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聞上輩子的記憶裡,王奶奶是得了肺癌死的。發現的時候已經晚期了,在醫院裡痛苦得治療兩個多星期,沒留得住,在一個萬籟俱靜的凌晨孤獨地與世長辭。
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陸家聞提防著,肺癌的病因他不知道,但是預防著總歸是好事。這會兒重生一回,他就連忙催促著王奶奶做了次檢查,沒發現癌細胞,卻不能掉以輕心。
可老人對醫院一向忌諱,再加上那時候還沒有定期檢查的意識,陸家聞怎麼鬧著要王奶奶一年一檢,王奶奶都跟他敷衍著打哈哈,陸家聞沒辦法,只能慢慢給王奶奶普及重要性。
陸家聞被陸連海送來王奶奶這兒的時候,王奶奶正坐在小院裡洗菜,剛收的韭菜,嫩綠嫩綠的。院子裡趴著條有些年紀了的大黃狗,這狗特別招王奶奶待見,懂事,從小就是,認人特別准,好人壞人分得門清!
每次陸家聞來小院裡找王奶奶蹭飯或者偷兩個柿子回去吃,那黃狗都只趴在那兒曬太陽,叫一聲都懶得叫,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可如果來的是陌生人或者有那麼點幹壞事意圖的,這狗就叫得特別凶。
那會兒村裡有個人模人樣的自稱是下鄉考察的男人跑來王奶奶家視察,在王奶奶屋裡頭順走了一串純金的手鐲,走到門口就被大黃嗷嗷直叫著咬住了褲腿,嚇得當場就尿了。那時候大黃才三歲,正當壯年,長得又威風,一呲牙,兩顆尖銳的犬牙一暴露出來,能不嚇人就怪了!
事後,王奶奶一邊給大黃狗喂著大骨頭,一邊得意洋洋地說:「這人吶,就不能心術不正,你一干壞事,提心吊膽的,氣息就變了。我家大黃,沒別的,就是聰明!」
陸家聞對大黃也挺敬畏的,那種敬畏就跟小毛賊對小片警的敬畏一樣,雖然愛玩,但他沒事從來不去招惹大黃。
可這會兒不一樣了,他重生回來,再看到大黃就覺著親切得不得了,臉貼臉地湊過去給大黃嫌棄,大黃往陸家聞臉上噴了口氣兒,扭過頭去,嫌煩。那氣味熏得陸家聞連連後退,害怕沾上了味道會熏到高銘,也就嘿嘿地摸了大黃兩把,再不折騰人家。
陸家聞腿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小孩子又是記吃不記打的主兒,這會兒閑下來了就想拉著高銘出去,不然成天坐在這小院裡面多無聊啊。
瞧見王奶奶擇好了韭菜,陸家聞忙蹦著高地跑過去,從王奶奶手裡頭接過那個比他頭都大的不鏽鋼盆,搖搖晃晃地往屋裡走,嘴甜地說:「王奶奶,您歇著!我幫您!」
「哎,聞聞真乖。」王奶奶高興地笑了笑,高銘見狀,也拿起小笤帚去幫王奶奶收拾剩下的菜葉子,兩個人相處了幾天,聰明如高銘已經可以從陸家聞一個眼神裡就看出來他的意圖。
瞧見兩個小寶貝乖得不得了,王奶奶笑得都見不著眼睛,中午給他倆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吃完飯後,陸家聞還主動洗了碗,踩著小板凳上認認真真地把碗洗得锃亮,然後覺著這乖巧賣得差不多了,才拉著王奶奶的手撒嬌:「王奶奶~下午我跟銘銘出去玩好不好~~」
王奶奶想了想,陸家聞是沒問題,野慣了的,可高銘這孩子年齡小,看著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那穿衣打扮,說話辦事的風格都像是城裡有錢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如陸連海說的那樣是大表哥家的孩子她不清楚,但是十有**是不能出一點兒事的。
陸家聞見王奶奶不說話了,更纏了上來,獻著殷勤給王奶奶揉肩:「這附近我可熟啦,保證不會走丟!也不會跟陌生人說話!我會保護好弟弟的!我拳頭最大,其他的小孩都怕我!」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陸家聞從小就能打架,還頗具以後江湖混混的風格,一出手就基本得把對面的打哭了,村裡的小孩都很怕他。
王鳳霞被他這副可愛的小樣子逗笑了,捏了捏陸家聞的臉,回頭對高銘說:「那出去的時候,銘銘要聽哥哥的話,好不好呀?」
高銘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我也會保護好聞聞的。」
這一聲聞聞叫得陸家聞心都化了,整個人仿佛快要飛升了一樣,特別受用,全身上下都舒坦得不得了,他笑嘻嘻地看著高銘,高銘也揚著笑臉看他,如果不是兩個人都是小屁孩的話,陸家聞都有種這就是一生一世的感覺。
得了王奶奶的批准,倆小孩手拉著手撒歡地往外跑,王奶奶追到門口,叮囑道:「別跑太遠了啊,就在附近玩,奶奶叫你們得應聲啊。」
「哎!好嘞!」陸家聞高興地應著,可還沒出門,外面就傳來了吆喝聲:「陸家聞!出來玩!陸家聞!出來玩!」
以前那個年代,電話還沒普及,誰家有個小靈通都很難得,通訊基本全靠吼,不像現在找人出來玩打個電話發條短信就成了。小孩還就喜歡成群結隊地跑人家門口大喊,一聲賽過一聲高亮。
陸家聞懶得應付他們,對高銘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裝不在家,想等著那幫小孩走了再出去。他現在可沒空陪這群小崽子,高銘不到三個月就得回去了,他要好好跟高銘在一塊。
又叫了幾聲屋子裡沒人回應,幾個小孩看了看對方,不服輸,有人帶頭開始喊:「陸禿毛,你快出來啊,出來玩啊!」
陸家聞的臉蹭得一下就燒紅了,看了看高銘詫異的眼神,他臉一拉,打開院子門就衝了出去,狠狠地把那個帶頭喊的小孩推倒在地,一雙大眼凶狠地瞪著他:「咱不是都說好了不提這個名字的嗎?」
道理上,是他占著的,早年葡萄架下那一場戰役他贏了就跟周圍的小孩說好了不提這個黑歷史了,現在這破小孩這麼大聲地吼,還是當著高銘的面,這不是找揍嗎?
