭帶走瞭,秦揚靈十分不滿,他素來好色如命,早已對姜黎非的美色垂涎不已,縱然心底恨不得要將她碎屍萬段,然而殺之前得先一親芳澤纔能罷休。
最大的樂趣沒瞭,秦揚靈也不敢跟震雲子計較什麼,他迴過頭,慢慢掃視被寒冰凍住的四人,留下的兩個丫頭姿色也頗不俗,然而與姜黎非比起來卻又差瞭那麼一些,加上那個百裡唱月先前一直跟個死人似的,不管他怎麼撕衣服,言語凌辱,甚至動手摺斷她的骨頭,她都能一聲不吭,實在叫人倒胃口。
他索性走嚮雷修遠,他的大半個身體都凍在寒冰內,雙目緊閉,方纔震雲子拿一下雲推術顯然不輕,撞得位置不好隻怕脊椎都要斷,這素來拽上天的小子也終於狼狽瞭一次,口鼻中鮮血汨汨,到現在也沒醒。
他沒有忘記鬥法那天,雷修遠突如其來的強勢,無月延那群無眼的仙人們一定不明白為何他會突然喚出烏雲蔽日,隻有他一個人知道!在那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他親眼看見雷修遠雙目中有璀璨的金光在閃爍,甚至不止雙目,他渾身都透出一層璀璨而冰冷的金光。
這人一定是什麼妖怪!所以他纔能短短幾年就突破第三道瓶頸,種種天纔,皆因他不是人!
秦揚靈抽出短刀,在他脖子上試瞭試,是慢慢隔斷,享受他的鮮血與恐懼痛楚,還是一刀切下他的腦袋,省得夜長夢多?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出一絲差錯,再也不會。
他揚手,毫不留情一刀削下,鋒利的刀刃切入雷修遠的頸項中,霎時間,鮮血四濺,竟燙得猶如火點般,他不禁一顫,手中的短刀不知為何卻再也切不動,像是觸到瞭鋼鐵般。
秦揚靈忽覺這脖子被劈開一道血口的少年動瞭一下,然後他轉頭,金色又冰冷的瞳仁一下便攫住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