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採苓不耐煩聽她說教,索性騰雲而起,她冷冷望著下麵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雷修遠身上,森然道:「廢話不必多說!今日你們幾人我都記下瞭!雷修遠,特別是你!」
她不等眾人再說什麼,轉身疾馳而去。
蘇菀登時大怒:「嚇死我瞭!我好怕啊!記住我們,她是想暗殺我們嗎?!」
清樂長老那麼慈祥和藹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種弟子?!
應元愷數人也唯有苦笑,不過誰也不信這嬌滴滴的師妹能做什麼,老實說,被個美人惦記上的滋味怪好的,不能被喜歡,被討厭也可以啊!至少心裡有他們幾個人的位置!
又在附近找一遍,確認再也找不出什麼,應元愷上前拱手道:「鄧師弟,雷師弟,蘇師妹,姜師妹,我等獵妖完成,這便先走一步。預祝諸位師弟師妹早日完成試煉,出去我們再敘。」
事已至此,應元愷他們也沒有再纏著黎非他們的打算,雷修遠的本事方纔他們都見識過瞭,人傢確實是個天纔,太阿術連飛劍都能喚出,要不是他把硃厭的雙眼戳瞎,這會兒大傢可能都進硃厭肚子裡瞭。
他們齊心協力對抗硃厭,也算有瞭過命的交情,雖然這幾個男弟子有點不靠譜,花花腸子太多,但人都不壞,蘇菀當即笑道:「多謝師兄們,告辭。」
黎非怔怔站瞭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四處張望,暈過去前,日炎是不是出來瞭?她那會兒腦子很混亂,一切都似夢非夢,此刻迴想,實在不敢確定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見到他瞭。
「沒事瞭麼?」雷修遠低頭看她。
她急忙搖頭:「沒事瞭,走吧,繼續獵妖。」
沒見到日炎的身影,可能真的是幻覺。
鄧溪光苦笑道:「好師妹,你不看看現在天都黑瞭,我們剛纔傷的傷,暈的暈,哪裡還能獵妖?還是先找個地方睡一覺吧!」
雷修遠與蘇菀都沒有反對,治療網隻能治好傷口,可損失的元氣卻迴不來,如今的狀態絕不能獵妖,必須休息。
這附近方圓十裡,一點妖氣也沒有,別處的妖物似乎也沒有往這裡湊的意思,四人尋瞭半天,終於還是選定在水域邊休息。鄧溪光的木行仙法就派上用場瞭,當即施法建瞭座不大不小的木屋,裡麵空空如也,隻用木板隔開兩間,一間給男,一間給女。
鑒於四人組其餘三人都受過重傷,故而黎非堅持自己來守夜,其餘三人強不過她,隻得各自進去休息。黎非給整棟木屋都上瞭隱匿法,隻要妖物不撞上來,即便湊得極近也不會發現他們。
眼看月上中天,林中萬籟俱寂,黎非忽然長歎一聲。
不知為何,她十分不願去想下午發生的那些事情,心底寧願它沒發生過,這是第一次,她對自己的身世一點也不想瞭解。如果不去想,她就還是那個普通又有點特殊的修行弟子。
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渴望自己隻是個普通修行弟子,努力修行,最後成仙,報答那些給予她各種溫暖的人。可她終究是個異類,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慄烈谷封印地那座殿宇,如今竟讓她隱隱約約有十分熟悉懷唸的感覺。
海外千洲萬島異民……她忽然緊緊抱住自己的膝蓋,像是想把自己所有祕密都藏起來那樣,緊緊抱著。
她有一種直覺,如果被人知道自己的真相,她會失去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失去那些溫暖的人心,這是她心底深處最恐懼的事。
「男歡女愛結束瞭?」
一個熟悉又沙啞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黎非一個激靈,正對上日炎狹長慘綠的眼,這雙充滿靈性的巨大雙眼此刻飽含怒意,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日炎?」
剛纔不是做夢?原來是真的?他怎麼這麼大瞭?
這隻狐狸忽然開始破口大罵:「你這蠢貨隻會誤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子附在你這蠢貨身上就沒遇過什麼好事!」
黎非又被罵得一愣一愣地,有多久沒見到這隻狐狸瞭?又有多久沒人罵她蠢貨瞭?此時驟然聽到,她心中竟有千般感慨。
「日炎!」她激動地叫瞭一聲,朝他毛茸茸巨大的身體上撲去,結果從他身體裡穿過去撲瞭個空,險些摔個狗吃屎。
她茫然擡頭:「你睡瞭五年還沒睡出實體?」
「五年你個大頭鬼!」九尾狐一下子站起,九條長尾激動地甩來甩去,「今天你本源靈氣爆發,把我驚醒瞭!本來還需兩個月纔能徹底吸收妖氣,這下好瞭!如今妖氣動蕩,無法控製,半點規律也無,鬼知道多久醒一次!當初就不該附在你這蠢貨身上!」
他堂堂千年九尾狐,先是每十日纔能醒一次,現出的體型也細小無比,委實狼狽至極,現如今眼看要恢復往日巨大狐妖的風採,卻被橫插一腳,個中滋味,豈是千言萬語的罵人話能說盡的?
