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原本以為留一會兒便能回去,可誰知道卻被謝老夫人以她回去之後,指不定腦子進水需要晾晾的謝淵還要去找她麻煩為由,直接將她直接送進了錦堂院旁邊的跨院裡。
蘇阮看著離錦堂院極近,且比碧荷苑還要大上一圈的跨院,說道:“祖母,我還要回去替我父親守孝……”
“守孝在哪兒守都一樣,這跨院裡什麽都齊全,我會吩咐下去不讓人打擾你。”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
謝老夫人說道:“那碧荷苑偏僻,來去太不方便,我去瞧你一眼都得走上幾裡路,況且這裡雖然離錦堂院近,可是沒人敢在這裡吵嚷。”
“之前我讓你留在錦堂院裡陪我,你不願意,如今住在這跨院總還行吧,還是你嫌棄我這個老婆子嘮叨,不願意跟我毗鄰而居,平日裡多陪陪我?”
蘇阮連忙搖頭:“不是的。”
謝老夫人斷聲道:“不是那就住下來,就這麽定了。”
她半點都不給蘇阮反對的機會,直接便揚聲道:
“柳媽媽,讓人去將碧荷苑的東西全搬過來,還有,讓碧荷苑的丫頭也過來伺候。從今天開始,阮阮就住在這裡,告訴下面的人,尋常不得過來打擾。”
柳媽媽連忙道:“奴婢這就去。”
蘇阮見著謝老夫人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下去,柳媽媽也直接出了門去碧荷苑那邊吩咐,她怎麽會不知道謝老夫人的心思。
謝老夫人是怕她繼續住在碧荷苑裡,她會護不住她,更怕今天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蘇阮眼睛微紅,吸著氣壓下了到了眼邊的酸澀,低聲道:“謝謝祖母。”
謝老夫人扭頭見著她眼底蒙上水汽的模樣,心疼道:
“哭什麽,他們不護著你,祖母護著你。”
“父母之恩的確不能忘,你這身血脈也斷絕不了,可是有些事情並非要一意順從。你是個好孩子,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所有的事情,你娘的將來有謝家,有宣平侯府,輪不到你再來替她扛。”
“剛才謝淵說的話你當他在放屁,也別聽那個棒槌的。”
“那棒槌下次再敢找你胡說八道,你便來尋我,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蘇阮輕抿著嘴唇,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
……
謝老夫人低聲勸慰了幾句,這才揉了揉她額前軟發離開。
蘇阮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才回了房中,等坐在桌前時不由緊緊握著拳心。
其實她是氣的,甚至在謝淵說出陳氏曾經自盡的時候,她心中更是生出了恨。
那種哪怕她拚命告訴自己不能怨怪,卻依舊忍不住滿腹戾氣,那種拚盡全力掩飾的假象卻被人一朝撕破,碎的鮮血淋漓。
她想問陳氏,她有勇氣自盡,為什麽沒勇氣保護她?
她想問陳氏,她當時朝著自己胸前捅刀子的時候,可曾經想過孤苦伶仃拚命也要護著她,拚命想要活著的她?
她死了,她怎麽辦?
她若是沒死,她又怎麽辦?
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女孩兒,失了所有的庇護,失了唯一的牽掛,她還能活得下去嗎?
如果謝老夫人沒有出現,如果謝老夫人沒有替她罵出那些話來,蘇阮真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有些事情壓了一輩子,哪怕她曾明白了其他所有,她卻依舊想不明白陳氏。
蘇阮看著掌心裡謝老夫人給她的糖,眼裡原本積聚的暗沉漸漸消散。
蘇阮將糖塊塞進嘴裡,感覺到嘴裡散開的甜意,想起謝老夫人抱著她說“祖母護著你”的溫暖,臉上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也不是什麽都沒有。
……
謝老夫人從跨院出來,便讓人去叫了謝淵過來。
謝淵一進房門,剛叫了一聲母親,謝老夫人便一巴掌朝著他臉上甩了過去。
謝淵生生受了一巴掌,卻默不吭聲。
謝老夫人聲音中染著怒意:
“蘇阮不是你女兒,她也未曾入二房,你也別忘了你還欠著她爹一條命!”
“你是宣平侯,不是後院長舌婦,朝堂裡面的那些才是你該做的事情,還有你疼著你喜歡的女人我懶得管你,可是你也別想著拿一個孩子來做筏子!”
謝老夫人說話時毫不客氣,罵的謝淵有些抬不起頭來。
謝老夫人眼底帶著寒霜道:“你如果想讓陳氏安穩,想讓宣平侯府少點麻煩,往後就少管她們母女之間的事情,也讓陳氏安安穩穩的呆在你的二房。”
“別逼得蘇阮當真恨她。”
謝淵其實也不是什麽是非不分之人,只是人心有所偏倚之時,說話行事就多了偏向。
他低聲道:“兒子知道。”
謝老夫人見謝淵總算還有點腦子,沒說為了陳氏當真胡來,她語氣這才緩和了一些,對著他說道:“我原先想過讓她入府之後,跟著學管家的事情,可是現在看她這樣也不必學了。”
“往後她就好生照顧你和青珩他們,府中的事情交給吳氏去管,你覺得如何?”
謝淵抿抿嘴角。
他明白陳氏自己立不起來,也沒那個本事去管家,便直接點頭說道:“母親做主就是。”
柳媽媽撩開暖簾進來的時候,仿佛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麽,也沒去瞧謝淵的臉,她只是說道:“老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謝老夫人收斂了怒色,說道:“讓他進來。”
柳媽媽領了話出去後,謝青珩才進來,進了房中之後,謝青珩一眼就瞧見了謝淵,謝淵皮膚雖然不算白皙,可奈何謝老夫人打那一巴掌時帶著怒氣,此時謝淵臉上的巴掌印還明顯著。
謝青珩連忙避開了眼,對著謝老夫人道:“祖母。”
“你不是去國子監了,怎麽又回來了?”
謝青珩說道:“我回來是有事要與父親說。”
他扭頭看著謝淵:“方才我去國子監後,遇見了祁祭酒,祁祭酒說他明日要來府中拜訪父親,我怕耽誤了正事兒,所以便先回來一趟告訴父親。”
謝淵聞言抬頭:“祁祭酒?你說祁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