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和紀苒柚從東邊入口朝中間走,某姑娘一路眼巴巴看著晃蕩上天又轉下來的海盜船大擺錘,心裡雖想試試,也沒提出上去坐。
畢竟,她是一個不久前才診斷出有肋間性神經炎的寶寶。
那種每天一大早醒來,心臟忽然驟縮一下,像是下一刻就要掛掉的感覺太過驚悚。儘管心電圖和彩超都表明紀苒柚的心臟完好無損,紀苒柚終歸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因為,現在她牽掛的人又多了一個。
兩人走向的對面,另一支大部隊恰好從西邊過來。
……
咿呀有部分資產技術資源引自海外。十二月上市初人事部就去西大招了一批實習翻譯生。
一路篩選淘汰留下來的不多,裴夢涵就是其中一個。
人長得漂亮不說,成績好,實力強,還肯吃苦耐勞經常給大家買下午茶。本來不少男同事都對這個實習生心存愛慕,可聽到人家和老大認識,還經常國獎坐一起後,紛紛止步。
畢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誰會去拆?
國色天香中間有個休息區,幾棵大樹外設有一排整齊的木質長凳,人聲喧嘩。
近千米逛過來也疲了,同事們上廁所的上廁所,買水的買水,幾個年齡相仿的青年人湊在一起小打小鬧開玩笑。
「那天我聽秘書說,老大有女朋友了?對她女朋友可好了?」說話的女子用胳膊肘捅了捅裴夢涵,「夢涵啊,你說老大對你好不好啊!」
裴夢涵輕笑著拍一下那人,避重就輕:「顧沉確實有女朋友。」
是她?不是她?一切盡在那斂顏收目的嬌羞裡。
說不清是虛榮還是其他,裴夢涵頓了頓:「顧沉不喜歡張揚,你們不要到處說。」
「哎呀,不是你說的,大家可不都心知肚明嘛!」
另一個女子接話:「就衝著夢涵你的條件,去哪兒實習不好,做個同傳多賺錢,何必要來咿呀受苦受累,再者說,西大就招了幾個,你恰好和老大一級,老大恰好和他女朋友一級,我們都懂的……」
「就是就是,我們知道你和老大都喜歡低調,不過夢涵啊,你快給我們說說,老大私下也很高冷嗎?也是那種面癱極品小鮮肉?」
說話永遠不急不緩,眸光永遠不波不瀾。
鼻梁挺拔,星目散漫,下頜永遠收出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感。
裴夢涵從包裡摸出一支小羊皮,一邊憑著手感補唇妝,一邊道:「他好像就是那樣的性格,私下也差不太多,說話淡淡的,做事淡淡的,理智又克制,看不出什麼情緒那種。」
聽到這話,在旁邊給大家買奶茶的秘書笑而不語。
裴夢涵拿捏著姿態繼續。秘書摸出手機掃二維碼付錢,一眼便看到了屏幕反光中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形越走越近,手上,還牽著一個嬌小的姑娘……
他輕喊:「你們看是誰!」
眾人聞聲抬頭。
……
以「是我送你禮物」的名義,那個太陽能的兔耳朵髮箍分外和諧地戴在顧沉頭上。
他一手牽著紀苒柚,另一手還掛著大包小包花花綠綠的口袋,有搪瓷罐,有小玩偶,還有吃了一半的烤紅薯。
樂得有個免費勞動力,紀苒柚三兩步停下:「我想要那種梗細細的棒棒糖,你看那小西瓜小柚子小橙子的好可愛!」
「好,」顧沉側身,讓她從自己褲兜裡掏錢夾,「小柚子最可愛。」
……
沒走兩步,紀苒柚又看直了眼:「那個帆船模型好好看,套圈套回去放在我書桌旁怎麼樣?」
「書桌上寫了你的名字嗎?是你的?」
「你的就是我的啊!」紀苒柚蹙眉,「你說不對試試!」
顧沉失笑:「好好,你說的都對。」
……
再走兩步。
「我要那個鳳梨酥,看上去好好吃。」
「好。」
「我想要那個多肉,感覺蠻好養的樣子。」
「好。」
「我想要那個畫,金燦燦的毛爺爺好有年代感好萌。」
「好。」
「……」
已經打過預防針,秘書瞧著顧沉百依百順的寵溺模樣,想,小姑娘你有點追求好不好,這些小東西有個什麼勁?上天摘星星才好玩啊!
