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 沈離腦中嗡鳴一聲, 還來不及反應, 便已被人緊緊按在懷裡動彈不得。
天渝陛下親吻別人時,一如他待人那般溫柔強勢, 卻容不得絲毫反抗。沈離足足被他吻得呼吸困難,有些不適地推了推對方的胸膛,那人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他。
祁長昭仍淺淺地在沈離唇邊啄吻著, 沈離偏頭躲了一下, 臉頰燒得通紅, 咬著牙問:「方才是誰說不著急……」
祁長昭低啞著聲音打斷:「是你先招我的。」
「……」沈離被他倒打一耙得有點懵,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被佔便宜的不是我?」
祁長昭不回答, 他低頭膩膩歪歪地蹭沈離的鼻尖,在他下唇輕輕咬了一下,再緩慢上移, 落在略微濕潤的眼瞼上。
沈離受不了他這麼膩人,低斥一聲:「祁長昭!」
「在。」祁長昭吻去他眼睛上的濕痕,終於稍稍隔開距離, 無辜道, 「怎麼了?」
沈離:「……」
沈離放棄與他爭論的念頭,有氣無力道:「饒了我吧陛下,我還想見人的。」
祁長昭含笑放開他, 用指腹在對方紅得反常的嘴唇上輕輕摩挲一下:「這麼容易紅, 這樣進去, 你猜他們會不會看出來?」
沈離拍開他的手,氣惱地理了理扯亂的衣襟:「怪誰?」
「怪我。」祁長昭痛快地認了錯,抬手幫他整理衣著,又狀似不經意問,「那……待這裡的事情都處理完,能與我回京嗎?」
沈離動作一滯。
可不等他再說什麼,二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神情微微一變。破廟外揚起一陣邪風,霎時驚動了祁長昭設在廟外的陣法。
淺白的陣法光芒閃爍著,天邊陰云快速匯聚,將月色徹底遮蔽。
祁長昭乾脆利落道:「走。」
沈離下意識伸手拉他:「祁長昭,我——」
「等此間事了,與我回去。嗯?」祁長昭飛快地在他指尖吻了吻,狡黠一笑,「別逃了,有什麼事不能讓夫君幫你一起解決。」
沈離眼眸輕顫,可祁長昭已經拉過他的手,快步朝廟門走去。
二人剛踏入廟門,迎面撞見了正往外跑來的沈陌。沈離快速抽出手,可沈陌並未注意到這些,急促道:「你們怎麼才回來,和寧暈過去了!」
破廟內,和寧躺在冰涼的地面上,眼眸緊閉著,面色蒼白如紙。
「——我方才與她正說話,似乎聽到了什麼響聲。和寧有些害怕,讓我去院子裡看了一眼,等我回來時,她已經昏厥過去,怎麼喚都喚不醒。」
沈陌快速說著,祁長昭蹲下身,伸手扣住和寧的靈脈。
祁長昭:「脈像一切正常,那東西,或許是進了她的識海。」
「識海……怎麼可能?」沈離皺了皺眉,「我早查探過,這附近並沒有任何妖魔存在的痕跡,而且……你不是已將那東西逼出來了嗎?」
祁長昭思索道:「看樣子,先前逼出的不過是表象,那東西應當在三個月前就已經進入了和寧的識海。」
沈離立即反應過來:「進入識海便可操縱生人言行,它應當是故意引我們來這裡的。」
沈陌焦急地問:「那現在該怎麼辦?」
二人同時道:「進識海一探。」
沈陌:「……」
沈陌神情古怪地轉開視線,輕咳一聲:「你們……誰去?」
祁長昭眼中露出點不易察覺的笑意,淡聲道:「我去。」
「不行,識海只能以神魂之軀進入,且危險極大,稍有不慎就會……總之你不能去,」沈離不容辯駁道,「我去。」
祁長昭倒也不惱,不緊不慢道:「所以,你想讓我看著你深入險境?你自己覺得可能麼?」
「可是……」
沈離抿了抿唇,嚥下了餘下的話。他不光要救回和寧,他還是為法器而來。如果那東西已經進入了和寧的識海,那法器恐怕也在識海當中。
他非去不可。
祁長昭似乎看出了他的遲疑,平靜道:「沒說不讓你去,我們一起去。」
不等沈離再說什麼,祁長昭轉頭看向沈陌,吩咐道:「這破廟附近有我的法陣保護,外面的東西進不來。我與阿離進入識海救回和寧,你在此守著我們的肉身,不要離開。」
「好。」沈陌點點頭,又問,「我還能做什麼嗎?」
祁長昭道:「繼續喚她的名字,與她說話。」
「……啊?」
沈離解釋道:「識海中紛繁複雜,可那畢竟是和寧的識海,唯有她能夠操控。如果她能聽見塵世的呼喚,主動回應,我們會更好找到她。」
「我明白了。」沈陌在和寧身邊跪坐下來,將那面色蒼白的女子攬入懷中,沉聲道,「放心。」
祁長昭與沈離對視一眼,原地盤膝而坐。
二人同時施法唸咒,兩縷神魂從他們額前溢出,瞬間進入了和寧的識海。
沈陌輕嘆一聲,將和寧抱得更緊了些,低聲喚道:「和寧,你快醒醒,和寧……」
識海內部,泛著淡金色光芒的靈力在諾大的空間內規律運行,兩道浮游般的身影出現在光芒的盡頭。
