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角亭紅柱青瓦,雕梁畫棟,頂上梁角的地方掛著幾串鈴鐺,風一吹時便叮鈴作響。
等到了近前,眾人才發現那亭子十分大,能容納約莫三十余人,而此時亭子裡面早已經鋪上了褐色的毛皮毯子,上面擺放著茶幾和小凳,茶幾上滿滿當當的放著茶水點心,而每個茶幾中間還擺放著一個精巧的火爐子。
亭子外面早已經隔了簾子,那簾子幾近透明,既能擋風又阻不了視野。
城陽郡主帶著一群人入內之後,眾人便各自落座。
在座這些小姐大多都是彼此認識的,就算不甚相熟卻也不臉生,隻除了一個蘇阮。
蘇阮安安靜靜的靠著謝嬛坐著,旁邊的人彼此招呼說話時,她也不曾說話,若有人看她,她便回以一笑,整個人顯得十分安靜。
謝嬛見她不說話,怕她認生,在她耳邊小聲說道:
“阮阮,這些人都是京中各府的小姐,往後各種宴會上都會時常見到。”
“那邊與城陽郡主說話的,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姐葉雪嫻,旁邊的那兩個容貌豔麗的,是禮部侍郎家的楊玉婷和楊佳寧,那邊那個性子安靜的,是季閣老家的三小姐季年華……”
謝嬛說的不快,怕蘇阮分不清楚誰是誰,每說一個還會特意停下來一會兒。
等到轉了一圈之後,謝嬛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些人大多都與宣平侯府沒什麽嫌隙,素日來往時也算平和,你只需留意著不要言語得罪便是,只是有兩個人你得留意一些。”
“瞧見那個穿著紅裙的嗎,她叫郭如意,是信陽侯的次女。”
“信陽侯跟父親關系一直不睦,連帶著她也瞧我們謝家女兒不順眼,還有那個坐在郭如意旁邊的,她叫林萱,是禦史中丞林家的長女。”
姓林?
蘇阮眼神微動,就聽到謝嬛說道:“也是上次在賀家跟你一同落水的那個林彤的親姐姐……”
蘇阮聞言腦子裡便出現隱隱約約的記憶,那模糊的記憶裡,一個在水下纏著她邊哭邊拉著她下沉,後來被人救起來時險些抓破了她的臉的女孩兒冒了出來。
她下意識的朝著林萱的方向看過去,誰知道就撞上了正朝著這邊看過來的林萱。
林萱沉著臉,很是不喜蘇阮的模樣,卻也沒開口。
倒是旁邊的郭如意瞧了林萱一眼,突然說道:“林萱妹妹,我記得往日裡你與林彤都是形影不離的,這次怎麽沒見她與你一起來給安陽王妃賀壽?”
亭子裡熱鬧的氣氛一滯,林萱頓時冷了臉。
郭如意卻像是沒瞧見似的,突然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瞧我這記性,都忘了林彤妹妹前些日子定了親了,這會兒怕是在府中待嫁呢,哪像是我們這般閑適,還能出來走動。”
“郭如意,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謝錦月頓時冷然出聲。
那林彤才剛及笄不久,本是還未定親的,可是上次在賀家跟蘇阮一起落水之後,蘇阮運氣好,自己從水裡爬了出來,被當時在場的丫環扶住,可是林彤卻沒那麽好的運氣。
當時已經入了冬,湖水寒涼,林彤在水裡險些沉了底,後來還是賀家一個庶子跳入水中救了林彤,可這命是撿回來了,清白卻也是毀了。
有了肌膚之親,堂堂禦史中丞家的小姐,最後與賀家一個庶子定了親。
這件事情本就不是什麽好事,林家更是覺得恥辱,那林彤險些一根白綾掛了房梁了結了自己。
林萱不願意提此事,可郭如意卻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錦月狠狠剜了一眼當初惹禍的蘇阮。
郭如意被謝錦月罵了,直接冷唇相擊:“我說林家妹妹的事情,又沒說你,你說你家這個當初害了林彤落水的外姓妹妹都沒吭聲兒,你來冒什麽頭?”
她抬頭看著蘇阮,看著她軟綿好欺負的模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我說蘇家妹妹,你說你當初怎麽就不尋個好些的地方落水,若是換個地方,這林彤妹妹的姻緣說不準就能更好些了,也不至於尋個庶子充數……”
“郭如意!”
這次不僅是謝家幾人惱了,就連林萱也是氣得臉色鐵青。
旁邊城陽郡主臉上染上沉色,看著郭如意說道:“今天是我祖母壽辰,本是歡喜日子,我不希望有人在此挑事,壞了我祖母的興致。”
郭如意撇撇嘴:“郡主何必如此,我就是替林彤妹妹不值罷了,當初她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就連太后都親口誇讚過她,還曾說著要將她指給朝中皇子,可誰曾想……”
“林萱妹妹別介意,我這人說話就是直腸子,你若是不喜歡,那我不說了就是。”
林萱本就不善言辭,被郭如意一堵,總覺得說什麽都是錯。
林彤跟賀家一個庶子定親,本就已經丟臉至極,她若是辯解,只會雪上加霜,為難了她妹妹的名聲。
謝嬛緊緊皺著眉,張嘴便想說話,蘇阮卻是拉了她一下,搶在她前面開了口。
“林小姐,恭喜林二小姐得天賜良緣。”
“你……”
林萱聽到蘇阮的話隻當她諷刺,頓時抬頭瞪著她。
旁邊謝錦月也是臉色漆黑。
蘇阮卻是繼續說道:
“我聽聞賀七公子才剛及冠,便已有功名在身,而且還拜得文亭先生門下,為其關門弟子。我以前雖然一直在荊南,卻也聽聞過文亭先生大才,有他教導,賀七公子將來定然能夠功成名就,成為朝廷棟梁。”
“林二小姐能得其姻緣,實屬天賜,還要恭喜貴府覓得佳婿。”
林萱愣了一下,抬頭看著蘇阮。
周圍的人聽著蘇阮的話後,也都是面色微變。
那賀七居然拜在文亭先生門下嗎?
郭如意聽到蘇阮的話後,忍不住說道:“文亭先生又如何,再有大才,賀七依舊不過是個庶出子而已,林彤堂堂禦史中丞嫡出,卻下嫁庶子,任你紅口白牙卻說成了天賜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