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會?”馮氏悠悠地又抿了口茶,“殿下本就更中意胡側妃。如今她一走,府裡的大事小情也得有人管,那就只能是交回胡側妃手裡。來日她便是想回來,府裡怕是也要用不上她了。”
楊氏啞了啞,卻訥訥道:“可我聽說……我聽說王妃走之前,把事情都交給方嬤嬤了。”
“你傻啊?”馮氏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交給方嬤嬤,那是王妃的意思,可胡側妃能不去跟殿下要?殿下一旦點頭,方嬤嬤又能扣著不給?”
她睇著楊氏搖頭,責了兩聲:“你啊,聽姐姐一句勸,跟姐姐一起走走胡側妃的門路去吧,總不能真在這裡獨守空房一輩子,是不是?”
“可我……”楊氏心裡緊了緊。
她是小官家的出身,家裡當官的只有她祖父一個,卻滿門都是讀書人。因此,楊家上下都有一股書卷氣,也有一股清高與灑脫,爭寵的事她是不願意做的,反倒覺得獨守空房也沒什麽打緊。
楊氏於是笑道:“我就這麽點本事,比不得馮姐姐有遠見有謀略,便是去了,怕是也入不得側妃的眼,殿下更看不上我,就不去當那礙眼的人了。”
“你……唉!”馮氏歎了口氣,不快地站起身,“拿你沒辦法,我走了,你歇著吧。”
說罷擺一擺手,敗興而歸。
她勸楊氏與她一同去,原也是為了她自己著想的。她怕尋王不喜歡她,若楊氏也去,多個人就多一分勝算,尋王不論喜歡誰,得寵的那個都能提攜提攜另一個。
但看看楊氏那副胸無大志的樣子……
還是算了,爛泥扶不上牆,指望不來。
馮氏沒精打采地回到了自己房中,稍坐不多時,卻有喜訊傳至。
胡側妃跟前的宦官打了簾進來,笑吟吟一揖:“奉儀娘子,我們側妃讓您好好打扮打扮,一會兒有人來傳。”
隻這麽一句話,足以令馮氏周身一顫,繼而喜上眉梢。
數丈外,丘樊居裡秋意蕭瑟,兩株銀杏樹的樹葉早已盡黃,秋風一刮,金葉落了滿地。
這是尋王在後宅的臥房,他喜歡這些落葉的顏色,身邊的宦官們心裡有數,索性不掃,隻將院中的石子路清了出來,方便走動。
月上柳梢時,胡側妃進了院。立在廊下的宦官見到她,忙迎上前,低眉順眼地稟話:“側妃,殿下適才說……今晚有事要忙,怕是不得空。”
“我是那麽不知趣的人麽?”胡側妃笑瞧著他,語中一頓,“我只是怕殿下累著罷了,過來奉一盞茶,一會兒就走。”
那宦官遲疑了片刻,揖道:“那下奴去稟一聲。”
說罷他忙轉身進屋,胡側妃卻無意等待,帶著三分慵意跟著他,直接進了屋去。
守在內室門外的宦官們見了隻低下頭,誰也沒做阻攔。因為胡側妃慣是這個樣子,他們早已見慣不怪。
知子莫若母。人人都說皇后這個繼母當得不錯,連挑給尋王的側妃都正和他的心意。
內室之中,楚欽坐在書案前,余光察覺有人進屋也沒抬頭,視線仍落在手中書冊上。
“殿下……”那進來稟話的宦官輕道,“胡側妃來了。”
楚欽一時仍未抬眼,胡側妃擺擺手,示意那宦官退下,徑自姿態婀娜地向她走去。
她繞到他身後,柔荑直接搭到他肩頭,為他捏肩。
楚欽如夢初醒,不禁一怔,轉而聽到她的笑音:“久不見殿下這樣忙碌,可是最近有了差事?”
“……”
楚欽沒說話。
他好似這一刻才發覺自己在忙什麽,掃了眼手中的帳冊,隨意地闔上:“沒有,只是想看看府裡的事。”
“府裡的事?”胡側妃有些意外,美眸不自覺地往桌上掃了眼,看到那書冊的封皮見是府裡的帳,更不由笑出來,“殿下怎的有心思管這個了?”
楚欽眸光微凝,薄唇不自覺地抿了一抿。
他被問住了。
在她問之前,他已鬼使神差地看帳看了半天,也曾認真思量若這帳有假,錯處該是那些,虧掉的錢款又該如何去平。
這都是田莊的帳。
胡側妃見他沉默,心底一陣輕搐。一些前所未有的不安湧上心頭,她俯身環住他的脖子,笑靨明媚:“已很晚了,殿下小心看傷了眼睛。臣妾做了兩道點心,殿下嘗著歇一歇?”
“好。”楚欽淡聲應下,胡側妃抬頭看向門外,揚音:“進來吧。”
話音一落,點心就端了進來。
端點心的正是馮氏,她穿了一件綠色的提花襖,衣領周圍繡著雅致多姿的桃花枝。下裙是鵝黃色的,裙襴處也勾著花鳥,在已寒涼的深秋時節帶進來一股早春的清爽。
楚欽再不上心,也知這樣的裝束並非婢女。就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她面上。
馮氏雙頰頓紅,將點心放到他手邊,就垂首拜下去:“殿下萬安。妾身……奉儀馮氏。”
話未說完,她的心已高高懸起。
在走進這道門前,她其實對自己很有信心。因為她生得美,雖不及胡側妃妖嬈,卻比胡側妃多幾分清麗。
可現下因為緊張,她忽然沒底氣了。
胡側妃猶自在楚欽身後環著他的脖子,笑吟吟道:“這位馮家妹妹乖巧得很,茶也沏得好,殿下喝一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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