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跳如隆隆巨鼓,瞳孔劇烈地放大,額角和手心浸出細密的汗,死死地盯著他所渴望的那個人的臉、眼神、身體乃至一切。
魏之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就在這時,外面的大門突然重重地響了一聲,宋小寶好幾斤重的書包大概是從她身上滑了下來,撞在了門上,隨後是她掏鑰匙開門的動靜,一串鑰匙冰冷的金屬碰撞的聲音稀裡嘩啦地打破了兩人之間行將窒息的氣氛。
魏之遠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滿口的血腥味,撐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是麻木的。
小寶的大嗓門在外面響起來:“大哥!我看見你鞋啦,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魏之遠緩緩松開了手,這才感覺到大腦有些缺氧,而胸口在隱隱作痛,他臉色白了白,伸手按住被字典砸中的地方。
魏謙站起來走出去,魏之遠靠在他的書桌上,聽見客廳裡的交談聲。
魏謙:“剛到沒多久,你吃飯了嗎?”
小寶連抱怨再撒嬌地說:“我不吃,老師不讓我吃,快考試了,她還讓我減肥,餓死我啦。”
魏謙:“再減都沒人了,你們老師神經病啊?老不吃飯怎麽行,平時還要上課,你受得了嗎?”
小寶“嘿嘿”一笑,學舞蹈大量的肢體運動把她的身條拉了出來,細胳膊細腿顯得手長腳長,說不出的輕靈好看,唯有這嗓子笑法,依然把她回歸成了形象全無的傻妞一個:“受得了,我要是能通過專業考試,文化課過得去就行啦。說真的哥,做數學作業比空著肚子跑步痛苦多了。”
她說完,扔下書包,中氣十足地衝向宋老太的房間,嗷嗷叫喚著:“奶奶!俺胡漢三又回來啦!”
魏謙:“別蹦躂啦,小心樓下上來找你。”
宋小寶用行動充分詮釋了什麽叫做“弱智兒童歡樂多”,清脆地說:“來找啊來找啊,我給他們跳恰恰,哈哈哈哈哈!”
她一個人回來,整個家裡的噪音指數立刻指數冪上漲,到處都是她“哇啦哇啦”說笑的聲音,從誰誰誰今天摔了個大馬趴,到哪個老師把眉毛剃乾淨忘了畫——也不知道她哪那麽多感慨和樂子。
魏謙隻覺得有五百隻大鴨子從他身邊列隊而過。
他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地吐出一口鬱結的氣。
魏之遠聽見門響,偏頭一看,魏謙走了進來。
魏謙回手關上了門,神色複雜地看了魏之遠一眼,終於還是歎了口氣:“剛才砸哪了?過來我看看。”
魏之遠胸口上給砸青了一大片,中間隱隱帶著點淤血,看著怪嚇人的。
魏謙翻出跌打損傷的藥膏,彎下腰給他上了藥,已經平靜了下來的魏之遠慘遭了一份痛並快樂著的折磨。
上完藥,魏謙把藥膏盒子扔在他懷裡,低聲說:“氣死我了,滾回去自己反省。”
魏之遠就知道,這個事算揭過了。
接下來的好一段日子,魏謙都無暇他顧,他既沒有抽出時間去認識三胖介紹的女孩,也沒有時間煩惱魏之遠越長越歪的個性和已經正不過來了的性向。
C市項目的預售回款期開始了。
張總那不知哪裡來的盲目自信終於被慘淡的內部銷控表澆滅了,魏謙的預感成了真。
項目公司一般有自己的銷售團隊,怎麽賣,賣了多少,這些都是項目總管,打報告給雙方股東就好了,這次卻是老熊和張總兩大股東方的法人代表親自過去坐鎮銷售團隊了。
先是鋪天蓋地的廣告,然而沒用。C市的常住居民人口根本就沒有那麽多,完全消化不了這個體量,而度假療養別墅本身也是針對來此旅遊的外地遊客,但同類產品實在太多,競爭對手有的是,什麽“森林公園中的私人莊園”,“山居樓台隱居聖地”之類品類繁多,張總提的那個活像“臨終關懷老人館”一樣的療養概念根本沒有任何競爭力。
各家爭奇鬥豔一般,每家都有亮點,但是亮點多了就變成晃眼了——當地的別墅市場已經呈現了明顯的買方市場。
說起來也是,出來旅個遊,看著地方好就在當地買個房子的燒包,全中國能有多少?
而這些燒包各自有家有業,當然不可能常住,弄個產權式酒店公寓每年臨幸一兩天,已經非常“傻多速”了,有多少人會花大價錢買一棟離群居索、進進出出都不方便的別墅的?
錢的問題還是小,難道找人打理不麻煩?
後來老熊他們也嘗試過在各自的老客戶群中搞“折價內部銷售”,依然以失敗告終。
這時,他們以前粗放式的撿著項目就乾,沒有品牌特色,甚至沒有固定產品的弊端凸顯了出來——這種超高端項目的客戶群體和以前做的城市住宅群甚至小規模的商業地產都產生了明顯的斷層。
簡而言之,就是老客戶裡根本沒幾個人買得起,別說購買,他們連關注都懶得關注。
中間有一段時間,他們幾乎放棄了“賣出去”的努力,想轉向“租賃”,租給某些旅遊機構或者酒店機構,改做別墅式度假酒店。
這個提案被雙方股東一致通過,然而且不說隻租不售帶來的資金壓力,這一大片別墅區就連整租都租不出去。
只有幾家酒店管理公司表示過興趣,但是提出要不買也不租,只是替他們管理,而他們不但要承擔管理費用,每年這個別墅式度及酒店的盈虧風險還要自負。
至此,他們好像走到了一條絕路上。
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
要知道,哪怕當年土地還便宜,整個項目做下來也要幾個億,其中大部分資金是借款。
“杠杆”是資本密集型行業的雙刃劍,能乘風破浪,也能反咬一口。而借款是根據當年的用款還款計劃定的,眼下銷售回款沒有,去哪弄錢來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