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打聽到的只是這樣。”甜杏思索著緩緩道,“聽說方嬤嬤下了死手去審,胡側妃跟前掌事的黃祿半條命都沒了,還是咬定側妃只是讓他送過些錢接濟莊上的農戶,是發善心。至於什麽霉米、中毒,他半分不知,還驚訝於些許發霉的大米竟也能吃死人。據說……看反應不像假的。”
曲小溪若有所思,甜杏不想她苦惱,又說:“奴婢今日出門早些,但再過一會兒,方嬤嬤大概也要趕過來了。姑娘若不放心不如直接問問方嬤嬤?嬤嬤待姑娘還是上心的。”
“我想想吧。”曲小溪低著頭,將淘淨的米倒進鍋中,又將鍋蓋蓋好放去灶上,繼而回過身,“我不會直接問方嬤嬤,你也別提。”
甜杏一愣。
“我想看看殿下會如何決斷,又會如何跟我說。這是後宅裡的事情,他的態度比這些細枝末節更緊要。”
“……好,奴婢明白了。”甜杏頷首,曲小溪就不再多說什麽,專心致志地繼續熬粥了。
這一忙就是一個時辰,臨近晌午,熬得又稠又糯的香菇雞肉糜出鍋,一揭開蓋子雞肉特有的香氣就撲出來。甜杏酸棗一並將粥盛出,按人頭盛了二十余碗,再一同端去給正養病的下人們分了。
曲小溪兀自回到臥房用了午膳,午膳後睡了一覺,而後就讀了一下午的書讓自己分神。
傍晚時,她聽說方嬤嬤到了。片刻後剛用完膳,方嬤嬤就進了屋。
楚欽是與她一道來的,曲小溪從容不迫地福了福,他一拉她的手:“我有話跟你說。”
她的手不自覺地搐了搐,心裡竟有點緊張。好像怕他偏袒胡側妃,又怕他不偏袒胡側妃反倒偏袒她,那會更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人一並坐到桌邊,楚欽看看她,啟唇:“方嬤嬤在府中審過了,胡側妃讓跟前的人給莊子裡的農戶送過錢,但他們主仆都咬定只是送錢接濟,不曾下毒。田莊這邊,阿宕審了幾個管事,他們也皆說絕不敢有害人之心,出現霉米只是保存不當生出的意外。”
曲小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他所言的前半段與她所聞並無出入,後半段卻是她不知道的。她不知他這樣說來究竟只是開誠布公地與她一提還是在為給側妃脫罪做鋪墊,想了想,隻問他:“殿下怎麽想?”
楚欽沉吟道:“若只是出現霉米,確有可能只是保管不當。漫說咱們這莊子,雨水多的時候,就連宮中糧倉也出過意外,所幸發現及時。可這回的事恰好出在胡側妃送錢之後,我倒覺得不是巧合。”
曲小溪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卻不開口,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楚欽自顧續言:“不過王府那邊,嬤嬤下了狠手,黃祿說不知霉米之事不像假的。我想約是側妃對他們表露過對你下手的心思,卻不曾細去指點,他們具體如何安排側妃也就不知道。而這邊的管事……”
楚欽頓了頓:“雖是受了刑也死咬著不人,但也許是知道這等重罪一旦認下株連九族,是以不敢認罪。”
曲小溪仍自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從他的一言一語判斷他如何“站隊”,聽完卻判斷失敗了。
他說得太客觀,總是前一句好像向著側妃,後一句又似乎向著她,循環往複,臉上也尋不到什麽情緒,弄得她搞不明白他的立場。
可他偏偏就此把話茬拋給了她:“約莫就是這樣,你看怎麽辦?”
“……”曲小溪一陣無語,“怎麽讓我辦?”
楚欽:“你是正妃,掌管後宅,牽扯側妃的事你不辦誰辦?”
曲小溪啞口無言,矛盾在三,還是覺得這燙手的山芋誰接誰傻。
她索性直言道:“若是旁人,我辦就辦了。可她是寵妾,不論殿下與她之間有什麽旁的緣故,我輕易動了都不合適。還請殿下拿個主意吧,是賞是罰是當無事發生,我都認便是。”
楚欽聽出她語氣不大好,神情微微一凝。方嬤嬤立在兩步外,聞言視線在二人間蕩了個來回,上前了半步:“殿下。”
二人一並看過去,方嬤嬤低下眼簾:“殿下借一步說話。”
楚欽頷首,徑自起身,與方嬤嬤一並出了屋。行至院中,方嬤嬤回過頭,一臉費解地打量他:“胡側妃的底細,殿下究竟同王妃說了沒有?”
“說了一些。”楚欽想想,解釋得言簡意賅,“她猜到側妃是皇后的人,我沒細講。”
方嬤嬤啞然:“為何不說?”
“不知該怎麽說。”楚欽嘴角輕扯,搖著頭道,“讓她知道我被母后拿捏數年,丟人。”
“嘶——”方嬤嬤氣得吸氣,心下一再與自己強調他的身份,才沒抬手一巴掌糊到他腦袋上去。
氣惱之余,她倒也明白他的心思。年輕人心比天高,總是好面子的,在心上人面前猶是如此。
王妃如今對他並不上心,平日相處雖也和睦,卻總是不冷不熱的態度,他自不免格外小心,生怕引王妃厭惡。
——但縱使明白這些,方嬤嬤還是氣得眼暈:“殿下的腦子可是隨著先皇后去了嗎!”
她憑理智竭力壓著音,聲音卻還是高了些,嚇得院子裡勢力的宦官紛紛壓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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