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不要說多余的話,我清楚我自己的情況。”
溫岺秋將張月的話頭止住,她躺在沙發上休息片刻,覺得頭不再那麽疼了,這才換了身衣服,將瓷瓶牢牢握在手中,與張月開車出去。這段時間,溫岺秋多半將精力放在商業街區。起初她認為紀舒暖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醫院,畢竟她的殘魂需要一具合適的肉體繼存,那麽醫院就是幾率很大的地方。溫岺秋將津屏市大大小小數百家醫院找遍,卻也沒有找到能夠讓瓶子發熱的人。
而後溫岺秋開始派人在津屏市實施地毯式搜索,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她幾乎都找遍了,卻還是沒能找到紀舒暖。溫岺秋沒法子,只能再次按照地區劃分,最近便是輪到了商業街區這裡。她安靜得在街上緩慢走動,時刻留意瓷瓶的變化。因著溫岺秋出眾的樣貌和氣質,不少人紛紛對她側目,卻又被她周身散發出的疏離感勸退。溫岺秋拖著疲憊的身體,這時候,兩個跑動的小孩子從她身邊撞過去,站在一家寵物店門口。那是一家貓咖,也出售貓和貓貓用品。店主是個40歲左右的女性Beta。她笑著把兩個小孩子迎進來,隨後告訴她們可以隨便和這些貓兒互動,除了最角落的那隻,其他都很溫順。
“王阿姨,為什麽角落的那隻貓貓不能摸啊?”小孩子輕聲詢問,王靜一聽,臉上的笑容也垮下來。在最角落的櫥窗裡,正窩著一隻剛出生快整月的小貓幼崽,看毛色應該是銀漸層。這隻小貓和另外幾隻小貓是同窩生的,當時剛出生,這隻小貓就沒了呼吸,王靜心裡正難過,可過了會兒,那隻剛生下來就死掉的小貓居然又有了呼吸。小家夥比同一窩的其他小貓都要小些,那張臉卻生得漂亮極了。一雙水藍色的眸子裡面像是裝了星辰,底色又像是蔚藍的海。後來稍微長大一些,毛發生長出來,就成了店裡最漂亮的小貓崽,王靜還指著這隻小貓賣個好價錢。
然而…如意算盤還沒打,就直接碎了。養貓二十余年,王靜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古怪的小貓。明明是小貓幼崽,卻是一副脾氣不好的模樣,不僅不給自己摸,其他客人要摸它,它也是一副抗拒的樣子,不管男女老少,誰想摸它,它都會立刻炸毛,呲牙咧嘴得喵喵叫,發出咕嚕咕嚕的威脅聲。久而久之,也就沒有客人敢去逗弄它。除此之外,這隻小貓還嬌氣得很,不吃普通的貓糧,名貴的也不吃,卻偏愛價格昂貴的無菌奶。其他同窩的小貓都開始吃貓糧和小零食了,唯獨她卻隻喝那沒什麽味道的無菌奶。除了挑食和脾氣不好之外,小奶貓還潔癖得很。
小墊子髒了一點就不睡,一個勁得喵喵叫喚,非要自己為它打掃乾淨才肯躺。平日裡不和其他小貓一起玩,總是孤僻得縮在角落裡,只露出個貓尾巴甩動。這隻貓愁壞了王靜,不僅賣不出去,又不能靠著收取擼貓的費用賺錢,偏生花銷比其他貓高,又很難伺候。
本來這個寵物店就不怎麽賺錢,幾乎是靠愛發電,偏生還有這麽一隻難伺候的小貓崽。王靜心想,實在不行就找個朋友把這隻小貓送出去,也好省去一個麻煩。這會兒,聽到兩個小孩子詢問那隻小貓,王靜隻丟下一句它脾氣不好,無奈得站在旁邊。那小貓崽似乎聽到她的擠兌,回過頭對她呲牙,又好似威脅得喵了一聲,繼而又沉默無聲得蜷縮在她乾淨的小墊子上,望著窗外發呆。脾氣不好的小貓崽打了個哈欠,忽然看到窗外站著的女人。她身量高挑,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神態有些疲憊和寂寞。第一眼,小貓崽隻粗略一掃,很快又垂下頭。只是垂頭之後,它卻總是忍不住想要再看看方才見過的女人。它用小肉墊摸摸臉,又抬起頭看過去,這一看,便收不回來了。
小貓崽呆滯得看著玻璃窗前的女人,眼眸逐漸亮起來,剔透的水霧凝在圓溜溜的雙眸上,變得有些濕潤。它忽然抬起小爪,用力扒著關住它的玻璃小屋,對著女人喵喵得叫著。王靜是第一次看到這隻脾氣不好的小貓崽這麽活潑激動,她看著小家夥不停的扒著玻璃,好像要跳出去一般,有些奇怪,又有點擔心。
小貓崽叫得淒慘,不知是不是它的注視太過炙熱,站在玻璃窗外休息的溫岺秋就在此刻轉過頭來。一人一貓四目相對,口袋中,那個安靜許久的瓷瓶,就這樣熱起來。
第98章 飼料·98
紀舒暖知道,自己死了,再一次感受到死亡,和上次的匆忙對比,這次是完全相反的體驗。她清楚記得自己死前的事,記得溫岺秋的體溫和味道,也記得,自己給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身體空蕩蕩得漂浮在半空中,紀舒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再去到另個世界,還是像大多數人猜測的那樣輪回,可不管結果如何,她都坦然接受。只不過,心裡還是對溫岺秋存著惦念。紀舒暖在一片純白色的空間飄蕩,無法走出去,也沒有所謂的時間概念。之前她以為魂體是不會感覺到饑餓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她沒有想要吃東西的**,也沒有實感,卻唯獨十分困倦,靈魂很疲憊,總是貪睡。紀舒暖迷迷糊糊得在這個純白色的空間睡去,再醒來時,忽然感到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吸走,緊接著迷迷糊糊得被拉進溫暖的身體中,就這樣成了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紀貓貓起初沒有作為紀舒暖的記憶,就好像真的進入了下輩子,成了一隻可愛的小貓兒。可是,紀貓貓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她能聽懂人類的語言,知道對方是和自己不同的物種,而自己只是一隻脆弱的小奶貓,且剛出生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