陸禿毛這個諢號是怎麼來的呢?是這樣滴,陸家聞小時候淘氣,玩他爸的打火機,沒調好,不小心把自己的劉海兒都給燎著了,陸連海本就想給陸家聞剃個方便的不用收拾的頭,這會兒借了東風,直接給陸家聞的腦袋剃成了個禿瓢兒,引來了小伙伴一陣嘲笑。
那被推到地上的小孩沒占到理,別的小孩都不幫他,也覺著委屈,眼眶紅了點,憋著沒哭,「誰讓我們叫你你不吭聲啊!」
「這不沒聽見嗎?!!」陸家聞梗著脖子不認賬,沒好氣地問,「找我幹嘛啊?」
「找你出來玩啊。」幾個小孩帶頭的名叫李進,個子跟陸家聞差不多高,年齡也跟陸家聞一樣大,已經有孩子王的氣勢了,他斜著眼睛望著陸家聞身後那漂亮小孩,問道:「這誰啊?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我表弟!」陸家聞一把摟過高銘,衝李進昂了昂下巴,意思明擺著,哥的人,你別打欺負他的主意!
陸家聞的拳頭硬,這幫小孩都吃過虧,平日裡閑著沒事干不來撩陸家聞,這會兒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找事來的。
李進多看了高銘兩眼,有點不信這漂亮小孩是個男孩子,高銘眼睛又黑又亮,望著李進帶了點探究,眼底沉澱了點不滿的情緒。他心裡是很不高興的,誰讓李進這麼沒眼力見兒看不出來他是男孩兒呢,還敢對聞聞趾高氣昂的。
被高銘看得臉紅,李進咳了咳,替這幫小弟們說了正事:「我們來找你玩彈珠!」
這話一說,陸家聞就明白過來了。
小時候男孩熱衷的游戲海了去了,騎馬打仗、抽陀螺、頂牛……最流行的還是打彈珠,隨隨便便有個場地就能玩。
陸家聞是打彈珠的好手,縱橫彈珠界多年還沒能遇到個對手,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寂寥感。前幾天,他打彈珠贏了這幾個小孩中的一個,把他的愛將——黃將軍給贏走了,估計是那小孩回頭找李進打小報告,要李進給他報仇來了。
這哨子吹得可就沒什麼水平了。李進那一手彈珠水平真不是陸家聞說,太臭了,還不如先前輸給他的那小孩,陸家聞都不用動什麼真水平就能把李進打得跪下來叫爸爸。
偏偏李進還不自知,找上門來要找陸家聞的麻煩,這會兒說是玩彈珠,不知道肚子裡裝著什麼壞水兒呢。
陸家聞不想跟他們玩,隨便扯了個借口:「天熱,不想玩。」
李進眼角一合,眼睛聳拉了一點,別說還真有點地痞流氓的味道,陸家聞也不知道這六七歲的小孩哪來的陰邪氣兒,沒好話地說:「別耽擱我們出去玩!」
「上哪兒玩啊?」李進的目光又落在高銘身上,冷嘲熱諷的,「有了漂亮小弟弟就不跟我們兄弟幾個玩了是吧?沒膽子跟我們玩是吧?怕輸了在人家小姑娘面前哭鼻子是吧?」
這排比句用的別說還真挺激人的,陸家聞能忍得了李進對自己的諷刺語氣,卻忍不了他那麼說高銘,立馬亮出大鼻孔給他們看,陸家聞趾高氣昂地應戰了:「說吧,去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這種鈣奶餅乾!炒雞好次!小時候拿它泡在牛奶裡好次得飛起來!!!包裝換掉了,小時候我記得是純黃色的!_(:з」∠)_
好像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