沈離仰頭看向淡金色的蒼穹,嘆了口氣:「這比我想像的還大,可怎麼找啊?」
祁長昭略微辨別方向,抬步朝前走去,隨口道:「我先前施法替她驅除過邪祟,她體內還留了些我的靈力,能大致感應到她神魂所在。」
沈離眉頭一揚,祁長昭立即意識到什麼,侷促解釋:「你別多想,我就是……」
「你不用解釋。」沈離淡聲打斷,故意將腳步加快了些,越過面前的人,自顧自朝前走去。
「阿離。」祁長昭追上去,小心地去拉他的手,「你別生氣,我對她沒有任何別的念頭,那點靈力幾天後就會散了,我……」
沈離嘴角不經意地彎了彎,裝模作樣地板著臉回頭:「……我說什麼了嗎?」
祁長昭話音一頓,小聲問:「真生氣了?」
沈離並不回答,冷哼一聲就要繼續朝前走。祁長昭追上去想摟他,沈離適時回頭掃了他一眼。祁長昭不敢碰他,只悻悻跟在他身邊,低聲哄道:「別生氣好不好,你明知我不會對旁人動心思……」
「我怎麼知道不會。」沈離原本只是佯裝生氣逗逗他,可剛說到這裡,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說起來,你到底是何時對我動了心思?我們明明沒有認識很久吧?」
祁長昭腳步一頓。
沈離原本還在往前走,後知後覺發現對方落下些距離,笑著回頭看他:「怎麼了,這問題這麼難回答?」
「……不難。」祁長昭跟上前去,垂眸看向那雙眼中,柔聲道,「很早了。」
沈離心裡輕輕顫了一下,腳步未停,若無其事地試探道:「很早是多久?我在永定侯府時?你以前就見過我?」
祁長昭停頓片刻,溫聲回答:「不是。」
沈離追問:「那是什麼時候?」
「這麼想知道?」祁長昭偏頭看他,回過神來,問,「所以你方才根本沒有生氣?」
沈離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含糊問:「你到底說不說?」
祁長昭氣定神閒:「我不說又如何?」
「你——」
沒等沈離發火,祁長昭俯身湊過去,在他耳旁輕聲道:「你再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沈離被他這副輕浮的混蛋樣氣得磨牙,似笑非笑道:「好啊,你把臉伸過來,我這就親給你看。」
祁長昭心下覺得不妙,本能側身躲了一下。一道氣勁緊貼著他臉頰劃過去,削掉一縷髮絲。祁長昭心有餘悸,沈離已經再次出手。
祁長昭哭笑不得地狼狽躲開:「哪有你這樣……毀了你夫君這張臉,你還喜歡我麼?」
「誰說我喜歡你了,我本來就不喜歡你。」沈離冷哼一聲,手下半點沒留力,「再說了,連這你都躲不開,還當什麼國君,趁早退位讓賢吧。」
趁他說話間隙,祁長昭終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將沈離拉近了些,眼中盛著笑意:「我不當國君也好,你我一起歸隱山林,夫人覺得如何?」
沈離動作一滯,眼中流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微妙神情,偏頭道:「放開。」
祁長昭依言放開了他。
沈離被對方的注視看得耳根發燙,侷促道:「別在人家識海裡胡鬧,趕緊找人。」
……好像剛才胡鬧的不是他似的。
祁長昭輕笑一聲沒戳穿,轉頭朝遠處指了指:「已經到了。」
遠處,一片亭台樓閣在天地交界之處若影若現,仿若海市蜃樓。
祁長昭拉過沈離的手,將他摟入懷中,低聲道:「閉上眼。」
沈離閉上眼睛,二人的身體漸漸騰空而起。
一白一黑兩道身形在這無邊無際的識海中顯得格外渺小,淡金色的蒼穹之下,二人緊緊相擁,被緩慢流動的靈力旋流推動著朝遠方飛去。
靈力如漩渦般在二人身邊飛捲,祁長昭忽然睜開眼,垂眸看向懷中的少年。
週遭風聲獵獵,他的聲音也像是被撕裂成碎片,輕飄飄的落到沈離耳中:「……我會告訴你的。」
沈離一怔,抬起眼。
炫目的金光在那一刻將二人的身形徹底吞沒,光芒散去後,二人落到一座白玉石橋上。
週遭再沒有什麼淡金色的靈力旋流,遠處種滿花草的水榭庭院傳來些許人聲,二人腳下流水潺潺。
沈離回望著身旁的人,不太確定他方才聽到了什麼:「你剛才說……」
祁長昭溫聲道:「等回了白玉京,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還有什麼秘密麼?」
沈離垂眸看向二人交握的手,沒有回答。
祁長昭笑了笑,拉起沈離往水榭庭院走去:「走了,先把和寧那小丫頭救出來,時間還有很多,我慢慢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