十來米的距離,兩人走了將近五分鐘。
過來撞見樹下那一張張熟面孔,顧沉清俊的面上難得生出幾分赧然:「這是我女朋友紀苒柚,柚子,這是我同事。」
「啊?」
含在嘴裡的牛丸差點掉地,紀苒柚趕緊吐到垃圾桶。擦乾淨了嘴,她噠噠噠又跑回顧沉身邊,陷著兩個小酒窩道:「你們好。」
說著,想到什麼,她從顧沉手裡抽出一把棒棒糖。頂著或羨慕或考究或調侃的視線,從左到右一個一個發:「給你糖,聖誕快樂噢!」
「給你糖,聖誕快樂啊!」
「給你糖……」
「……」
輪到最邊上的裴夢涵,紀苒柚面不改色遞過去:「給你糖,聖誕快樂——」
「不好意思吃糖發胖,」裴夢涵臉色青了紫,紫了青,「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罷,倉促轉身。
被某人小巧鑲鉚釘的坤包直接打掉了手中糖,紀苒柚也不惱,大大方方把最後兩個一齊塞給秘書:「喏,給你雙倍。」
「謝謝小姑娘!」
簡短聊了幾句,秘書目送顧沉和紀苒柚離開,接著,淚目撕下兩個包裝:「老大的女朋友,果然眼力勁和正常人不一樣。」
「沒想到老大女朋友長這樣?沒有夢涵好看啊,化了妝也感覺素淡無常的樣子。」
「可能性格好?至少人家不會彎彎繞繞說什麼和老大熟。」
「對的啊,哪兒有不好看!明明很般配的樣子!!柔情蜜意都快沖破天際了好碼?」
……
膚質細膩,指節勻稱,紀苒柚一雙手真的稱得上纖纖蔥尖。平常素來愛惜,現在虎口被蹭了條紅痕,她自己心疼。
給她覆水輕揉的顧沉更心疼:「糖你自己吃就好,為什麼要給他們?還給莫名其妙的人。」
「他們是你同事啊,」紀苒柚理所當然,「看到我有糖不給,萬一給你穿小鞋怎麼辦?老紀一向愛給我科普職場多艱險。」
誰能給他穿小鞋?
顧沉嘆了口氣,用紙給她擦手上的水,動作愈發憐惜:「但她讓你不開心。」
食指抵住他的唇,紀苒柚眉眼彎彎:「誰說的?我從十一月六號開始,每天都很開心。」
顧沉腕一頓,故作不知:「為什麼?」
「因為那天,」紀苒柚踮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們在一起。」
周身的氣脈一下舒展開來,顧沉屈指彈了彈紀苒柚光潔的額頭:「打是親,罵是愛。」
紀苒柚委屈狀捂腦門:「那你愛我就好,別親我。」
「一嘴羊肉串烤紅薯跳跳糖的味道,誰想親你?」顧沉指一下女廁所的標誌,紀苒柚搖頭,顧沉摸了摸她的髮頂,牽出去,「待會兒想吃什麼?烤魚可以嗎?」
「……」
「誒誒乖!寶寶別鬧!這裡人多!!」
「……」
不知道顧沉最後無奈又縱容的那句低音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發出的,裴夢涵在廁所裡聽著外面兩個人嬉鬧的聲音,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她蹲了好久。
外面有人在催:「麻煩快點可以嗎?已經在排隊了。」
「嘩嘩啦啦」沖水,裴夢涵推門出來,居高臨下睨一眼蘿莉:「催什麼催?沒見過便秘麼!!」
看著美女裊(氣)裊(急)娜(敗)娜(壞)踩高跟鞋離開。
蘿莉摸摸圓臉,蒙圈:「便秘去醫院,衝人吼什麼吼?長了張美顏了不起?這究竟是世風日下?還是道德淪喪?」
……
在國色天香逛了一天,紀苒柚出去的時候又累又餓。等到打車回西大,歡樂頌裡面已經坐滿了人。顧沉「換一家」的提議被否後,兩人直接坐在露天壩下。
油膩的燈光,隔壁桌烤魚的香,鼎沸的聲響和穿梭的人。
紀苒柚喜歡並享受這樣的煙火氣,不曾想過有些事情會在平靜中醞釀、發酵、越膨越脹……
然後,「嘭」一下!