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兩人爭執,本就都有過錯。
後來落水的時候,蘇阮和林彤又是同時掉進去的。
如果只有林彤一個人入水,他們還能對蘇阮發難,可兩人同時入水,只是蘇阮對自己狠,寒冬臘月的池塘裡,她愣是拚了命爬了出來,林彤卻沒有她那狠勁,所以險些沉了底。
不管蘇阮到底為什麽說了剛才那番話,可是至少林萱能聽得出來,她服軟了也有歉意,甚至於也在替她妹妹和林家全了顏面。
賀七雖然是庶子,可“文亭先生之徒”幾個字,卻能讓人高看賀七一些。
可是偏偏郭如意卻屢屢提及“庶出”二字。
林萱氣得俏臉泛青,張嘴便想說話,卻不想那邊蘇阮卻是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揚唇輕笑了聲。
“你笑什麽?”郭如意皺眉。
蘇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郭如意一眼,明明神色平靜,可卻生生讓人察覺出幾分好笑和鄙夷來。
“郭小姐,如果不是剛剛才聽我二姐說,信陽侯功勳卓著,乃是朝中重臣,而你也是信陽侯愛女,久居京中,我倒是要以為郭小姐與我一樣,乃是從荊南那種消息閉塞的小地方來的。”
郭如意先是愣了下,轉瞬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後,瞬間大怒。
這個蘇阮,她居然敢諷刺她是鄉巴佬沒見識?!
蘇阮見她臉色漲紅,揚唇淡聲說道:
“從太祖立朝開始,便因賞識人才廢除了前朝庶子不可科考,庶出不可入仕的規矩。”
“從皇室至百官,再至民間,嫡庶雖仍有分別,可庶出之人大放異彩比比皆是。”
“先不說皇室之中數位英明帝王許多都並非正宮嫡出,就說朝中大臣。”
“據我所知,上至大理寺卿邵興凡,下至京順奉天府尹曹洪昌,衡山書院院教蘇巡,被皇上盛讚為天下學子表率的才子孔晉華,正南將軍凌章,奉安郎於賀……”
“他們個個都是庶出旁支。”
郭如意臉上神色早已經僵硬,而隨著蘇阮口中的人名一個一個的蹦出來,在場那些人也都紛紛想起蘇阮口中所說的那些人來,臉色微變。
蘇阮面色冷淡的看著郭如意:“所以郭小姐,你是憑什麽看不起勤懇上進的庶出之人?又是憑什麽覺得,庶出子便不配有一份好姻緣?”
“說句不好聽的話,身為文亭先生親傳弟子,又於弱冠便得功名,就連賀家都看重他多過於嫡子的賀七公子注定會在朝中大放異彩,功成名就,到時候想要讓他求娶的人能踏破賀家門檻。”
蘇阮神色認真,看不出半點玩笑之意。
“當日我與林二小姐一同落水,水中寒冷,林二小姐險些溺斃,當時那麽多旁觀之人沒有一個敢下水救人,除卻他們膽小怕事,怕誤了自己性命之外,何嘗不是在意名聲。”
“賀七公子早慧得才,他難道就不明白下水救人會有什麽後果嗎?”
“他會被人嘲諷,一個庶出之子想要攀龍附鳳飛上枝頭,嘩眾取寵,他更會被如你這般淺目之人嘲笑,他一個庶出子辱了林二小姐清白,是他費盡心機想要攀附權貴,得了禦史中丞府中嫡出二小姐。”
“可是他依舊毫不猶豫的救了人。”
“郭小姐,賀七公子不蠢,他救人,是因為他在意人命多過名聲,事後他也願承擔主動頂著流言蜚語迎娶林二小姐,是因為他有擔當負責任。”
“說句不好聽的話,滿京城的世家公子,你能找出幾個如他這般有擔當的男兒?”
“若是那一日他救得是我,而不是林二小姐,不用等他求娶,我便會主動求嫁……”
“蘇阮!”
蘇阮前面的那些話說的亭子裡面眾人都是忍不住動容,有些事情不點破時尚不覺得,可一旦戳破便明晃晃的放在所有人眼前。
先前有些看低林彤和賀七的,臉上都是有些羞紅和愧疚。
謝錦月聽到蘇阮那些話後,頭一次對這個她極其不喜歡的新妹妹生出些不一樣的看法來,可誰知道後面就聽到她說的那句“主動求嫁”的話。
她頓時臉色發黑,一把將她拽了回來,低斥出聲:
“你還知不知羞了?!”
一個女兒家,說什麽主動求嫁?!
郭如意看著周圍眾人臉色變化,忍不住大聲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蘇阮歪著頭看她:“那郭小姐覺得什麽才不叫強詞奪理,是任由你憑空臆測汙蔑賀七公子,還是你處處以庶出之名羞辱賀七公子?”
她眨了眨眼,原本身上的那股子清淡瞬間散去,失了剛才說話時的那些冷睿,臉上浮現些嬌憨乖巧:
“也不對呀,我先前就聽說信陽侯有個兒子在軍中大放異彩,年紀輕輕便已官拜六品,入了兵部,他好像也是庶出來著,信陽侯對他甚是看重,郭小姐也與他十分親近。”
“我原以為是真的呢,看來傳言有誤,郭小姐和你那未庶出兄長也不是那麽親近嘛……”
蘇阮說完話之後,連忙伸手掩了掩嘴,低聲道:
“呀,郭小姐,對不住,我不是有意說你虛情假意,為人虛偽的,畢竟這是你們信陽侯府的事情,你就算不喜歡你那庶兄也正常, 畢竟你是嫡出嘛,是我多嘴了。”
她扭頭看著謝錦月,像是抱怨似的撒嬌道:
“四姐,你怎麽也不攔著我呀。”
“我剛入京不久不懂規矩,要是說錯了話得罪了郭小姐可怎麽是好?”
蘇阮說話時的神情,語調,就連容色,動作,都跟郭如意之前提起林彤和賀七婚事時的口氣一模一樣。
在場眾人誰看不出來,她是故意氣郭如意的。
林萱哪怕之前生氣,此時也滿臉古怪。
旁邊的城陽郡主和其他人更是嘴角抖動憋著笑。
這蘇阮的嘴巴,可真夠損的。
謝錦月看著郭如意臉上跟掛了染坊似的,一陣青一陣紅的,她難得友好的拉著蘇阮的手露出個笑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