黎非又被他滔滔不絕的話說得一愣一愣地,停瞭半天,纔小聲道:「意思你還是要時不時沉睡?」
「我倒寧可一直睡下去!」日炎怒視她,「為什麼突然爆發本源靈氣?!你不怕被眾仙傢發現把你剁成一片片的麼!」
黎非茫然:「本源靈氣?」
「少廢話!週圍十裡都被你的本源靈氣淨化瞭!別給我裝不知道!」
那些白光是本源靈氣?就是她特殊體質的緣故?黎非疲憊地閤上眼,又睜開,勉強笑瞭笑:「日炎,我們不說這個,我不想知道。」
日炎瞪圓瞭眼睛,忽地狂笑起來:「不想知道?在你們人來說,你如今也算半個大人瞭,到瞭可以知道的時候,你卻又不想知道?哈哈哈!老子要被笑死瞭!這就是人!脆弱!善變!你早晚死在這個上頭!」
黎非發瞭一會兒呆,眼中忽然充滿淚水,低聲道:「我不想知道,不要告訴我。」
這隻狐狸終於不說話瞭,巨大的身體緩緩伏下來,九條長尾款款搖曳,良久,他突然開口:「那小子居然與你在一處?」
黎非疑惑:「那小子?是說雷修遠?」
「鬼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就是那陰壞陰壞的小鬼!小小年紀,一肚子心眼!你與誰男歡女愛不好,非要與他!」
黎非見他這話說得大有恚怒,好似老丈人看不上女婿似的,倒不由樂瞭:「他怎麼瞭?不是挺好的嗎?還有啊,什麼男歡女愛,你會不會用詞啊?」
日炎雙眼微微瞇起,不知想些什麼,忽道:「這大概也是天意……也罷,不談這個,你為什麼突然爆發本源靈氣?我看此地妖氣眾多,莫非是什麼仙傢門派的試煉場所?」
這隻狐狸睡瞭五年,不知道的事太多瞭,黎非興緻勃勃地把五年裡發生的各種有趣事一件件說給他聽,他的大耳朵不停晃,聽到最後反倒冷笑:「人心難測,今日對你好,他日興許就要啃你骨,食你肉!你這蠢貨還是那麼天真!」
這句話剛好觸動黎非的心事,她再度陷入沉默。
日炎忽然起身,淡道:「既然進瞭無月廷,便好好修行吧,你如今靈氣大盛,必然有所成就,我去也。」
這麼快就又要睡瞭?他睡瞭五年還沒睡飽啊!
黎非急道:「你這次又要睡多久?」
他提到這個還是怒意難平:「妖氣躁動震撼,或許兩三日,或許九十日!都是你的錯!」
說著,像是怕她再囉嗦,他巨大的身體驟然散開,再也不見蹤影。
黎非心中沒來由又是一陣失落,擡頭看看夜色,夜還長,漫漫長夜一個人渡過,她隻能竭力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煩心事。
木門忽然吱呀一聲,黎非愕然迴頭,卻見雷修遠推門走出來,他麵上還帶著些許酣睡之意,朝她身邊一坐,聲音沙啞:「你方纔在與誰說話?」
「沒有啊,我什麼也沒說。」黎非故作自然地否認掉。
他「嗯」瞭一聲,似是不信,低下頭,藏匿霧氣般的雙眼緊緊盯著她。
黎非隻覺心跳忽然變得急促起來,他又這樣看她瞭,這一次,他還會迴避她的目光嗎?她鼓足勇氣,擡頭與他對望。
他沒有避開,漆黑的瞳仁裡,隻映著她一個人。
她的身體好像要被一雙無形大手擰出什麼來似的,一陣陣發軟,心底忽然害怕起來,想要躲開他的目光,可又捨不得。她覺得自己像是要向他祈求什麼,求他不要再這樣看她,或是求他給自己一個肯定痛快的答案。
她希望他來引導自己,可他永遠什麼也不說,她心底有一陣陣的失落,膽子再大也不敢問他為什麼要親自己,她不懂男人,他心裡想的和她一樣麼?貿然被親瞭額頭,他是在冒犯她,可她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生氣。
額上忽然開始發燙,他之前親吻的地方像有火在燎,整張臉也被牽連得發燙,隻怕紅得不能見人瞭,幸好夜色深沉,他看不出來。
忽然,雷修遠的胳膊環在瞭她單薄纖瘦的肩膀上,他懷中的暖意侵襲而來。
黎非僵在他懷裡,隻聽他的聲音在耳畔輕道:「睡一會兒,我來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