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灶節一過,臘月也算是過了一大半,此時已經臨近除夕了。顧宅裡的人稀稀落落,忽然少了很多。大多在這裡工作的都放了假,帶著年終獎金回家好好過年。顧宅剩下的也就只有柳媽和陳伯兩個管家,還有幾個有特殊情況的傭人還留下來,年年如此。
柳媽忙著置辦年貨,紛繁雜亂,忙得不可開交。而原本應該在這個時候更忙的陳伯今年卻清閒極了。年末通常都是交際的時候,往常這時候家裡的電話都源源不斷,一個接著一個。各種邀請宴會,上門拜訪,陳伯要處理的事務繁多。而今年由於才發生的這件事,顧氏的近況不佳,顧寧遠的地位雖說不至於一落千丈,但目前這個關口肯定沒有人願意撞晦氣。所以如今可以稱得上是門可羅雀。
柳媽偶爾會有些奇怪,問道:「總覺得今年有些不對,往常這個時候不是有許多請帖或上門拜訪的嗎?」
陳伯閒暇無聊地替柳媽做賬,記一記家裡的年貨出入,聽了這話也只是口吻淡淡地回道:「今年的雪下得太大了,若是舉辦太多宴會,或是來咱們這也麻煩得很,來往交情也少了許多。」
柳媽看了看外面厚厚地一層雪地,深以為然。
其實陳伯雖然清閒,但並不像顧律去世時那樣擔心。這麼多年下來,他還是一直在顧家做事,看得很清楚。顧寧遠鎮定自若,冷靜穩定,自然是有解決的辦法的。
而今天是廿八,過年的氣氛愈發濃烈,外面已經掛起了紅燈籠,屋簷下紅豔豔的一片。
顧寧遠和沈約兩個人今天起得都很早。按照慣例,他們兩個今天要去東臨市外一座山上的古廟裡拜佛還願,再吃一天的素齋,晚上住上一宿。等到第二天,再許下來年的願景。
這個習慣已經延續了八年。
兩人沒有吃早餐,顧寧遠和柳媽準備好東西正要出發。因為這次出行是顧寧遠親自開車,就不能把注意力全放在沈約身上。所以一貫是要把東西沈約可能要用上的東西提前置備妥當,以備不時之需。
出門時太陽還沒有升起,天色一片黑暗。沈約被妥帖地安置在副駕駛的位置,一切可能用上的東西都擺在眼前。他的身後墊著一張特製的羽絨墊子。那張墊子又厚又軟,能將整個人陷進去好好保護起來的。
顧寧遠一會沒聽到他說話,便分過神去看他。沈約的腦袋已經陷進墊子裡去了,只露出小半個臉和一隻已經合上了的眼睛。嘴唇無意識地微微張開,裡面是潔白的牙齒和粉嫩的顏色,襯著下麵粉藍的顏色,瞧起來有份難得的天真可愛。
他睡著了。
顧寧遠笑了笑,撫了撫他的額頭。這也難怪,沈約受傷過後本來就有些疲倦多眠,加上早上起得太早,這時候難免不太撐得住。
車子開得越發平穩。
那座古廟並不算太遠,行車時間也不長,不過只車子能停在山腳下,剩下的路程得靠自己爬上去。
車停下來了,而沈約還沒有醒。顧寧遠無奈地笑了笑,只好把沈約裹成了一個球,抱著頭爬上去。
沈約對外人好使的敏銳感覺在顧寧遠身上派不上用場,被顧寧遠從車子了抱出來,走了大半顛簸的山路,最後被雪地裡反射的白光刺醒了,模模糊糊揉了揉眼。
他只能瞧見顧寧遠的一個下巴,還是搖搖晃晃的。而周圍其他的一切,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是,在哪兒?」
沈約不自覺地揪住顧寧遠胸口的衣服。
顧寧遠把帽子拉了拉,遮住沈約的眼睛,輕聲細語說:「醒了?要是再多睡一會,就能直接到廟裡了。」
「什麼?」
這條路沈約每年都要走一趟,但都是他拉著顧寧遠的手,慢慢閒逛著上來的,所以總是輕鬆有趣。若是像顧寧遠這樣,懷裡抱著這麼個重量的自己,想必是不可能輕鬆的。
沈約便掙紮著要下來。
可惜他整個人都像只毛茸茸的雪兔子被揣在顧寧遠的懷裡,沒有半點人身自由,一反抗就迅速被武力壓迫,摁住了手腳。
「乖一些,」顧寧遠笑了笑,汗珠滑過他的臉頰,從下巴上滴落,「你知道我不會讓你下來,不如你乖一下,少叫我費一些勁,反倒更好。你說好不好?」
那滴汗水落在了沈約的衣服上,他沉默了一會,手腳都失了力氣,乖乖地躺在了顧寧遠的懷裡。
把沈約送到了寺廟了安頓好,顧寧遠還得下去一趟去拿行李。
兩趟跑下來,即使是顧寧遠這樣的體質也累得需要休息。沈約在路上休息好了,這時候很有力氣地在一旁替他擦汗,又端了一杯熱水。
這間寺廟的香火很好,即使是這樣寒冷的冬天,來來往往上香的人也絡繹不絕。
顧寧遠恰好抬頭,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正好看到了他。
四目相對,倒是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